第018章 每個人都有秘密
溶月的目光在老夫人面上一掃,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老夫人蒼老了許多。頭髮變得花白,眼角細紋愈發明顯,眼底有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
只是還強撐著挺直了背,不願意在氣勢上落了下風去,然而已經給人一種強弩之末的感覺了。
看來沈慕傑和沈汐雲的事,的確給了她不少打擊啊。
溶月心中腹誹,面上仍帶著端莊得體的笑意,「祖母,溶月帶夫君回來看您了。」
老夫人嗤笑一聲,目光在蕭煜面上一掃,冷淡道,「王爺身子可好些了?」
蕭煜淡淡一笑,「多謝老夫人關心,本王身子尚無大礙。」他口氣不咸不淡,又稱的是本王,老夫人的臉色倏地垮了下來。
溶月在一旁偷笑。
蕭煜這是看老夫人不待見她在給她出氣呢。他貴為王爺,老夫人便是再生氣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果然,老夫人的臉色變幻了幾次,最終還是咽下了這口氣,冷冷地「嗯」了一聲,坐在椅子上生著悶氣。
老夫人時不時就擺個臉色出來,在場眾人都習慣了,沒人放在心上。
定遠侯和侯夫人看著溶月紅潤的面色還有臉上滿滿洋溢著的幸福,知道溶月這幾天過得不錯,都安下了心。
蕭煜風姿俊朗地立在大廳中央,即使面上的笑容淡漠而疏離,卻仍然給人一種飄飄似謫仙的感覺。
溶月笑道,「初次回來,給大家都帶了些禮物,已經派人送到大家的院中了,希望大家不要嫌禮物輕才是。」
沈慕傑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聞言笑道,「七妹妹,可有五哥我的份?」
「當然了。」溶月點點頭,「聽說五哥最近迷上了玉石古玩,妹妹我特意托王爺尋到了一塊上好的凍蠟石送給你,希望五哥喜歡才是。」
沈慕澤眼神一亮,「七妹妹有心了。」
一旁的三夫人訕笑道,「澤兒成日里玩這些不務正業的東西,讓七姑娘和王爺見笑了。」
「五少爺的興趣愛好頗為雅緻,亦不失為一種陶冶情操的方法,三夫人多慮了。」蕭煜難得好脾氣地回了一句,頓時讓三夫人受寵若驚起來,不住地點著頭。
老夫人看著她這副點頭哈腰的模樣,心裡愈發不爽了起來,輕哼一聲,傲慢道,「聽說這次你們要在家裡頭住一個月?」
她方才被蕭煜嗆住,這會連稱呼也不帶了,語氣中滿滿的不屑。
蕭煜淡淡地睨她一眼,「是的,本王和阿蕪要在侯府中住一個月。」說罷,轉身看向定遠侯和侯夫人,「這段時間要叨擾岳父岳母了。」對上定遠侯和侯夫人時,蕭煜的表情和語氣明顯柔和不少,又尊敬地稱他們為岳父岳母,一派謙遜長輩的模樣,同對老夫人的態度簡直是天差地別。又特意點出一個事實,他是住在侯府,不是住在沈府裡頭,就不用老夫人多操心了。
老夫人鼻子都快氣歪了,偏偏蕭煜的話還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溶月怕老夫人氣出什麼病來反而賴到蕭煜頭上,笑著道,「祖母,我和王爺剛回家還風塵僕僕的也不曾梳洗,著實有些形容狼狽,不如我和王爺先下去收拾好之後再過來陪祖母用飯,您看如何?」
老夫人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本來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的,結果反倒自己氣得半死。一聽溶月這麼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們先下去吧。」
溶月和蕭煜行了個誠意十足的禮,又朝定遠侯和侯夫人示意了一番,這才退了出去。
出了榮喜堂,溶月看著蕭煜輕笑,「你方才那是在給我出氣?」
蕭煜眉一挑,「那是當然了。老夫人以往怎麼對大房的我心裡都清楚著,自然不會讓她再佔了便宜去。」
溶月笑笑,牽著他往梨落院去了。
到了梨落院,雲苓和玉竹已經打點好了,將二人迎進房中。
雲苓低著頭立在一旁,時不時拿眼撩一下溶月,面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溶月好奇地老看向她,出聲問道,「雲苓,你有什麼事便說吧。」
雲苓應了聲,「郡主,方才我們回來的時候,又瞧見李嬤嬤在院里鬼鬼祟祟不知想幹嘛。」
溶月眸色一冷。
這些天要忙的事情太多,都忘了還有李嬤嬤這個不安分因素的存在了。
她想了想,吩咐道,「去問問墜兒李嬤嬤前些天有沒異常,另外,這幾日仔細盯著她,她一定還會再有別的動作的。」
雲苓和玉竹應聲退下。
蕭煜瞥向她,挑了挑眉,「這個李嬤嬤是何人?」
「我以前貼身伺候的嬤嬤,不過是個背主的,所以先把她調到院中做洒掃去了。但現在看來,她還是有些不安分啊,我懷疑她的背後一定還有幕後黑手在操縱。」溶月將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
「可要我幫忙?」
「不用了。」溶月勾唇一笑,「朝中的事已經夠你忙的了,內宅的事我自己處理便好了。」
蕭煜見狀沒有再多說,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他還有些事需要處理,陪著溶月坐了一會,便出了門。
墜兒那裡很快便有了消息,隨雲苓一道來見了她。
「奴婢見過郡主。」墜兒還是一貫的討喜,面上帶著笑意吟吟的笑容。
「坐吧。」溶月示意雲苓給她搬了個小杌子坐下來。
了個小杌子坐下來。
墜兒現在不似先前那般拘謹了,笑著謝了,坐下來后打量了溶月幾眼,「郡主又變漂亮了。」
溶月嗔她一眼,「你這丫頭,什麼時候也這般貧嘴了。」
墜兒「嘻嘻」一笑,奴婢說的可是實話。
溶月抿唇一笑,也不同她多計較,只問,「李嬤嬤那邊有什麼情況?」
一聽溶月的問話,墜兒也收斂了臉上嘻嘻的笑意,露出幾分鄭重其事來,「郡主,奴婢發現,李嬤嬤依舊每個月去找一次太姨娘,後來奴婢悄悄跟蹤了她,發現她從太姨娘出回來之後徑直去找了她兒子。」
找她兒子?
溶月不解地皺了眉頭。
李嬤嬤的兒子喚作李剛,是沈家的家生子,現在在沈府的馬棚里當差,平日里想見自然可以見到,為何偏偏要在從太姨娘那裡出來之後就去看他?
看來得從李嬤嬤的兒子這裡著手了。
想到這,她看向玉竹道,「玉竹,你去打探打探,李嬤嬤的兒子這些日子是不是有什麼異常的,有消息了馬上來告訴我。」
「是。」玉竹領命退下。
溶月又看向墜兒,「你也先下去了,有什麼情況及時來通知我。」
待把她們都打發走了,溶月陷入了沉思。
從之前從發現的情況看來,太姨娘的確是圖蘭族的後人無疑。圖蘭族善毒善醫,難道是李嬤嬤的兒子得了病需要太姨娘救治?所以李嬤嬤才被太姨娘趁機要挾?
可是什麼病需要每個月用藥還一直好不了的?
再說了,只要不是太過稀奇的毒,普通大夫完全可以治好,為何非得將自己的把柄遞到人家手中去?
溶月的疑惑在傍晚時分得到了解答。因為玉竹帶著打探到的消息回來了。
「郡主,奴婢問過了,李嬤嬤的兒子這些日子的確有些不對勁。」
「怎麼個不對勁法?」溶月沉吟道。
「聽人說,李嬤嬤的兒子這些日子老是萎靡不振的,經常說著說著話便打起呵欠來,人也瘦了不少。」
溶月皺了眉頭。
看這樣子,李嬤嬤的兒子身上的確有些秘密。
不過,還是要自己親自看到才能下定論。想到這,她看向玉竹道,「走,去會會她兒子。」
玉竹訝異道,「郡主,您就不用親自去了吧?奴婢讓人把叫過來?」
「不用,免得打草驚蛇了去。」溶月搖搖頭。
玉竹溶月拿定了主意,自然不會再多說,帶著溶月往李嬤嬤兒子住的地方去。
李嬤嬤兒子和管馬廄的其他人都住在一個大院里,不過每人都有自己單獨的房間。
這會午時剛過,僕從們都在午睡,大院里靜悄悄的。
溶月進了院子四下環顧,剛要問玉竹李嬤嬤的兒子住哪,左側便傳來一連串的咳嗽聲。
玉竹指了指那發出聲響的房間道,「郡主,那便是李嬤嬤兒子住的地方。」
溶月沉吟一瞬,低聲道,「過去看看。」
兩人悄悄走到了那間房間前面,透過半開的窗戶朝里望去。
屋裡的布置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口大箱子,便再去其他多餘的擺設了。硬板床上斜躺著一人,背對著溶月,面容看不大清楚,肩膀偶爾聳一聳。
他這是在做什麼?
溶月往側邊站了站,從現在的角度看去,能更清楚地看到李剛的動作。隱隱瞧見李剛的手中拿著一個盒子,正從盒子中拿出什麼放入嘴中。
溶月正看得入神,突然聽到李劇烈地咳嗽起來,咳了好一陣方才停歇。咳完之後,他翻了個身,身子朝向了外面。
溶月慌忙往窗后一閃,以免被他看見了。
不過李剛似乎神情有些恍惚,全部的深思都放在了手中的盒子上。
透過窗戶的縫隙,溶月看清了李剛的面容,果然如玉竹所說那般,滿臉憔悴,眼窩都潰陷下去了,身上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上,果然是個紅木製成的小盒子,盒子中似乎還放了幾丸紅色的藥丸。
溶月正待看個仔細,李剛已經關上了盒子,長長地吸一口氣,面上是一副饜足的神情。
他將盒子關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的枕頭下面。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又合上了雙目,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的神情,溶月說不上來該怎麼形容那種表情,就好像……就好像陷入了醉生夢死當中一般。
等了一會,李剛再沒了動作。
溶月見查不出什麼來了,這才帶著玉竹回了梨落院。
「郡主,李剛方才在做什麼?」玉竹好奇道。
溶月搖搖頭,顯然也有些困惑,「我也不大清楚,現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那小盒子中的藥丸是什麼。」
蕭煜見多識廣,也許會有些線索也說不定,等他回來之後自己問問她。
晚飯照理該在榮喜堂用的,可榮喜堂派了人過來傳話,說老夫人犯了頭痛,今晚就不用過去了。
溶月嘲諷地笑笑,老夫人怕是白日里被蕭煜給了冷臉現在還不好受吧,便索性眼不見心不煩罷。
蕭煜晚飯前及時趕了回來。
溶月聽得丫鬟來抱,放下手中的書卷迎了出去。
「回來了?」她走到蕭煜跟前,揚起小臉,笑得明媚,看得蕭煜心
看得蕭煜心中一軟。
那一聲「回來了」似一道暖陽照進他的心田,不由晃了深思。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真真實實感到了家的溫暖,從來沒有人會在家中這般等著他,對他露出這樣明媚而燦然的笑臉。
這一刻,「家」這個字終於不再是書卷當中一個尋常的名字了。
他對溶月回以一笑,伸手將溶月拉入懷中,下巴抵住她鴉青色的頭頂,帶著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
溶月被他抱在懷中,一時有些詫異。
蕭煜緊緊地抱住她,似乎想將他揉入血液中一般。感受到他身上一瞬間散發的惶然,溶月沒有出聲,反手環住了蕭煜的腰身。
過了一會,見蕭煜身上的氣息漸漸平穩了下來,溶月才抬了頭,淺笑道,「怎麼啦?一回來就投懷送抱的?」
蕭煜展顏一笑,親昵地颳了刮她的鼻子,「沒什麼,就是出去半天,想你了。」
此時雲苓和玉竹正伺候在旁邊,聽到兩人這麼**裸露骨的情話,都羞紅了臉,趕緊別了目光看向地上,眼觀鼻鼻觀心只作未聽見。
溶月見她二人紅了臉,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退出蕭煜的懷抱道,「快吃飯了,我們去爹娘那裡吧。」
「嗯。」蕭煜溫柔地看著她,應了一聲,換了身衣服后同她一道往清芷院去了。
到了清芷院時,定遠侯和沈慕辰還未回來。
溶月和蕭煜落了座,一邊等著他二人一邊和侯夫人一道聊起天來。
此時沈慕軒剛吃過奶,正被侯夫人抱在手裡哄著。
蕭煜看著沈慕軒笑得一臉溫柔。
溶月瞧見他柔和的神情,眉目軟了軟,看他一笑抿唇笑道,「阿煜,你要不要抱抱軒軒。」
蕭煜遲疑了一瞬,對上小軒軒黑溜溜的大眼睛,猶疑著點了點頭。
侯夫人笑著將沈慕軒遞到他手中,蕭煜小心翼翼地接過,似乎有些緊張。
溶月笑道,「你不用緊張,手臂放軟一些便是。」
蕭煜點點頭,抱住小軒軒輕輕晃動著。
小軒軒似乎很喜歡他,小手不住地往他面上揮動著,嘴裡還咯咯地笑著,一邊放出含糊不清的聲響。
「小軒軒,叫哥哥。」溶月逗著他。
小軒軒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蕭煜,彎了眉眼,嘴裡叫著「咯咯咯咯」,聲音軟萌,聽得蕭煜心裡軟綿綿的,只覺無比寧和。
侯夫人看著蕭煜笑著道,「想當初阿蕪出生的時候,你還同淑太妃一起來過呢。」
蕭煜自然記得這時,看著溶月笑得眉眼溫柔。
說起來,也算是緣分吧。誰能想到當初那個軟嘟嘟的嬰孩兒長大後會成為他的妻子?
小軒軒玩了一會有些累了,侯夫人便叫杜娘將他抱了下去。
溶月看一眼漸漸黑下去的夜色,不由奇道,「爹爹和哥哥怎麼還沒回來?」
「最近朝中好像比較忙,這些天他們都回得挺晚的。」侯夫人道。
溶月好奇地看向蕭煜,「最近朝中出什麼事了?」
「皇上好像準備立儲了。」
溶月眉一挑,「終於決定了?皇上中意誰?」照目前看來,皇上對蕭梓琰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偏愛,那這太子之位落在蕭梓琰身上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只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亦不是溶月心目中最中意的儲君人選啊。
但此事涉及之面太廣,還需從長計議。但不管如何,能把蕭梓琰從皇上的備選名單中剔除,也算是了卻她一樁心愿了。
「目前看來,皇上似乎更中意大皇子一些。」
溶月點點頭。
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惠妃在宮中的地位不倒,大皇子本身能力也不弱,最近又表現得中規中矩沒出什麼差錯。皇上沒有嫡子,那立長子也算是符合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了。
更何況,最近竇家一直蠢蠢欲動,二皇子母家太弱,立為儲君不一定能壓得下竇家囂張的氣焰,倒是大皇子的母家慕容氏有這勢力與竇家抗上一抗。
蕭煜接著道,「不過,此事定然沒有這麼簡單。」
「你是說……」溶月側了頭看向他,「二皇子必然不甘心?」
「嗯。」蕭煜勾唇淡笑一下,「最近京里可能會不太太平,阿蕪沒有必要少出去一些,娘也是。」他抬目看向兩人關切道。
溶月被她這聲娘叫得晃了神,上午還是岳母呢,這不過一天的時間就變成娘了?
蕭煜這變得可真夠快的。
她睨了蕭煜一眼,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侯夫人卻被他這一聲無比自然的娘叫得心花怒放,連聲應了,看蕭煜愈發順眼了起來。
溶月在心裡翻了翻白眼,別看蕭煜平常那麼冷冷的模樣,哄起人來倒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們聊了一會,院中傳來了動靜,原來是沈慕辰和定遠侯終於回來了。
幾人吃過飯,又聊了一會,溶月和蕭煜便回了房。
晚上月明星稀,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涼風陣陣,吹入人的心房,一時間覺得整個世界都溫柔了起來。
溶月看著天上皎潔的明月,偏了頭朝蕭煜一笑,「我有沒有同你說過我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月光下,她的側顏優美似玉,眼中似藏了最亮眼的星辰。
蕭煜搖搖頭
蕭煜搖搖頭,饒有興緻地看向她。
溶月走到他跟前,一邊轉身慢慢朝後退,一邊看著他的眼睛道,「我出生時月色正好,所以就取『梨花院落溶溶月』中的溶月二字了。」
她的眼眸中有著璀璨光華,竟然那皎潔的明月光都失了顏色。
蕭煜長嘆一口氣,看著她道,「果然是好名配美人啊。」
溶月「嘻嘻」一笑,沖他調皮地眨了眨眼,「我覺得你的名字取得不大好。」
蕭煜一挑眉,「為何?」
「都說人如其名。煜,火日立,在如火的驕陽下罰站,必然心氣鬱結,狂躁易怒。怪道人人都說你這個閑王是個喜怒無常的主。」
蕭煜一臉苦笑,「如果照這麼看,我這名字的確取得不大好。不過……」他話鋒一轉,伸手拉住溶月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倒是挺喜歡這個煜字的,因為……你我日月相配,正好天生一對。」
溶月沒想到他的情話張口就來,猝不及防紅了臉,夜色下她像一朵緩緩綻放的曇花,顯現出驚人的美來。
蕭煜心中一癢,腳下步伐加快了些。
那日洞房過後,蕭煜顧及著溶月的身體,已經好幾天沒吃葷了,今日月色這麼好,自然要做些對得起這美好夜色的事情才行。
沐浴過後,溶月散著長發躺在軟榻上。
她懶得叫玉竹和雲苓進屋了,便自己拿起毛巾擦起濕漉漉的頭髮來。
蕭煜沐浴完進來,接過她手中的毛巾,替她小心地擦了起來。
「對了阿煜,我問你個事。」溶月突然想起上午看到的事情,開口道。
「什麼事?」蕭煜手下未停,柔聲道。
「你知道有沒有什麼病,會讓人變得瘦骨嶙峋精神萎靡么?」溶月想了想,將李剛的情況說了出來。
蕭煜皺了眉沉思了一會,「阿蕪怎麼突然問這個?」
溶月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我在想,是不是李剛得了什麼難治的病,只有太姨娘才能治好?李嬤嬤每個月去太姨娘房中便是給李剛拿葯的。所以李嬤嬤才這麼死心塌地地為太姨娘賣命。」溶月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太姨娘善醫術?」
「我推測,太姨娘怕是圖蘭族的後人。」
蕭煜一怔,「圖蘭族?」
「嗯。我曾在她的房中見到過繪著迦南果模樣的花瓶,迦南果是圖蘭族的聖物,普通人很難知道它是什麼樣子的。我曾問過小鳶,她說的確有些圖蘭族的女子會脫離族中,因這些女子的地位在族中無足輕重,所以並不會有人太過在意她們的去向。」
蕭煜突然眸色沉了沉,似乎想到了什麼。
「怎麼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派人調查圖蘭族的時候得到過的一個信息。」
「你應該知道,圖蘭族不光善醫,還善毒。聽說他們族中有一種特有的藥草,有止痛和催眠的功效,但若服用過多,便容易上癮,使用者會產生欲生欲死的幻覺,且整個人也會變得瘦削萎靡,似乎很像你形容的李剛的狀態。」
溶月一驚,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藥草?欲生欲死的幻覺,聽他這麼一形容,溶月一下就想到了李剛面上那種奇怪的神情。
「這藥草叫什麼?」
「我記得叫罌粟。」蕭煜沉吟片刻,「這藥草並不常見,怕是只有在圖蘭族才有。若按照你所說,太姨娘每個月都給李嬤嬤提供罌粟的話,她手中一定要有罌粟的來源才行。」
「你是說,李剛手中的那紅色藥丸便是由罌粟製成的。」
「我猜十有**是這樣。太姨娘憑藉那罌粟丸藥控制住了李剛,逼迫李嬤嬤為她做事。聽說這罌粟毒一旦沾染上便很難戒除,若是不及時服用藥丸,病人便會覺得痛不欲生渾身痛楚。」見溶月的頭髮已經幹得差不多了,蕭煜放下了毛巾,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這倒是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她想了想,抬眼道,「明天把天機借給我一下?」
蕭煜沉然地看了她一眼,「有什麼事讓天微去吧。」
溶月晃了晃他的胳膊,「我知道你因為上次卿彥的事將天機和天劍調離了我的身邊,只是……上次之事也實在怪不得他們,他們成日里保護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管你罰他們做了什麼,應該也夠了吧,不如還是把天機和天劍調過來?我用他們用習慣了。」溶月討好地看著蕭煜,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蕭煜失笑,「你這丫頭倒是個念舊的。罷了,既然你為他們求了情,我明天便讓他們回來吧,你有什麼事吩咐他們去做便是。」
溶月燦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來。
「對了,我老早就想問你了,我出生那日尿在了你身上,你當時什麼想法?」溶月看著他好奇道。
「當時想著,這小娃娃怎麼這麼麻煩,早知道就不抱她了。」
「那我看你今天抱軒軒時挺開心的嗎?」
「是啊。」蕭煜湊近了些,溫熱的呼吸噴洒在她臉上,帶著熟悉的氣息,「現在想的是,我們什麼時候能生出一個像小軒軒那樣可愛的寶寶來?」說著,大手一撈,將溶月撈入懷中。
溶月還來不及驚叫,叫聲便淹沒在蕭煜纏綿的吻里。
她被吻得七葷八素失了心智,等到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蕭煜抱到床
蕭煜抱到床上。
沉沉浮浮間,一夜又是這麼過去了。
*
京中的局勢果然如蕭煜所預料的那般,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朝堂上立儲的言論愈甚,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的矛盾也愈發激化了。
溶月聽蕭煜的話,在府中乖乖待了幾天。
只是他最近有些忙,不能常在家中陪她,溶月在府裡頭有些百無聊賴了,正準備出府逛一逛,便收到來抱說蕭明曦在外頭求見。
「快請她進來。」溶月大喜。
她和蕭煜的婚禮,蕭明曦和蕭明朗自然也來參加了,只是當時她沒有機會同二人說上話罷了。
丫鬟得了她的信,自去將蕭明曦請來了,溶月忙叫雲苓先下去準備蕭明曦愛喝的茶水。
卻說府門前的蕭明曦在丫鬟的帶領下入了侯府。
看著侯府熟悉的景緻,蕭明曦心中有一絲喟嘆。
算起來,她同溶月已經好些天沒見過了。
自從從涼州回來之後,溶月便一直不得閑,上次她在溶月成親時遠遠見過她一面,見小皇叔待她頗好,心裡也放下了心。這幾日估摸著溶月沒有之前那麼忙了,便想著來看看她。
蕭明曦想著心事,突然感覺到前頭的丫鬟停了下來。她奇怪地抬頭朝前看去,發現原來正好碰到了沈慕辰。
見到前方丰神俊朗的沈慕辰,蕭明曦忙行了個禮。
「見過清和郡主。」沈慕辰也回了一禮。
「郡主這是來看阿蕪的?」沈慕辰看著她淺笑道。
蕭明曦點點頭,「許久未見溶月了,便想著過來看看她。她成親也沒有好好地恭喜她一番。」
沈慕辰輕笑,「阿蕪這幾日悶在府里正無聊呢,看到郡主來了定然會很高興的。」
他的眉眼如畫,眸中閃爍著耀眼的華彩,看得蕭明曦一時有些心跳如鼓,定了定慌亂的心神,甜美一笑,「對了,我也還未曾恭喜沈公子高中,正好藉此機會,祝沈公子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沈慕辰抱拳一笑,「那便借郡主吉言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蕭明曦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直愣愣地盯著沈慕辰的面容,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微風輕拂過地上樹葉的聲音。
「大公子,該去侯爺那了。」
這時,旁邊響起一聲輕柔的呼喚,雖然輕,在這樣的氛圍中卻顯得有些突兀。
蕭明曦驀然回神,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態,不由微紅了臉。
她深吸一口氣,稍微恢復了些常態,這才朝方才出聲的侍女看去。
是沈慕辰身後跟著的一位青衫侍女,眉目清秀婉約,渾身有一股淡淡的書卷氣,倒不大像伺候人的丫鬟。蕭明曦看她眼生,好奇地多打量了幾眼。
從前記得沈慕辰身邊似乎並沒有侍女伺候,這是新調到他身邊的?
見蕭明曦看著她,那侍女微微福了一福,面上神色淡然如常,聲音也平穩地沒有一絲漣漪,「奴婢迎春見過清和郡主。」
她的舉動和言語都挑不出錯處來,可蕭明曦總覺得她哪裡有些不對勁,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只覺得被她看得心裡有些毛毛的。
她收回目光,將方才的想法趕出了腦中,不過是個侍女罷了,自己想這麼多幹什麼?
只是一想到方才竟看著沈慕辰出了神,一時又有些羞惱起來,急急忙忙道,「沈公子有事便先走吧,我也該去溶月那裡了。」說罷,慌慌張張朝著梨落院的方向而去。
與沈慕辰擦肩而過的瞬間,也不知是太緊張了還是怎的,竟絆倒了地上的一顆石子,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傾去。
「小心!」
蕭明曦還未來得及驚呼,耳畔便傳來一聲沉穩的提醒,緊接著,她覺得腰上一緊,下一刻,便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沈慕辰的懷中。
沈慕辰看著一臉怔忡的她勾唇笑了笑,「清和郡主小心些。」說著,鬆開了環在她腰上的手。
蕭明曦覺得臉上熱意灼人,想來已燦若流霞。她慌忙退後幾步,盈盈行禮謝過,不敢再多呆,逃也似的離開了。
她走得太急,竟沒有發現身後有一道陰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沈慕辰看著落荒而逃的蕭明曦不由失笑,這個清和郡主,平常看著也是個穩重的,今日怎麼這般冒冒失失的?
他笑著搖了搖頭,抬腳欲離開,突然發現地上有什麼東西在陽光上一閃。
俯身拾起,原來是個翡翠水滴耳墜。
沈慕辰微微蹙了眉,憶起方才似乎在蕭明曦耳畔見過,難道是剛剛她摔倒之時不小心掉下來的?
他看了看手中的耳墜,遞到迎春手中,「這應該是方才清和郡主落下的,你去梨落院給她送去吧,我自己去爹那兒。」
迎春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很快雙手接過耳墜,低眉順目地應了聲。
沈慕辰便轉身朝定遠侯書房去了。
迎春看著他翩然遠去的背影,不由緊緊攥緊了手中的耳墜,連耳墜勾子戳入了肉里都似乎沒有察覺。
*
蕭明曦到了梨落院,溶月已經等得有些心焦了,見她終於來了,風風火火迎了出來。
「明曦,怎麼這半路耽擱了這麼久?」她同蕭明曦交情深,自然沒必要再講那些虛禮了,直接拉著她便進了房中,口中抱怨道。
蕭明曦不
蕭明曦不好意思地笑笑,「路上碰到沈公子,聊了兩句。」
溶月一愣,「哥哥?」
「嗯,正好碰上了。」
溶月「哦」了一聲,緊緊盯著蕭明曦看了一會,看得蕭明曦都有些發毛起來,忙岔開話題道,「我是特意來恭喜你的,誰想到你就這麼成了我的小皇嬸?」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個……你之前在涼州的時候不就已經知道了嘛。」
「我倒是知道了。」蕭明曦嘆口氣,「不過明朗可就傷心了好一陣咯。」
溶月頗有些驚奇,「明朗他當真……?」
「是啊,你去涼州前,他還經常把你掛在嘴上呢。你成親那日他不是也來參加了嘛?自己喝了好多酒,回去吐了一晚上。」瞧見溶月臉上過意不去的神色,蕭明曦忙止了話頭寬慰道,「不過你也別往心上去,明朗他就是還有些小孩心性,你是他來京里見到的第一個漂亮女孩子,性子又爽直開朗,他會喜歡上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等這段時間過了,自然就好了。」
溶月舒口氣,點點頭。
正如蕭明曦所說,蕭明朗對她的感情,應該是欣賞大於喜歡吧。
蕭明曦不想接著說這個話題,環顧了一下四周道,「小皇叔不在?」
「嗯,他最近比較忙。」
蕭明曦靠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最近皇上打算立儲了。」
溶月嘴一張,正打算回答,卻聽到外頭傳來一身輕微的響聲。
她神色一凜,冷厲的目光朝外看去,厲聲喝道,「誰?!」一邊沖著一旁的雲苓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出去看個究竟。
雲苓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個丫鬟。
溶月定驚一瞧,略有些吃驚,「迎春,你怎麼過來了?」
迎春瞥一眼蕭明曦,伸出手道,「方才清和郡主的耳墜掉了,大少爺吩咐奴婢給您送過來。」
蕭明曦一摸耳朵,這才發現自己的耳墜的確不見了,定是方才摔倒之時碰掉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過迎春手中的耳墜道了聲謝,
溶月看著蕭明曦變得緋紅的臉色,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等打發迎春下去了,溶月似笑非笑地看向蕭明曦,「老實交代,你剛才跟我哥發生了什麼?」
「沒……沒什麼……」蕭明曦避開她灼灼的目光,慌慌張張道。
她越這樣就越顯得心虛,溶月眼珠子一轉,笑著道,「我哥尚未娶妻,也沒聽他說看上了誰家女子,要我說啊,你跟我哥挺配的……」
「溶月!」蕭明曦又羞又惱,瞪了她一眼,「你快別說了!」
見她雖然目露羞澀,但似乎並不反感,溶月又笑著打趣了幾句,笑聲談話聲飛出了窗外,驚起了樹上的鳥兒,也像一塊大石頭投入了窗外站定的那個人影的心池,攪亂了一池春水。
良久,她才從窗戶的陰影處走了出來,緊咬著唇朝院外走去。
若仔細看,便會發現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恨的陰翳,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頭狀,拳頭上有青筋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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