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Episode 35
仁王雅治站在不遠處。
他是誰?
單純的同學嗎?……不,好像比同學更親近一些。
她所認識的所有人當中,有著這樣漂亮發色的,只有仁王雅治一個。銀色的頭髮半長不短,腦袋後面束成一根小辮子,常年用紅色的髮帶綁住,彰顯著他與同齡少年所不同的位置。
看上去順滑、柔軟。
讓人忍不住想用手摸一摸。
二之宮早紀覺得仁王這個人,好似很容易親近,又不容易。話不算多,卻讓人感受得到他的觀察。即使是這樣,卻又隱約覺得,他只會這麼看著你,並不會有任何實際的行為。
即親切,又淡漠。有些讓人捉摸不定。
這時仁王雅治站在那邊,手都被佔滿了。身後背了個運動袋,左手拎著書包,右手抱著一隻紙箱,紙箱里探出一隻小貓的腦袋,怯生生地望著她,打量片刻后,開始對著二之宮早紀齜牙咧嘴。
頭髮被橘色的光芒染成暖色,在微涼的夜色里,看上去很溫暖的樣子。
二之宮早紀不知為何,嘴角上揚一個弧度。
笑了,卻不是在笑。
「我在想,我好像從來沒有摸過你的小辮子,覺得有點遺憾來著。」
說謊。
這個謊話精。
仁王雅治卻不拆穿她,這也是仁王雅治式的體貼。他隨口開起玩笑來,「那看來你要一直遺憾下去了,小辮子給看給拍不給摸的。」
「那誰可以碰,只有你自己嗎?」
一秒的停頓,旋即——
「還有戀人。」
仁王雅治說著,表情一下子莫測了起來。公園的光線本就不強,這下只顯得他的輪廓更加深。
「是這樣呀。」二之宮早紀聳聳肩,「那真是太遺憾了。」
「是啊,太遺憾了。」仁王也滿不在乎地聳肩。
仁王雅治手長腳長,三兩步就走過來,在早紀身邊坐下。他把裝著貓的紙盒放腿上,只是逗著貓,沒有說話。二之宮早紀看那隻貓被撫摩得挺舒服的,忍不住伸手過去,腦袋還沒碰到,就被貓狠狠撓了一下,附贈又一個凶神惡煞臉。
「……」
早紀一下就怒了!可惡!為什麼給仁王雅治摸不給她摸一下,都是人手有區別嗎?等著瞧,到時候摸得這野貓不要不要的可別過來蹭她的手啊!
這麼想著,爪子再次伸了過去——被狠狠咬了個牙印子。
兇殘的小貓還磨了兩下牙花花,簡直不能更可恨。
「噗。」
「親你掉了一個『哩』哦。」
「只是嘲笑你而已,並沒有掉一個『哩』。」某人還要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一下。
「……」
二之宮早紀忽然看一貓一人不爽了,開始圈地,「我先坐在這邊的,可以勞仁王同學尊駕去別的位置坐嗎?」
最好越遠越好,現在有些可惡。
仁王雅治笑眯了眼,樣子實在狡黠。他道:「不行啊。怎麼看這裡都是公共設施,我坐在這裡又違反了哪條規定?」
「可是。」二之宮早紀嘆了好大一口氣,「你再坐在這裡會影響我們的同學情誼,因為這隻貓來著。」
「阿拉,咪醬好可憐。」仁王雅治對著紙箱里的小貓可憐兮兮的說到,「某個相親失敗的人說要和有愛和善的同學一刀兩斷誒。」
哈?誰要一刀兩斷了?又是誰相親失敗了?……雖然也差不多,可是這其中的因果邏輯不一樣,就千差萬別的好嗎?二之宮早紀憋著一口氣正準備解釋,旁邊的仁王雅治抬起頭來,對著她無辜地眨眨眼睛,彷彿在賣可憐,「咦,看你這個樣子,我還以為鐵定失敗了。」
其實,仔細想想也算。
「……某種程度上,是這個樣子。」二之宮早紀嘆口氣,「可我並不是為這件事情低落……」
話還未說完,就被旁邊的人突兀地打斷了。
「怎麼辦,你相親失敗了我卻覺得好開心,『新同學君』就是這麼性格惡劣啊。」
少年的聲音分辨不出語氣,雖然說著開心卻讓人一點也感覺不到開心的成分在裡面。他的視線一直看著紙箱里打滾賣萌的小貓,好像此時逗貓才是第一要務,和早紀的對話只是隨口說出來的。
聽不出好惡,也聽不出真假。
二之宮早紀把頭扭過來,看著仁王,勾起嘴角說:「可是,新同學君,我的性格也超惡劣的怎麼辦?」
仁王也學她的樣子,嘆了好大一口氣,「大概這點上,我拼不過你。誰叫我這人人品比較好。」
「那麼人品好的新同學君,你這隻貓是哪裡撿來的?不良少年好心喂貓的橋段嗎?」
「撿到是撿來的,可你哪隻眼睛看得出來我是不良少年?」仁王做一個誇張的表情為自己申辯,「你有見過如此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順便文武全能的不良少年嗎?」
「自己誇自己,太沒臉沒皮!」
兩人在公園的長凳上,聊著些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似乎說著這些話題,心裡某些沉重的部分,不明確的部分,無法言語的部分,就會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不早,仁王雅治送二之宮早紀回家。在小區門口,仁王同早紀道別,人已經轉身了,早紀有些倉促地忽然道:「謝謝。」
仁王轉過半邊臉,嘴角是上揚的,但眼睛里卻沒有笑意,視線不同以往,像皎潔的月光,沒有什麼溫度,還帶點涼意,視線里彷彿憑空生出一些危險的倒刺來。
聲音同平常一樣,溫和的,一點點玩笑的意味。
「有什麼好謝的?」他問。
二之宮早紀的呼吸一下子就屏住了。
啊,語言果然是一種,很麻煩的東西。一個不好說出話的意思,就會同自己想表達的意思千差萬變。
她雖然平時鬥嘴伶牙俐齒,關鍵的時候一點用都不頂。二之宮早紀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形容,卻覺得這時絕不是默不作聲之時。
「……大概是,你的漠不關心。」二之宮早紀彆扭著解釋,覺得自己說的東西好像錯了很多,卻執意說下去,「我的意思是,很謝謝你的不追問。」
表達得七零八落,亂七八糟。對面的少年卻一下子都聽懂了,在夜色里他的輪廓看上去很深邃,剛剛有些冷的眼神,好似是二之宮早紀的錯覺。仁王雅治聳聳肩,語氣很淡地道:「想說的人,即使不問也會說的。」
「……」
「但是。」少年微微加重了一下語氣,「我不去問,不代表我不想知道。所以,並不是漠不關心。」
倒不如說,對於二之宮早紀的沉默,他是有些遺憾的。
可是這樣的話,仁王雅治不會去說。該說的、能說的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背影漸漸融進黑夜裡,在道路的盡頭消失成一個小點,直至不見。
二之宮早紀一直目送著他離開。
確定他走遠了,自己對自己苦笑一下。
「我真的是個壞心眼的人呀。明明還想謝謝他的是……」話語最後幾個字,被風吹散在夜空裡面。
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她覺得,雖然只有一點點,但今天也被治癒了呢……
次日早上,立海大。
剛剛上完第一節英語課,二之宮早紀還趴在桌子上補眠。昨晚做了個噩夢,夢到川澄健太郎陰魂不散,跑到學校裡面來求婚,同學們竟然還一齊恭喜她,覺得川澄簡直是個完美人選。夢到這裡,二之宮早紀自己把自己嚇醒了,之後怎麼也睡不著。於是翻出些小說出來看,一看就是早上。
第一節正好是英語課,可聽可不聽,二之宮早紀把書一豎,她選擇睡覺。
睡得昏天黑地和書桌分不清誰是誰,夢裡還隱約見到了昨晚被她捨棄的甜點,勾引著她跑一萬五千米,忽然佐藤加奈子大喝一聲:「二之宮!有人找!」
嚇得還在美夢中的二之宮早紀瞬間從桌子上彈起來!還沒看清楚門口的人是誰,那人就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書桌前,啪地一聲,三張紙按到她的課桌上。
她抬頭,是一張不認識的臉。一名少女,蘋果很可愛,臉頰有可疑的紅暈,只不過一雙褐色的眼睛掩在黑框眼鏡后,沒什麼神韻,一個大寫的冷漠。
「二之宮早紀。」
蘋果臉妹子很平的語調,無比平淡地念出二之宮早紀的名字。
早紀眯起眼睛。
這人是要幹嘛?
她答:「我是。」
蘋果臉妹子繼續淡定地棒讀:「我是天音翼,我們見過的,在商店街那邊,你給了我一杯巧克力。」
巧克力……商店街……
哦哦!原先是她!二之宮早紀忽然想了起來,上次在商店街碰到一名在路邊哭個不停的少女,她特意去買了四杯巧克力,給了少女一杯,並且勸她早點回家來著。
蘿莉音繼續像念書一樣毫無感情地說:「我決定加入你的社團了。可是你的社團因為政策修改無法通過,對此我表示很遺憾。」
然後呢?她就不信,少女過來只是為了表示遺憾之情。
二早等著她的下文。
「為了讓我部順利開起來,我昨天找了三位還未參加任何部活的同學,他們同意加入旅行部了,這是他們的入部申請。之前那四張你也一起交上去,這樣,我們就是正規社團,不是同好會了。」
天音翼的語速很快,語調平淡,聲音入耳還來不及反應……
嗯嗯,社團可以成立了……嗯???
是她睡多了所以幻聽了?
「等等……你是說你昨晚就搞定了三個入部的人?」二早挑起半邊眉毛,問到。
蘋果臉點點頭,一臉認真地說:「是啊,意外順利呢。倒不如說我很懷疑你之前有沒有好好乾。你今天就把材料都遞上去吧,我想,這次學生會應該不會再阻攔了。」
二之宮早紀:「……」
這、這是仙鶴的報恩???
幸福來的太突然,她有點承受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