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Episode 51
「二之宮早紀。」川澄健太郎這麼喚著。
好似呼喚著最愛的人的名字,如情侶之間愛的低語,溫柔而緩慢,讓二之宮早紀瞬間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
「過來吧,早紀。」他又這麼喚著。
無比溫柔,溫柔得讓人彷彿瞬間溺斃於其中。
二之宮早紀覺得,除開那柄槍,他的口氣和神情還說得過去。把那柄槍加上的話,無論怎麼看,她也看不出除「威脅」以為的其他情緒。
就算有,那也是變態,不是溫柔更不是深情。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
從暈倒的大漢手中搜刮過來的匕首藏在長袖針織衫的袖子里。
「早紀。」仁王雅治沉聲警告她。
被用槍指著很不利,但如果送上門走過去,就更加不利了。站在這裡還能祈禱一下對方槍法不佳,槍槍失去準頭,如果真的湊過去,距離只有幾十厘米,槍法再爛的人也不會錯過了吧?
即使,即使他剛剛看到了二之宮早紀拿了那個人的軍用匕首,可是把匕首放在一個並不會用刀的人手中,反而更加危險。當然仁王雅治對二之宮早紀會不會用匕首一點期待都不報,自己的女朋友是個跑八百米都要喘氣的類型。剛剛對付黑衣人的一瞬,只能算爆發出來的一點機警。
體術什麼的,這不是為難她么?
「過來吧。即使你當初離開我了,我也只是想讓你嘗一點背叛的代價,那之後我就會原諒你的,由加里。」川澄健太郎,以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二之宮早紀,微微歪頭,微笑著說到。
由加里?
二之宮早紀和仁王雅治瞬間就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
早紀回頭望了仁王一眼,此時兩人都還比較鎮定,因為他們都清楚的明白,慌亂並沒有辦法解決任何事情。
而早紀回頭的舉動,落在了川澄健太郎的眼中。
他雖然正看著二之宮早紀和仁王雅治,視線卻彷彿落在更遠的某個時刻、某個地方,在他們身上彷彿只是看到某些人物的投影。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和那樣的男人一起走掉?!」川澄激動了起來,「他明明哪裡都不如我,你卻說我哪裡都不如他!!!」
二之宮早紀一邊緩緩地向他靠近,一邊附和著:「你哪裡都比他好啊。」
後方的仁王雅治聽到她接話,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真的是一個搞不好,就更加激怒對面那個神經病啊。
他也緩緩地朝川澄走過去,那槍太危險了,起碼先把槍處理掉了再說。
然而,早紀走沒有事,仁王才往前邁開一小步,川澄就立刻朝地面開了一槍!
「別動!我不是告訴你不要動嗎!!!你又要搶走由加里嗎?!!!」
仁王不得已,把手舉起來。
二之宮早紀繼續緩緩向川澄健太郎走去。隨著早紀的接近,川澄的情緒似乎更加激動了一些,這激動里還夾雜著一絲驚喜的意味,配合著他那張臉,只讓人覺得可悲又可憐。
「由加里……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要離開我。我知道你一定能經得起我家人的考驗,他們告訴我的結果果然是騙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川澄張開懷抱,準備擁抱早紀。早紀現在距離他只有兩臂那麼遠,只要再幾步,就夠得著川澄健太郎了。
越是離這個人近,二之宮早紀越是覺得不安。她好想回頭看仁王一眼,哪怕只能得到一個堅定的眼神,對於她現在來說,也是一種寬慰、一種信心。
同時她又知道,回頭的動作一定會激怒川澄的。
川澄的雙臂大張,槍口已經沒有對準任何一個人了。二之宮早紀知道,現在是動手的好時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仁王雅治,在我的身後。
此時的二之宮早紀,是這麼想的。深深的呼氣與吸氣之間,彷彿一個隔空的擁抱,即使無法觸碰,卻好似已經挨到他了。
二之宮早紀再睜開眼睛,眼神非常堅定。她繼續往前,一隻手已經搭上了川澄的手臂,另一隻握著匕首的手,正準備捏住川澄握槍的手奪取他的手/槍時,忽然川澄的神色一凜。
好似從漫長的夢中醒來,眼中一片清明。
「你不是由加里!!你是……你是那個令人討厭非常傲慢的二之宮早紀。」
說著,手一偏,黑洞洞的槍口筆直地對準她的太陽穴。
川澄扯出一抹微笑,「即使是準頭差,這樣的距離,也不會射偏了吧?」
搭在扳機上的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地扣下。
「早紀——!!!」
管不了那麼多,仁王一個箭步就沖向前方,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跑過這麼快!即使是平時訓練短衝刺的時候,也沒有跑過這麼快!肌肉的力量彷彿運用到了極限,全身沒有一處不緊張,然而,平時看來很短的距離卻是這麼的長,在秒以下的時間單位里,是那麼的不可逾越。
短促的槍聲。
還有輕哼聲。
倒地的悶響聲。
說不清哪一個在前,又哪一個在後,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又同一時刻消失。
仁王雅治抱著二之宮早紀趴倒在地。
由於衝擊力,川澄健太郎也倒在了地上。
一小灘血跡,悄悄地蔓延開來。
受到衝擊的鈍痛並未使仁王雅治有絲毫的遲疑,他立刻抱起二之宮早紀,捧起她的臉看有沒有受傷。
他看到了完好無缺、全須全尾的二之宮早紀。
即使撲地使她疼得齜牙咧嘴,但沒有傷口,沒有割傷,身體的哪一處沒有開個洞吹吹風。
剛剛那個一瞬間,條件反射地揮手救了早紀一命。匕首是她手臂的延長,軍用匕首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鋒利一些,一劃,就隔開了他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而疼痛更使得川澄鬆開了手/槍,即使扳機已經扣下,然而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在這麼近的距離里依舊遺失了目標。
那一小灘血跡是屬於川澄健太郎的。
而受到仁王雅治跑過來的衝擊,手/槍落到地上,距離川澄不遠,也離仁王雅治還有二之宮早紀不遠。
仁王和川澄第一反應就是撿槍。
衝動而直接的反應,在這裡誰撿了槍無疑佔據了武力的絕對控制權。
電光火石之間,雙發幾乎是同時往手/槍撲去。未受傷的仁王比川澄更早一步觸到槍柄,還未來得及拾起就被川澄一腳踹飛。黑色的手/槍滑到更深的黑暗處,在邊緣搖搖晃晃幾下,終是滾下了山坡。
仁王轉頭揮起一拳揍到川澄的臉上,川澄臉都被揍偏了過去,他卻躬起膝蓋襲向仁王的腹部。
純粹的肉搏,你一拳我一腳,拳頭砸上**發出一聲聲悶響,聽著就很痛,卻一時難以分出個勝負。
二之宮早紀這時當然不會就坐在地上搖旗吶喊,她從來就不是那種人。
她躡手躡腳地繞到川澄的背後,握住刀的手心已經出了汗——她不怕砍川澄,對見血也沒什麼心裡障礙,就是怕一個不小心砍到仁王身上,那就冤大了。
兩人扭打在一起,激烈的爭奪中正好露出川澄的整個背部。二之宮早紀想也沒想,一匕首就插到了他的身體里去。但疼痛令川澄像一隻暴走的獸一般,他揮手就是一肘,正好砸中二早的臉。
這是打架中最應該被利用起來的一塊,非常堅硬,打得別人疼,且自己不疼。
二之宮早紀瞬間明白這是什麼含義了,她只覺得鼻子一陣悶痛,一下子地動山搖彷彿腦袋都要移位了那般,然後鼻子一熱,兩行鼻血流下來。
早紀一抹鼻子,看著手中赤紅,不禁發出一句:「……我靠!」
川澄不再被仁王纏住,早紀那一匕首彷彿讓他重新認準了對象一般,他猛地朝二之宮早紀衝來,近乎於一種瘋狂而又殺紅了眼的狀態,直直把她帶到邊緣地帶,用力把她推了下去。
仁王離她實在是太遠,更何況中間還隔了一個川澄健太郎。銀髮少年伸長了手臂去夠她,卻堪堪只能碰到她,壓根都抓不住。
抓空了的手指間,徒有空氣流過。
川澄站在仁王雅治的身後,扯開嘴笑了,腳抵住仁王雅治的背,輕輕一個用力,把他也輕易地推了下去。
皎潔的月光下,縱使他的背後受了傷,可小女孩沒有多少手勁能刺出多深的傷口?他幾乎是一身深色的衣服,看不出來血跡,川澄望著陡坡下面無盡的黑暗,冷哼一聲,轉頭就走了。
二之宮早紀的身後,是長達數十米的陡峭斜坡,上面生滿了各式樹木,本來這間度假村就是傍山而建,斜坡懸崖的存在一點也不稀奇。早紀滾下去的時候,擦過仁王雅治手制的指尖似乎還殘留著絲絲溫暖,但這一定是自己的錯覺,此時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有病去治啊神經病真可怕!!!
幾秒后,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而沒人注意到樹影下面,屏幕早已暗了的手機正通著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