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Episode 89
西門總二郎的父親不喜歡西門總二郎抽煙,和二早的爸爸不同,他是一位嚴肅的父親。<>剛好西門煙癮不深,一般在這種場合,能免則免。
早紀認識他那麼多年,不是不清楚,相反她一直很在意這些細節。
足以見得西門心煩意亂。
但同樣她也是。
可她更不希望西門用一些奇怪的代入感,代入了她和仁王雅治。這是兩碼事,不應該混為一談。
二之宮早紀瞪著他的背影,從來沒比今天更覺得,西門的話,如此不負責任。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自己潛意識裡都知道,可知道是知道,誰會有那樣的勇氣去做?
當時的西門沒有,現在的二之宮早紀,就有嗎?
遠在神奈川的仁王雅治,就有嗎?
那不止是沒有勇氣告訴對方,敗給也許來自未來父母雙方的壓力,除開這些不談,那可是五年!
不是五個月,而是1825個日日夜夜,只有來自電話的虛假慰藉,甚至是建立在各種謊言下的空虛之城。
想著想著就怒從中來,早紀脫下高跟鞋奮力砸向西門!……並且,正中目標!
……某人的肩膀被造型完美的紅底鞋,深深地親吻了。
黑髮少年有點惱怒地回頭,瞪她,「你幹嘛?!發什麼脾氣?」
早紀憤憤向他走來,一腳高一腳低的,她乾脆脫下另一隻鞋扔給他,邊走邊喝道:「西門!你隨隨便便瞎說些什麼!!!」
「有人撩完就跑嗎?!!!」
「我告訴你!你這是極度不負責任的表現!!!」
「我撩???」西門一頭霧水,「我特么什麼時候敢招惹你?」
此時早紀已走到他面前,沒有高跟鞋,只能叉腰仰頭看著他,可是氣場仍然絲毫不減。
「你就隨口胡說,可是!」
「可是?」
「可是!!!!」她又提高了聲音,卻突兀地停止,然後倏地下降,「可是……」
「我到底應該怎麼辦啊……」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氣弱,最後頹然地蹲下去,環住膝蓋。赤腳踩在大理石板上,單薄的禮服根本抵擋不住刺骨的寒意,早紀發出一聲長嘆,冬日裡呼出的白煙,裊裊上升,在漆黑的夜空里,漸漸消散。
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夜晚的露台,這陣時刻鑽入骨髓的寒冷並不能讓腦子更加清晰,那些個瘋狂而不現實的想法,本只是一顆隨時會被掐死的小草,卻一下子被植入了溫暖濕潤又墮落的土壤,然後瘋狂的拔高、拔高,抽長,又抽長,最終成長為一株參天大樹。
西門由上往下,冷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他微微彎腰,朝她伸出一隻手,「起來吧,到個暖和的地方再說。」
早紀被他拉起來,從膝蓋間抬起的臉有些愁眉苦臉。
「你一向是在我衝動的時候叫我冷靜的人,什麼時候負責煽風點火了?」
少年把鞋遞給她,道:「穿鞋這種事還是你自己來吧。」
第二天,二之宮宅。
早紀的媽媽二之宮詩織,之前預定的一系列高定到了,包包鞋子化妝品等等東西,都是女孩子會喜歡的東西。那些物件被整齊地放置在一個個或大或小的精緻盒子里,某公司還很體貼地,為他們的VIP專門裝飾了一個聖誕樹,大大小小的盒子掛在樹上,有的則滿滿的堆在樹下,十分滿足大家對聖誕老人送禮物的幻想。
然而這些都是給二之宮早紀的。
早紀看到后,與其說是驚喜,不如說是驚嚇。二之宮詩織則稀疏平常地道:「本想是聖誕節的時候送給你,不過不知道你那時在不在日本。」
「什麼意思?」早紀立刻問。
「作為繼承人,我還是認為你早點出去比晚點出去來的好。」二之宮詩織慢條斯理地說,「還是說,這邊有什麼你捨不得的,早紀?」
然後她補充了一句,「媽媽很高興啊,你終於像點樣子了。」
這時早紀笑了。
難怪說她媽媽是怎麼一下子轉了性,因為她滿意的是,該她的東西,暫時她還抓的很好。資源沒有被莫名其妙的人分走,怎麼能不高興?
早紀裝作仔細思索了會,答:「仔細想想,……嗯,好像也沒什麼。」
二之宮早紀這一年內順著二之宮詩織的話說的技巧愈發熟練,她媽媽最近很開心,不論是對於她的順從,還是她選擇將要肩負原先屬於瑞希的責任。
這樣穩定的現狀,不出意外一直會持續到她成年以前。
可那之後呢?
想到這裡早紀的笑容就多了幾分真誠的意味在裡面。
咱們走著瞧。
二之宮詩織微笑著說:「拆開來看看吧。」
……
十二月四日是仁王雅治的生日。
史上最慘淡的生日沒有之一,因為當事人完全沒有過生日的意識,最近忙得太厲害了,忙得仁王自己都覺得,自己丟失了某種特質。
雖然這話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或多或少有些自戀的意味。
可不得不說,即使是這樣,在收到別人的祝賀后,仁王雅治不自覺間還是對某個人期待的。但這種期待還沒有被高高吊起,就被狠狠拍熄。
不是有沒有的問題,而是二之宮早紀今天乾脆沒來學校。
於是這又是普通的一天,仁王雅治放學參加完社團活動,剛出校門就被拍攝組派來的車接走了。
劇組待遇倒是挺不錯,工作人員之間的氣氛一向活躍,有心人訂了個蛋糕替仁王慶祝。不過現場亂成一團,本就不方便鋪張,點了個蠟燭許個願吹一下,切塊蛋糕,也就迅速收場慘淡度過了。
由於椎名遙在MV里就出現為數不多的幾個鏡頭,所以仁王的戲份最吃重。比起拍MV上綜藝節目,椎名遙更喜歡呆在錄音棚里,她其實也不常來攝影棚。
今天的主題是專輯內一首悲情歌。仁王不知怎地,狀態出奇的好,幾個部分都是一條過的,還不到十點,今日需要他拍攝的部分就已結束,收了工。
他壓低了帽子,往外走去。今天仁王雅美外出遠足,暫時不回東京,仁王雅治自己滾回去。
有工作人員好心地問他要不要帶他一腳,仁王不知道怎麼回事,想了想,道謝了后拒絕了。
那人還打趣他,「今天生日是約了女朋友,所以才這麼快拍完了吧?」
仁王一秒都沒遲疑,笑著答:「是啊。」
等那人走後,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不見,一張英俊的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被清空,好似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
等他走出攝影棚所處的大樓時,外面沒什麼人了,偶爾一兩個路人通過,也是裹緊了大衣,行色匆匆,他們的臉彷彿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灰煙下,每個人都看上去差不多,每個人都看不清。
他很快就注意到,不遠處的路燈下,站著一名穿著黑色棒球服外套,帶著一頂鴨舌帽的少女。鴨舌帽壓得很低,從他那個角度,除了帽子上的那個logo,就只看得到削尖的下巴,淡色唇瓣。
她站在他的必經之路上,仁王自然往那邊走去。
剛一走近,其實由他的視角還看不太清那人是誰,那人微微抬起頭,取下那頂帽子。少女在低氣溫下凍得手指有點不靈活,臉上沒什麼血色,而此時她朝他微笑,道:「仁王君,晚上好。」
——那人是二之宮早紀。
如果沒有不歡而散的談話,沒有長達一個月的冷戰,把這些都除開不看,這聲招呼和之前沒有任何分別。
一下子仁王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感受。
只是空白,和表情一樣,他卻還是停下了腳步。站定了,靜靜地注視著前方。
「雖然晚了一點,可時限還沒過,生日快樂。」二之宮早紀平靜地道,語調輕快,好似之前的一個月已被一筆勾銷。
聽著那句「生日快樂」,彷彿一記重拳,令仁王雅治瞬間回神。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不可抑制的心跳聲,令人可鄙的瞬間欣喜,下一秒的自我厭惡,還有,血液在血管中迅速奔流的聲音。
它們齊刷刷地湧向大腦,仁王雅治腦袋幾乎要爆炸。
然後他的視線緩緩地移到二之宮早紀身上。
「生日快樂?」他微微皺眉,語調嘲諷,接著勾起嘴角,露出個很有些邪氣的笑容,「事實上這是歷史上最不愉快最慘淡的生日,沒有之一。」
「我倒是好奇,你怎麼出現在這裡?我還以為你是絕不會回頭看的類型。」
「還是說,我的理解完全錯誤。二之宮早紀只是一個根據自己的心意,隨隨便便做決定,隨隨便便開始,然後隨隨便便結束的人?」
路燈散發出皎潔的光芒,仁王雅治的臉白得像只英俊的吸血鬼,他的表情令他更像了。
而二早,不知道因為天氣還是因為他的話語,無血色的臉,也一片慘白。
仁王以玩笑又諷刺的口吻,繼續說著:「對對,說起來決定開始是因為你,最後擅自結束也是因為你。我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吧?既然是這樣,我不明白你現在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啊啊——真是任性的人啊。」
銀髮少年微微彎腰,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逐漸拉近和二早之間的距離,眼神卻是冷的。最終他的鼻尖幾乎碰上早紀的鼻尖,少年溫暖的手輕輕撫摩上二之宮早紀冰涼的臉,彷彿情人之間愛/撫般,親昵地撫摩著。
「還是說,我們做那樣的朋友?嗯?」
其中不可言喻的信息充分傳達,早紀不禁深吸一口氣,還未開口,少年就倏地往後退開,隔開一個安全的距離,弔兒郎當地說:「開玩笑的,噗哩。」
然後他直視前方筆直的道路,大步向前,從二之宮早紀的身邊擦肩而過。
而二之宮早紀面無表情地,直視著路的盡頭。
望不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