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葯童被李元寶送去乾清宮的第二日,宋小喜就將審訊結果隔著大門稟報給了俞馥儀。
據葯童說,主意是安淑妃出的,提供帶有天花病毒的絲帕以及綁-架葯童家人的事兒是英國公世子乾的,當然這只是葯童的單方面供詞,司馬睿已命錦衣衛去查證了。
最要命的是,宋太醫在來長春宮之前,已去慈寧宮給大皇子請過平安脈了……
穀雨訥訥道:「淑妃娘娘好狠的心呢,這是要將所有皇子一網打盡啊!」
俞馥儀的關注點卻不是這個,因著太醫院出過天花的太醫統共只有三個,其中一個還被派去了京郊行宮,僅有的能在宮內行走的兩個太醫,俱都身兼數職,故而宋太醫去到慈寧宮,不可能只給大皇子把脈,而略過太后與秦才人……秦才人如何俞馥儀並不關心,但是太后若出事可就麻煩了,於是她忙不迭的問道:「太后碰沒碰那葯枕?」
宋小喜忙回道:「娘娘放心,太後用的是另外的葯枕。」
這倒也是,安淑妃再怎樣,也不至於直接對太後下手,然而就算不直接對太後下手,若後頭大皇子染上天花,太后也有很大幾率被傳染……安淑妃向來行事謹慎,若想謀害誰的性命,必會仔細籌謀周詳計劃,這次手段如此簡單粗暴,其實也是被逼急了,畢竟安家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出來,隔離一結束,少不得要被司馬睿收拾,若不除掉大皇子跟三皇子,司馬睿就不會怕傷了司馬珏這玉瓶而對安家這老鼠網開一面。
雖簡單粗暴,卻也有用,這不,大皇子就中了算計。而司馬琰這邊,若不是自個那會子剛好多心了一下,只怕也逃脫不了……想到這裡,俞馥儀后怕不已,腿腳也跟著有些酸軟,好在是坐在太師椅里,不然只怕站都站不穩了。
雖只有一位皇子可能出事,但卻有謀害兩位皇子一位寵妃及其腹中公主,甚至還要加上太后以及秦才人的嫌疑,若錦衣衛查證葯童供詞屬實,安淑妃跟英國公府只有死路一條,俞馥儀懶得跟死人計較,便沒有多言,只作賢惠兒媳婦狀,長吐一口氣,對大門外的宋小喜道:「太后無事,本宮也就放心了。」。
略一停頓,又道:「聽說二皇子退燒了,想來無事了?真是佛祖保佑!」自然是無事了,不然沒有二皇子這個依仗,安淑妃又如何敢出殺招?
「是呢,不但退燒了,身上的疹子也開始結痂了,想來過些時日便能痊癒。」宋小喜回答完畢,關切道:「娘娘懷著身孕,不宜過多勞神,還請多保重自個,萬事有皇上在呢。」
這話一聽便是司馬睿嘴裡說出來的,她揚了揚嘴角,無聲輕笑了一下,然後用四平八穩的語調說道:「本宮曉得了,知道你忙,就不留你了,你且去吧。」
至於打賞荷包什麼的,這個時候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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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寢殿後,不光司馬琰湊了上來,趙才人跟常美人也從東配殿過來了。
聽完穀雨竹筒倒豆子般的一番轉述,常美人嘆氣道:「這可就是娘娘常說的『不作死就不會死』了,原本安家惹出了天花的事兒,罪雖重,卻也並非有意為之,頂多丟個爵位罷了,她這樣一折騰,可倒好,命都沒了。」
「怎可能不折騰?」趙才人「嘖」了一聲,撇嘴道:「她成日里催著二皇子上進,還不是為著上頭那把椅子?偏她又不得寵,能依仗的,除了皇上對二皇子的疼愛,也就只有母家英國公府了,倘英國公府倒了,她還能有指望?已經到了這份兒上,破釜沉舟一把,運氣好把大皇子跟三皇子都除掉,只剩下二皇子這一根獨苗,便是皇上想怎樣,太後跟內閣也不會坐視不理,最後只能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倒是打的好算盤。」趙才人鄙夷的瞪了翊坤宮所在的位置一眼,然後轉向俞馥儀,腆著臉皮恭維道:「幸而咱們娘娘慧眼如炬,當場就識破了她的陰謀。」
常美人也忙附和。
司馬琰在旁聽了半晌,又跟穀雨打聽了一番,總算明白前因後果,一張小臉崩的緊緊的,待趙才人與常美人停下來,這才問俞馥儀道:「大皇兄現今如何了?」
「有事無事,這會子尚且瞧不出來。」俞馥儀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脊背,又補充道:「不過為了太後跟秦才人的安危,肯定要將他挪出慈寧宮單獨隔離的,至於挪去哪裡,母妃便猜不到了,畢竟宮裡閑置的宮殿好多著呢。」
皮膚直接接觸天花患者的膿水,傳染幾率有多高,大皇子會不會中招,俞馥儀不好下結論,她前世出生前天花病毒就已被人類宣布徹底消滅了,對其所有的了解都來自百度百科,且不說百度百科準確與否,就算準確無誤,理論與現實的差距也很大呢。
司馬琰偎入俞馥儀懷裡,劫後餘生的感慨道:「幸好有母妃,不然這會兒子也跟大皇兄一樣凄慘了。」
趙才人跟常美人接過話茬,又是將俞馥儀一頓猛誇。
完後趙才人收斂了神色,皺著眉頭說道:「皇上平素最疼二皇子,若二皇子替安淑妃求情,只怕皇上會心軟。」
俞馥儀斬釘截鐵道:「不會。」
司馬睿這個人心腸是軟,但也有自己的底線,若觸及他的底線,那絕對是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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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俞馥儀對司馬睿的了解是十分透徹的,第二天上午安淑妃就因謀害太後跟大皇子之事敗露而「畏罪自盡」了,下午又傳來英國公府丹書鐵劵被毀滿門被囚的消息,於天花橫行人人自危的關頭又出這樣的大事兒,一時間宮內以及京中人心惶惶,唯恐沒染上天花又被牽連到此案中。
偏在這關頭,司馬睿又幹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兒,晉陞常美人為賢妃,賜住鍾粹宮,並將二皇子記到了她的名下。
常美人跪地謝了恩,從門縫裡戰戰兢兢的接過聖旨,儀態也顧不上了,一溜煙的跑到俞馥儀跟前。
趙才人從羅漢床-上起身,朝新出爐的常賢妃福了一福,笑嘻嘻道:「給賢妃娘娘請安,恭喜賢妃娘娘高升!」
「妹妹快別折煞我了。」常賢妃忙不迭的將趙才人扶起來,然後轉頭一臉惶恐不安的對俞馥儀道:「娘娘,這可如何是好?」
安淑妃已死,二皇子須另擇后妃撫養,鄭貴妃跟林昭儀這種出身顯貴的首先排除掉,張婕妤又是安淑妃一系的,沒受牽連還是託了天花被隔離的福,自是不會考慮,原本妃嬪人數就少,能選擇的也就沒剩下幾個了,而出身商戶性情又溫順的常美人想不中選也難。
最重要的一點,她是自己的人,二皇子記在她名下,也算是司馬睿對自個跟司馬琰險些出事的安撫與補償了。
道理是這樣,但卻不能直白的說出來,於是俞馥儀笑道:「憑妹妹的資歷跟性情,位份早就該升一升了,此番雖升的略快一些,可也要擔起教養二皇子的職責呢,任誰也說不得什麼,妹妹只管坦然接受便是。」
到底是司馬睿最疼愛的皇子,哪怕為了江山社稷著想,不得不給他找個出身低微的養母,也立時將養母的身份抬成四妃之一,以免他受到苛待,就是不知道司馬珏會不會領他這份兒情了。
常賢妃並沒有因為俞馥儀的話而受到安慰,苦著一張臉嘆氣道:「我沒有養過孩子,不知該如何教養二皇子才好,實在是心裡惶恐的緊。」
俞馥儀呵呵笑道:「皇子學業上有老師教導,生活上有宮人伺候,別說是你這個養母,就算是我這個生母,最多也只能噓寒問暖一番,旁的還能做什麼?又需要做什麼?再說還有皇上這個父皇在呢,養不教父之過,與我們何干?」
再多一句的話俞馥儀沒有說,橫豎將來登基的是司馬琰,有自己這個太后在,她只管在宮裡養老便是了,又不用像其他妃嬪一樣,指望著有個兒子將來可以接自己出宮榮養,不必在太後跟前做小伏低的討生活,故而她只要跟司馬珏維持表面的和諧就行了,無須盡心儘力。
不過她也不是笨人,只是事情來的太突然還沒有回過神來,這才有些搞不清狀況,回頭冷靜下來了,自然能想明白,否則她一個毫無根基的美人,也不可能這麼多年下來還能毫髮無傷了。
俞馥儀才在心裡思量完,就見常賢妃在自個腦袋上拍了一下,訕笑道:「瞧我,真是沒見過世面,竟高興昏頭了,虧得娘娘提點,不然我這會還一腦袋漿糊呢。」
說完又一臉不舍的說道:「跟著娘娘住了這麼些年,乍然要搬出去,這心裡空空落落的,著實有些難受。」
趙才人突然一把巴掌,興奮的說道:「哎呀,如此一來,東配殿豈不是空置出來了?長春宮這般風水寶地,多少人擠破頭想過來呢,若來了什麼礙眼的人,豈不是擾了德妃娘娘的安靜?不如嬪妾去求求皇後娘娘,讓嬪妾搬來?」
常賢妃瞪了趙才人一眼,無語道:「妹妹倒是打的好算盤!」
「那是自然。」趙才人得意一笑,挑眉道:「怎地,我替賢妃娘娘留在德妃娘娘身邊伺候德妃娘娘,賢妃娘娘不高興?」
常賢妃咬了咬后槽牙:「高興,高興的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