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或許是時間女神仍被需要，或許是阿刻忒來歷奇特，或許是因為克羅諾斯並非唯一的空間之神，又或者，僅僅是因為克羅諾斯放過了曾經深愛的妻子，本應死去的阿刻忒活了下來。她陷入長久的，死一般的沉睡。或許，漫長的時間之後，她會醒來，又或許，她會一直沉睡，直到終結。

阿刻忒最後慘烈的一擊，讓有意搶婚的神明引以為戒。至少，面對地位相近的女神，他們少了幾分肆無忌憚，多了些許尊重。

神王之爭以克羅諾斯的死亡為終結，以宙斯為首的年輕神祇開始瓜分勝利果實。

哈迪斯去冥府，波塞冬去海界，宙斯當神王。有人或許不甘心，心裡頭呢都明白，這是最合適的。

十二主神和上一個輪迴如出一轍，除了赫利俄斯的位置給了阿刻忒。以主神的力量抵擋弒神的反噬，這是宙斯對他陌生的母親有限的善意。和上一回宙斯強行指派不同，沒人敢對洛伊的主神位提出異議。有阿刻忒做對比，弒神后依舊活蹦亂跳的「死亡的藝術」女神愈發令人敬畏。

新一代的十二主神當中，洛伊是特別的存在。在某種程度上，她的威懾力更勝神王。瞧瞧她的彪悍戰績，誰能否認這點呢？萬幸，這位與奧林匹斯格格不入的女神沒有要求更多的權柄。比起爭權奪利，她似乎更喜歡在陰涼里打滾。

宙斯偏愛橡樹。成為神王之後，他把這種高大的樹木種滿奧林匹斯。

這一日，洛伊瞧著橡子成熟了，小巧玲瓏，樣子很可愛。她摘下幾個，試著能不能做成雕刻。睡意忽然襲來，她打了個呵欠，躺在樹下的陰涼里，進入甜美的夢鄉。

山清水秀，鳥語花香，陽光明媚，微風裊裊，奧林匹斯百廢待興，已是很久不見這般的平靜了。

洛伊知道，她在做夢。

只要不是太蠢笨的神，都可以控制自己的夢境。這群熱衷於享樂的傢伙，如果哪天放棄玩樂，開始睡覺，那就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他們不會讓夢境打擾自己的安眠。

因為過往的經歷，洛伊為自己的精神領域布下重重防禦，即使是司掌睡眠的修普諾斯，也無法無聲無息的侵入她的夢境。現在，夢神還沒誕生，修普諾斯剛剛在奧林匹斯定居。他遠沒有日後的老練。

她沒有呼喚夢境。夢境悄然來臨。

說起來，她最近很容易犯困。她還以為是弒神反噬的原因。現在看來，似乎另有蹊蹺。

無論如何，洛伊才是夢境的主人。只見她眉頭微蹙，她的意志之下，周遭的一切粉碎湮滅，不復美好。

「父神！」略顯稚嫩的聲音傳來，其中的驚慌是如此的鮮明。

洛伊一愣，轉身，驚訝的說：「幻塔索斯？」果然，她的身後站著個十三四的「女孩兒」，穿著粉紅色的蓬蓬裙，輪廓與幻塔索斯有八分相似。

「父神……」幻塔索斯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喚道。

「原來是你啊。」洛伊笑著說。看見了幻塔索斯，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最近嗜睡，不過是受曾經的夢神的力量影響而已。混亂在主人的意志下平息，美好的精緻鋪展，好似巧手勾勒的畫卷。

幻塔索斯笑了。「她」的身形漸漸拉長，眨眼成了十七八的少女。這才是他慣常的模樣。他是夢的主人，亦是夢的造物。夢境中，他有萬千種形象，變化無常。

洛伊沒有揭穿幻塔索斯裝可憐的小伎倆。她說：「現在的你已經不能算是神了。萬幸，你醒來還算及時。這個輪迴的夢神還沒誕生，你可以向辦法取代『他』。」

「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幻塔索斯輕快的說。

「即使沒有形體，不再是神？」洛伊挑眉，說。

「我自夢境中誕生，在夢中生活比在外面快活多了。」幻塔索斯滿不在乎的說，「在夢境里多好啊，可以為所欲為，不用承擔亂七八糟的工作，還能隨時來找父神！」

「你真的這麼想？」洛伊問道。

幻塔索斯狠狠的點了點頭，然後可憐兮兮的望著洛伊，雙手十指交握做祈禱狀，嘟嘴，說：「父神不會趕我走吧？」

幻塔索斯這個樣子確實很萌，可是，想到他其實是個年歲不小的大男人……

「隨你高興。」洛伊說。

將粉雷的幻塔索斯扔在夢境深處，現實世界的洛伊醒來。睜開眼，她看見的不是蔥鬱的透著斑駁陽光的樹冠，而是宙斯的大臉。

被洛伊突然睜開的眼下了一跳，宙斯若無其事的，緩緩的將放在洛伊腰帶上的手縮了回去。縮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他已經是神王了。他應該高高在上的，以垂憐的姿態，得到想要的一切。不必驚慌，不必解釋，得到他的喜愛，是她的榮幸。然而，對上那雙平靜的眼眸，宙斯不由自主的慫了。

「你在做什麼？」洛伊語氣平和，好像什麼都沒發現。

「我……我想讓您快樂，我的女神，我渴望您的垂青……」在洛伊平靜的視線下，宙斯的聲音由深情款款過度為乾巴巴的，音量也越來越小，終不可聞。

「唔？」洛伊饒有興緻的上下打量著宙斯。愛神的妹妹，哪還有節操可言？送到眼前的小鮮肉，從哪裡下嘴好呢？

「死亡的藝術」女神的名聲太有威懾力，明明洛伊想著的是從哪裡下嘴，宙斯將之解讀為從哪裡下刀。年輕的神王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他飛快的說：「我來侍寢，請享用！」如果不是姿勢不方便，他都要來個跪式服務了。

洛伊一愣，大笑出聲。

宙斯尷尬的咧了咧嘴角，正要起身告辭。忽然，他覺得頭皮一緊，而後天旋地轉。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被眼前的女神按在了草叢裡……

…………

……

神王和「死亡的藝術」女神在一起了。好吧，奧林匹斯沒有秘密。既然做了，就要有成為談資的覺悟。只是，宙斯覺得，最近大家看他的眼神有點怪——少部分看他像看英雄，大部分看他像看烈士。

作為一隻鴨梨，宙斯覺得他大得已經可以榨汁了。

卡俄斯的子孫，哪個沒有點兒風流韻事？即使是處/女神，也要有幾個精神出軌對象呢。神王出賣/色/相，有什麼了不起的？

還真挺了不起的。

偉大的神王至今未婚。神后之位沒有主人。神后這個位置有什麼好呢？先看看之前的兩位神后吧。

蓋亞是能夠與烏拉諾斯分庭抗禮的女神。她的身份特殊，不僅僅是神后。然而，她能插手政事，憑藉的是神后的位子，而非最古老女神，或是神王之母的身份。

阿刻特呢，她一直和克羅諾斯鬧彆扭，沒能與丈夫共享權柄。她作死的事兒，並非只有與克羅諾斯這條。她挑戰規則，把男神們得罪了個遍，能好好的在奧林匹斯待著，還不是因為她是神后？

也不知是誰定的規則，女神大多是男神的附庸。女神能得到多少，全看她的丈夫是否慷慨。有一條可以確定，當神后比當個普通的女神實惠。

作為神王的妻子，神后需要高貴的出身，純正的血脈，強大的神力。神后將在主神中誕生，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主神中，未婚的女神大多有這個意思。她們或熱情奔放，或羞澀靦腆，或欲迎還拒。嚴肅的忒彌斯和沉默的摩涅莫緒涅，也在宙斯面前展露了小女兒姿態。

洛伊沒什麼表示。那塊小鮮肉自己跳進了她的碗里，新鮮勁兒還沒過，暫時不想出去。其實，她一直在找機會把那塊招蜂引蝶的小鮮肉扔出去。她已經見過好幾個版本的神后了，無論哪種，她都不喜歡。

墨提斯的表示很特別——反著來的。智慧女神確實對宙斯有意思。不過，從宙斯救出他的哥哥姐姐們，她的傾慕就淡了。她確實是個聰明的女人。一個男人，放棄了她的主意，選擇另一個女人糟糕的法子——宙斯不會是她的選擇。事實上，在提坦之戰中，為了首席軍師的位置，她和普羅米修斯相愛相殺，還真叫他們殺出了幾分惺惺相惜的味道。最近，兩位智慧神經常一起行動，討論旁人聽不懂的話題。

神后的位置還沒確定，一個預言在奧林匹斯悄然流傳——死亡女神的孩子，將擁有比父親更強大的力量。他將在他可怕的母親的幫助下，取代他的父親。

說得這麼明白，簡直侮辱預言的藝術。

這個一聽就知道是別有用心的預言，宙斯他不能不在意。他可能採取的處理方式，上個世界的墨提斯已經親身展示。那個方法，宙斯註定不能用。別說宙斯還沒結婚，就算洛伊處在當年的墨提斯的位置，宙斯也打不過她啊。那麼，分手？宙斯小心臟肝顫兒，會不會被報復啊……

提坦之戰後，洛伊霸佔了原屬於伊阿佩托斯的神殿。她心血來潮，要在神殿周圍中上白玫瑰。送貨上門的小鮮肉被抓了壯丁，整天忙著種花。

「最近的傳言，你聽說了吧，如果，我是說如果……」宙斯拿著花鏟，期期艾艾的說，「如果我們有孩子，他真的會比我強大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問，或許，他只是想要一個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