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那位據說因厭倦陷入沉睡，意志卻依舊影響著世間命運的愛/欲之神，其實……」洛伊勾了勾唇角，「就是小愛神厄洛斯。」

阿芙洛狄忒倒吸一口冷氣，瞪大了含情的眼眸。

塔爾塔羅斯緩緩綻開艷冶的笑。他說：「你從什麼時候起有了這樣的猜測？」

洛伊輕笑一聲，說：「看來是猜對了。我也不確定，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懷疑。或許是愛/欲之箭刺穿我的胸膛，或許是兩位蓋亞相去甚遠的力量，或許是阿芙對厄洛斯的思念，當然，不能忘記您的語焉不詳。事實上，小愛神擁有那個名字，卻不曾被世界反噬，就是最好的提示了。」

「你還猜到了什麼？」塔爾塔羅斯問。

「愛/欲之神厄洛斯並非因厭倦而沉睡。他不曾陷入沉睡。用感情操縱萬物眾生的命運，那或許是他曾走過的道路，卻已經不是他的選擇。愛/欲之神厄洛斯，是命運之神。」洛伊緊緊的盯著塔爾塔羅斯的雙眼，說，「不甘命運被掌控的你，殺了他。你謀殺了與你相同的存在。」

死一般的寂靜在深淵神殿蔓延。過了許久，塔爾塔羅斯嘆了口氣，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語氣說：「既然已經猜到了，還有什麼好問我的呢？」

「那只是我的猜測。」洛伊說，「我並非洞悉所有的秘密。」

「打動你的並非無數輪迴前秘密，也非世界的命運，」塔爾塔羅斯纖長的手指指向一臉震驚的阿芙洛狄忒，說，「你不過是為了這個懦弱無用的東西！」

「遷怒並非美好的品質，你知道，她是無辜的。」洛伊向前半步，將阿芙洛狄忒擋在身後。

塔爾塔羅斯聞言，翻了個白眼，BOSS氣場頓時崩壞。

神是世界的寵兒。這份寵愛太過濃烈，從生到死都要攬在懷中。神註定與世界一同消亡。所以，冷眼淡看世界輪迴的創/世神，本是不存在的。然，螻蟻尚且偷生，何況神靈？意識到末日劫難的神開始掙扎，努力活得更久。他們大多數都失敗了。有的僥倖躲過一次劫難，卻再下一個輪迴中消亡。最終，有幾位神成功了。他們得到了永恆。即使末日的劫難，也不能將他們湮滅。

仁慈的大地之母蓋亞，陰鬱的深淵神塔爾塔羅斯，暴躁的黑暗神厄瑞波斯，最愛故作神秘的夜女神尼克斯，他們成了所謂的創/世神。他們最初的模樣已無人知曉，古老的神史中的隻言片語，便是他們存在的全部痕迹。

那個時候，命運還不是一成不變。強大的創/世神們把持世界的命運。縱然走向毀滅也沒關係。神從來冷酷自私，即使是仁慈的蓋亞，也不曾給予不能永恆的存在更多憐惜。

然而，太無趣了！

肆意妄為的暢快之後，是無盡的空虛。最精彩的劇本也無法拯救他們。

四個，太少了。

創/世神們開始羨慕有限的生命。他們渴望更多的同類。當然，他們可以庇佑順眼的生靈，讓他們比世界存在更久。然而，創/世神自有他們的驕傲，不能憑藉自己的力量存活的生靈，怎配與他們為伍？

創/世神不會平白眷顧有限的生靈，卻在有限的世界中留下提示。悲壯的世界輪迴被他們玩成了密室逃脫，篩選出的勝利者，總不能令創/世神們滿意。

無數的命運中，總有一些必然，比如大地與天空的結合。遺憾的是，永恆的天空之神一直未能誕生。驕傲的創/世神怎能容忍無法永恆的神與她平起平坐？古老而強大的神祇喲，從來是那麼的驕傲。天空與大地的決裂亦是必然，一如他們的結合。無數次輪迴，地母常識過花式離婚。然而，即使是老司機蓋亞，在遭遇「生出來的孩子塞回去」的奇葩劇情的時候，也出離的憤怒了。於是，烏拉諾斯被閹割，不可言喻的部分墜入大海，愛與美的阿芙洛迪忒自浪花中誕生。若干年後，繼承母親神職的小愛神厄洛斯誕生。再後來，厄洛斯找到了創/世神們留下的線索，譜寫了熱血沸騰的主角奮鬥史，成為了永恆創/世神的一員。

司掌愛/欲的厄洛斯為創/世神空虛寂寞冷的人生帶來了熱情，熱情如火的厄洛斯喲，從來是最受歡迎的那個。

「厄瑞波斯和尼克斯就是在那時候結婚的。雖然之前我們之間都試過。婚姻到底是不同的。」塔爾塔羅斯說得坦蕩蕩，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

「蓋亞和尼克斯？」洛伊愕然的說。這兩位女神，似乎不是很親近。她們還有這種經歷？！

「是的，後來她們關係很糟糕，一見面就冷嘈熱諷。」塔爾塔羅斯無所謂的爆料，「就是因為她們不能讓對方滿意，你懂得的……」

洛伊撇嘴，對創/世神之間混亂的生活不予置評。

一旁假裝壁花的阿芙洛迪忒神色古怪。若不是塔爾塔羅斯給她太大壓力，不甘寂寞的女神大約要出言調侃了。

一切變得美好。時間在厄瑞波斯和尼克斯的對視中流逝。蓋亞用腳丈量每一寸土地，步履輕盈似翩飛的蝶。塔爾塔羅斯依舊隱藏於黑暗深處，興緻勃勃的造孽，不，是創造各種深淵魔物。

塔爾塔羅斯的敘述過於啰嗦，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歡那段時光。洛伊冷酷的打斷了他：「聽起來不錯，然後呢？」

塔爾塔羅斯飛快的眨了眨眼睛。驕傲如他，怎麼會承認他竟然在懷念那段時光呢？他說：「幼稚，好奇，好像無知的初生者。那本不是我們的模樣。我們沒有發現異常，直到世界再次走向終結。為了拯救必然消亡的世界，蓋亞耗儘力量，陷入沉睡。厄瑞波斯和尼克斯也為了他們的子嗣……」永恆的創/世神可以眷顧有限的存在，卻不會為了他們危及自身。存在了無盡歲月的古老神祇只是驕傲，不是傻子。無害的好運後輩，愛/欲之神厄洛斯帶來了改變。創/世神們最先懷疑的就是他。

創/世神們太驕傲了。他們輕視不能永恆的存在，又怎麼會在意只會勾搭男人的花瓶呢？那件事的參與者，蓋亞滿腔怒火，烏拉諾斯野心勃勃，克洛諾斯亦有著無盡的野望。權力與欲/望的漩渦，怎會誕生純真的花朵？

「復仇女神的妹妹，怎麼會是愛與美的玫瑰？」塔爾塔羅斯冷颼颼的看著阿芙洛狄忒，諷刺的說，「你已經發現了吧，阿芙洛狄忒，你真正的神職。」

阿芙洛狄忒嬌軀一顫。玫瑰色的臉頰失去血色，她驚慌的抬頭，無措的看向身邊的洛伊。看著後者一如既往清冷的臉，阿芙洛狄忒忽然安心。她說：「是的，我恐懼那樣的力量，醜陋，冷酷……這樣的我竟然渴望溫情，渴望美好，愛與美的神職在我的渴望中誕生。那是一個愚蠢的選擇。我選擇了短暫的存在，註定用神的永恆，追逐不可得的虛妄。」絕美的臉綻開蒼白的笑，「欲/望之神，心有所欲，皆為統轄領域。」

「那不是你的錯。初生的你懂得什麼呢？愛與美，大約是那三位被欲/望操縱的強大神祇，心底不為人知的祈望吧。」洛伊看向阿芙洛狄忒，輕聲說。

塔爾塔羅斯嗤笑一聲，說：「我不確定那一個阿芙洛狄忒是否看見了真正的自己。我猜她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但不是完全清楚。她已經消失了。厄洛斯沒有與生俱來的神職，阿芙洛狄忒將她的部分神職給了他，包括她沒能掌控的那些。小愛神厄洛斯，其實是新一代的欲/望之神。欲/望之神統治欲/望，當欲/望足夠強烈，就能成為現實。」

「所謂的心想事成？」洛伊說。

「不錯的把戲。」塔爾塔羅斯說。無欲則剛，說得容易。這世上不存在沒有欲/望的內心，世間的生靈，都被厄洛斯統治著。然而，無論是古老的創/世神們，是世界本源存在的化身。厄洛斯能影響他們，卻不能掌控他們。至於其他，誰在乎呢？

即使知曉厄洛斯真正的神職，古老的創/世神也不會因此警覺。他們甚至不在意那點兒影響。在他們看來，那只是無傷大雅的調劑，就像厄洛斯為他們枯燥的生活充填熱情。

「他不該觸碰命運。」塔爾塔羅斯冷聲道。厄洛斯是欲/望的造物，他怎會不渴求更多？既然眾生皆為欲/望的奴隸，為什麼不能通過欲/望，將一切掌控？厄洛斯試圖凝聚命運神職。古老的創/世神亦在命運之內。驕傲的神祇，怎能容忍命運被人掌控？既然永恆的命運神未能第一個誕生，他就再沒有出現的機會。厄洛斯知道前輩們的驕傲。他出手了，在他們察覺他的意圖之前。

「他失敗了。」洛伊冷漠的說出了結果。

「他幾乎成功了。他低估了我們。」塔爾塔羅斯勾起唇角，似乎在緬懷曾經的對手，「我們殺死了他。」

「似乎沒死透。」洛伊毫不客氣的接道。

塔爾塔羅斯譴責的瞪了洛伊一眼，為她的不合時宜。後者做了個道歉的手勢，假惺惺的，讓人更加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