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靈蛇陣(一)
「此乃靈蛇陣」
紫千青此話一出,換來了眾人的注目。
「你區區小兵,懂什麼?這裡哪裡有你插話的份兒……」劉全勝將軍冷聲道,眼神鄙夷地掃過紫千青。
福雅淡淡掃了一眼劉全勝,眼中閃過不快,自己不曾察覺,卻被封玉涵看在眼中,在福雅的心中早已將紫千青視為自己的夫君了,那當然就是自家人了,哪裡容得他人多嘴。
「你說說看。」福雅將紫千青拉到桌案前,比著陣圖,帶著些微笑意,眼含鼓勵地望著紫千青。
紫千青得到了福雅的鼓勵,心下欣喜,整整面容,細細觀看陣圖,緩緩道:「靈蛇陣的隊形布列一如其名,如蛇一般連成一排,不論攻擊何處都會頭尾呼應,將來襲之人困在陣中,有去無回……」
紫千青一手比著陣圖,細細道來,講的頭頭是道,可一眾將軍,除了封玉涵,個個都聽的是一頭霧水。
「不知可有破陣之法?」封玉涵雙眼晶亮地望著紫千青,不敢再小瞧眼前這漂亮羸弱的男人。
「有。」紫千青也講到了興頭上,他自幼居於深宮,隨著師傅學了這些八卦奇門之術,也不過就是打發時間而已,當日會說自己會布陣,也是想要有個理由留在她的身邊,可是……可是……可是,這種能被人肯定地感覺,如此新鮮,如此興奮,亦如此令人回味無窮。
「如何捉蛇,何人知道?」紫千青有些俏皮地揚起了眉,整個人顯得眉飛色舞,那興奮的樣子讓福雅悶咳了一聲,忍下了笑意,努力維持著冷靜自持。
「捉蛇打七寸,這誰都知道。」魯智雙的大嗓門響起,說的眾人一片嘩然輕笑。
「那不知眾將軍可知這靈蛇陣的七寸在哪裡?」紫千青笑的漂亮的眼彎彎的,就連平日里蒼白的臉頰也因為激動和興奮透著粉色的光澤。
這樣的紫千青,竟然讓福雅的目光無法自他身上拉離;這樣的紫千青,竟然散發著蠱惑的氣息,讓她有了些情不自禁。
紫千青的視線在眾將軍中巡視,幾乎每個對上他目光的人都有些躲閃,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封玉涵的身上。
封玉涵眨眼一笑,細細看了看陣圖,伸手指向了陣中一處,抬頭看向紫千青。
「正是此處。」紫千青笑著頷首。
「既是七寸之處,怕也不是易攻之處。」封玉涵傾身,仔細研究著陣圖。
紫千青也湊上前點頭,「是啊,若是指揮不當,怕是有去無回。」
「那不知可有破陣之法?」
「凡是陣法都有陣眼,只要能破了陣眼,自能破陣。」
「哦……那……」
福雅看著眼前都趴到桌案之上,完全無視眾人,相談甚歡的兩人,不覺好笑。
「既知陣眼,這有何難,請王爺准本將帶兵破陣。」劉全勝突然抱拳請戰,面色貌似冷靜,卻難掩眼中的急切。
福雅聞聲,卻是頭也不抬,心中冷笑,搶功來了嗎?不過卻正合她意。
「王爺……」封玉涵也抱拳道,卻被福雅抬手,擋下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劉將軍似乎是胸有成竹,成功在握了。」福雅笑道,望向劉全勝黑玉般的眼中平穩無波,看不出一絲的情緒。
「下官必定不辱使命。」劉全勝單膝跪地,一副必定凱旋而歸的氣勢。
福雅眼帘微垂,隨後朗聲笑道,「劉將軍請起,既然如此,劉將軍便率你手下的三千士兵破陣吧,本王靜候劉將軍佳音。」
「這……」劉全勝站起身含糊了一句,道,「三千士兵怕是……」
「這樣……」福雅微一沉吟,接著轉向封玉涵,問道,「若是封將軍不知需要多少士兵?」
「請王爺給末將一千士兵,末將必定能破此陣。」封玉涵終於有機會說完剩下的話了。
「下官願率麾下士兵出戰,必定凱旋而歸。」劉全勝聽聞,忙不迭地搶道。
「既然是劉將軍請戰在先,那,還是請劉將軍明日出兵破陣吧,本王靜候將軍佳音。」福雅笑道,說話間,伸手將欲言又止的紫千青拉回身後。
「王爺……」封玉涵再次上前抱拳。
「封將軍不必多言了,本王主意已定,你們都推下吧。」福雅揮手示意眾將離去。
封玉涵直視福雅片刻,終於最後一個退了出去,而紫千青也有些氣急的看著他有些黯然的背影,不禁橫目瞪向福雅。
「你怎麼不派封將軍破陣呢?若是封將軍出馬,必定能大獲全勝的。」紫千青氣鼓鼓地瞪著福雅,一副不給個說法不罷休的樣子。
「哎呀,怎麼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定是那封將軍儀錶堂堂,比我更具女兒氣概,我家小紫兒就嫌棄我了,小紫兒可是我的夫君呢!」福雅似真似假的嘆息道。
「你……你……你亂說。」紫千青不由氣結,最後一個「說」字哭音隱現,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福雅聽得他最後一句,一抬頭,看見眼前激動喘息、淚光閃動的紫千青,忙拉住他,不顧他的掙扎,將他桎梏在懷裡,揉著他的胸口,急道,「怎麼這麼激動,我只是和你開玩笑,別急,你別急。」
「不許開這種……這種玩笑。」紫千青聽她這麼說,一放鬆,整個人癱進了她的懷中。
福雅索性拿掉他頭上的士兵帽,將他整個人抱坐在懷裡,手下不停歇地替他揉搓著,另一隻攬著他的手也輕輕拍撫著,心中懊惱不已,為何要開這種玩笑,這裡是女尊國家,這裡的男兒如同以前封建社會裡的女子般,極重名節,自己真是昏頭了。
良久后,紫千青總算是緩過勁兒來,這才意識到方才福雅是如何稱呼他的,小紫兒,那話音中的親昵讓他臉頰燒熱,心中卻是有些暗喜。
「那,你為何不讓封將軍出戰呢?」紫千青靠在福雅的懷中,有些沉溺於這種溫存,不想動彈,這個溫暖的懷抱也能屬於他了,是嗎?
福雅的手轉而撫著他的長發,也聽出他話中的無力,方才的講解怕是也讓他疲累吧,還要打起精神面對那麼多人,心疼之餘也緩緩地問道,「你覺得劉將軍能破此陣嗎?」
「既然知道陣眼,要破陣應該不難吧!」紫千青靠著福雅閉上眼,他的確感到累了。
「千青,破陣,我不懂,可是,依陣圖所示,不過一萬多人而已,我們卻有十萬之眾。這算不算是以一當十?」福雅也緩緩解說著。
「嗯……算吧……」紫千青有些精神不濟,卻仍是想要問個明白,「可是,這和封將軍有什麼關係?」
「呵……」福雅輕笑,「千青,論行軍我不及封將軍,論排兵布陣我不及你,可是這相人權術之術你卻不懂。你自幼長於皇宮,宮闈傾軋你應該也多少知道吧!劉全勝是我二皇姐的人,否則依她這般資質又如何能擔當將軍一職。而赤炎軍敢用一萬人擋我十萬大軍,豈能小看,既然是陣眼,守衛自當更加周密。」
福雅頓了頓,對上紫千青勉力睜開的眼,笑道,「我與你打賭如何?這劉全勝必定大敗而回。」
「可是,豈不是白白犧牲了那三千士兵?」紫千青的眼清澈見底,眼含不忍。
「……」福雅沉默了一下,終是道,「那三千士兵都是劉全勝的部下,若是真到了決戰之際,只會成為我背後的一把刀,所以……」
「所以,你……借刀殺人?」紫千青終於聽明白了,卻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福雅。
福雅抬手遮住他清澈的眼,卻遮不住自己的黯然,這就是她,這就是屬於她的黑暗,如今,他想必是知道自己丑陋的一面了,那麼……
紫千青伸手拉下福雅擋住他視線的手,打量著眼前急忙收斂黯然的女子,唇邊泛出柔柔的笑,「我懂,是為了救更多人的性命。」
福雅聞言,攬著他的手臂收緊,雙眼在他漂亮的五官間細細巡視,最終停留在他淡紅的雙唇間,方才的情不自禁,再次在胸臆間翻滾。
福雅慢慢傾身,當她的唇印上了紫千青淡紅的唇時,紫千青睜大了眼,屏住了呼吸,感覺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可是,這次,他沒有感覺到那熟悉的疼痛,只覺得自己渾身的力量在這一刻似乎完全消失了,他的天地似乎只有這個懷抱,他只能感覺到唇間的溫暖。
福雅抬起手,蓋住紫千青大睜的雙眼,很有耐心地、輕輕地吮吻著他的唇,紫千青無意識的微微啟唇,福雅也順勢加深了這個吻。
突然之間,懷裡的身子一軟,福雅忙抱緊紫千青軟倒的身子,嚇了一跳,見他雙眼緊閉,不禁高聲呼喝,「來人,傳軍醫到我帳中。」
福雅匆匆抱起紫千青,沖向自己的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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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中
福雅緊張地看著軍醫替紫千青把脈,心下焦急,如今離吳歌尚遠,就算到了吳歌,也不知是否能順利進城。
而且吳歌被困多日,就算能進城,也不知是否有葯可用,這……這……這……
福雅正在擔心著,卻見軍醫已然起身,笑道,「王爺勿需擔心,這位公子只是太過疲累,睡著了。」
「睡著了?」福雅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正是,這位公子體質虛弱,可能做了什麼耗費心神之事,故而疲累沉睡。」軍醫說著,躬身道,「王爺若無其他吩咐,屬下告辭了。」
「等等。」福雅這才反應過來,喊住準備離開的軍醫,「你方才稱呼他什麼?」
「公……子?」軍醫小心翼翼地回道,心下卻暗自自責,這位公子身著女裝,自然是男扮女裝,搞不好是王爺的男人。
這男子長的這般漂亮,軍中之人早就猜測連連了,卻都不敢妄言。
軍中不可攜眷,她卻直接道破了他的身份,不知這位王爺會如何發落,想到此處,不由身後冷汗涔涔。
福雅看了看軍醫,的確,紫千青的身份瞞得住他人,卻瞞不住這軍醫,只消把把脈就可得知,雖然紫千青的外表也騙不了人,可她自己到底是王爺,如今這軍中屬她最大,只要她說他是女的,又有何人敢多言?
「哦?你確定?」福雅淡淡道,緩緩坐到床邊。
「……」軍醫有些茫然,卻立刻反應過來,忙俯身道,「這位小姐體質弱,切勿過度勞累。」
「我不想以後聽到什麼多餘的閑言碎語。」
「屬下謹記。」
「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軍醫退出去后,福雅看著靜靜睡在床上的紫千青,不由搖頭苦笑,他,居然睡著了。
耗費心神?怕是那番講解讓他太過疲累了吧。
常人做來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對他,卻是一種負擔,那麼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是一直在強撐了,這個愛逞強的傢伙。
福雅伸手梳理著他鬢邊的青絲,有些憐惜地輕觸他蒼白的臉頰,這麼仔細地靜靜地看著他,竟然覺得他有些消瘦了。
想著方才在大帳之內,他俏皮的笑,和他那是煥發的容光,那樣的他,好像散發了所有的美,牢牢吸引住他。
多希望能讓他健健康康地、那樣自在的活著,他的倔強,他的任性,只是保護自己的盔甲,只是掩飾脆弱的盾牌。
直到晚膳時分,紫千青仍然沉沉地睡著,福雅獨自用過晚膳,囑咐蘇夢寒備一份留給紫千青,便坐在大帳的另一側看起了小小今日送來的各式情報。
在讀過小小寫來的信函后,福雅不由展顏一笑,她要的,終於準備好了嗎?
「王爺……」微弱的聲音傳來,福雅連忙起身走到床前坐下,俯身查看。
紫千青揉了揉依舊酸澀的眼,再偏頭看了看桌案上的紅燭,問道,「什麼時辰了?」
「是吃晚膳的時候了。」福雅扶他坐好,走到大帳門口,吩咐將晚膳端來。
紫千青卻是愣愣地看著走回來的福雅,驀地叫了一聲,就用被子捂住了頭,福雅忙上前拉開,看著他憋紅的臉,氣道,「你幹什麼?不怕犯病嗎?」
紫千青捂著臉不肯看福雅,福雅見他這樣子,想了想,恍然大悟,他怕是想起了睡著前發生了什麼事,笑道,「你不是什麼都不怕嗎?怎麼這會兒臉紅了?」
「你……」紫千青紅著臉,卻什麼也說不出,心中蔓延的喜悅卻是無法自欺的,除了喜悅,也頗覺的懊惱,都怨自己這破爛身子,竟然在最緊要的時候睡著了。
「好了好了,」福雅替他披上外衣,擺好桌几,「先吃了晚膳吧,你一定餓了。」
「嗯。」紫千青點點頭,雖然他不覺腹飢,卻也難得老老實實的坐好了。
不一會兒,蘇夢寒端著晚膳進來,默默地放在床頭,頭也沒抬地就走了出去。
福雅看著他秀氣的背影消失在門帳后,沉默了一下,轉頭對著紫千青笑道,「來,我陪你吃晚膳。」
「好。」紫千青聰明地沒有去問福雅為何沉默,他總感覺這位叫蘇夢寒的侍衛與福雅的關係不一般。
「千青,你怎麼會學排兵布陣的?」福雅幫他擺好碗筷,問道。
「怎麼,男子不能學習排兵布陣嗎?」紫千青斜陽睨著福雅道,那樣子似乎福雅說個「不」字,他就會跳起來咬她一口似的。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你長在深宮,想要學什麼不行?你為何獨獨要學奇門八卦之術。」福雅好笑的看著他,這隻小恐龍又活過來了?
「沒什麼,只是師傅只會這個,我也就只能學這個了。」紫千青嚼著青菜,吞咽下后才有些無奈地說道。
「師傅?什麼師傅?你母皇知道你學這個嗎?」福雅將手帕遞給紫千青,見他擦擦嘴角,放下手帕,嘆了口氣。
「母皇不知道。」紫千青道,「母皇才不會同意我學這些會勞心神的東西。師傅不喜歡見外人,而且師傅也是很久才來一次。」
「你師傅是什麼人?能說嗎?」
「能啊!」紫千青歪著頭,俏皮一笑,「師傅是個好人。我記得,是我六歲那年,因為我身體弱,不能和皇姐皇子們玩,總是一個人在宮裡的御花園裡發獃,師傅就突然出現在我眼前,說她呆在御花園幾天,總是看見我一個人在這邊發獃,於是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徒弟。我就說好啊!於是我就多了個師傅。」
「可是啊!」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紫千青不由有點累,喘了口氣,接著道,「可是師傅除了奇門八卦就是排兵布陣,其他都不會。」
「你師傅的名號呢?」福雅倒是起了好奇心。
「不知道,師傅沒有說,不過呢,師傅說,她有個師弟,醫術超群,說不定能治我的病,可是失蹤了,她怎麼找也找不到。我年紀越大,病發的越頻繁,師傅擔心我,就留書給我,說一定要找到她的師弟來看我的病。」紫千青這番話口氣淡然,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卻震撼了福雅。
「你說什麼?你的病有救?」福雅一把抓住紫千青的手,卻忘了他手中正端著湯碗,整碗被打翻在地。
「呀!」紫千青驚呼一聲,福雅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忙上上下下地檢查紫千青,看看他有沒有被燙到。
「你慌什麼,太醫說,我這病是天生的,沒得醫的,能活到二十已是老天恩賜了。」紫千青拉住福雅道,「原本我也不在意的,反正活著也只是拖累人。可是……」他垂下頭,不再看向福雅,手也收了回來,絞著被子,「可是……我認識了你……我不想……不想……」
紫千青抬起頭,就這麼跌入了福雅溫柔地注視中,如同受了蠱惑般,獃獃地接著道,「我想要做你的夫君,和你白頭到老。」
「會的,一定會的。」福雅攬過他,讓他靠在懷中,雖然她也知道,這種先天性的心臟病治癒的機會幾乎為零,可是,既然他的師傅說有人可以治他的病,哪怕只有一線生機,她也不會放過。
大帳之內,兩人緊緊相擁,白色的月光透過帳頂將兩人籠罩在月色光華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莉莉我今天寫了一整天,終於寫出這長長的一章……幾乎都是小皇子,要交代的太多了,墨就下章登場了。。。。。。累死了……洗白白去也……睡覺覺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