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安大郎買的用來識字的書說起來,還真是屬於各家必備物品,那就是曆書。不說安大郎了,就是趙家窩子的梁叔那個村長也有一本,屬於外頭市面上買的最火的讀本,哈哈,這讓趙依依第一次知道這暢銷書的名字的時候,差點也驚掉了眼珠子。
不過也別說還真就是這曆書,讓安大郎這樣的粗漢子學起來才快呢,按照安大郎說的,那些個什麼正緊讀書人的書本他是聽都聽不懂,只覺得眼暈,那裡還能學進去什麼,還是曆書里的東西,什麼宜嫁娶,破財,上樑,這些專業名詞一聽就明白是什麼意思,這多看幾遍,立馬字也認識了,省勁許多。
趙依依聽了發覺還真是很有道理,說到底,平時人們說話,哪一個是一天到晚除了子曰,就是哉什麼,耶什麼的,可不就是大白話最多嘛,讓一個什麼基礎都沒有的人去學什麼聖人之言,詩歌韻律可不就是為難人嘛。
有了這麼一個想法,她對於安大郎這學習的法子也贊成起來,她本來讓安大郎和孩子們學認字就不是為了什麼科舉,功名去的,只是因為覺得不識字有些容易吃虧而已。只要是真的認識了字,其他的細枝末節也就沒怎麼在意了。
如今趙大虎也要跟著學字,雖然年紀小了些,送進正緊的學堂也不是不行,可是按照安大郎說的,山裡人家的孩子,能識字就是天大的福分了,用不著這麼折騰,那遠山鎮上,跟著秀才上蒙學,正緊開蒙的孩子,這麼些年,也不過是出了一個秀才,三個童生罷了,也沒見那個真的能靠著這個當個一官半職,光宗耀祖的,倒是學了字出去當個賬房的更多些。所以很不必花這樣的冤枉錢,自家能學好了也不差什麼。
趙大虎在趙依依這裡住了兩日,學了不到二十個字,就興高采烈的帶著趙依依給他準備的全新的筆墨紙硯回家了,他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怎麼和自家原本的夥伴相處了,帶著這些東西,就是為了這個準備的。為了這幾樣東西,他還特意請趙依依幫著做了個書包出來,當然這是大寶他們那裡看到的,他眼紅的緊,自家姐姐,他也不用客氣,直接求了一個回去。
「大虎這是要去當先生去?」
安大郎看著趙大虎出了院子,轉頭問自家媳婦,如今趙大虎也算是個獵戶了,這一帶山裡的路又相對安全,所以也不用人送,他自己就能來去,到是讓安大郎少了不少的事兒。只是對於自家小舅子說的什麼交道別人,他很有些驚異,這小子自己才學了幾個字?也不怕耽誤了別人。少年人就是有股子不計後果的衝動啊!不過這事兒他想想,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索性也就問問,不想多管。
「可不是,他說了,原本和他一處玩的夥伴們一個個都空閑的很,除了挖野菜,打柴就是瘋玩,既然如今有這個機會,他怎麼也要試試,讓夥伴們也有個正緊的事兒,哪怕是只認識一些最簡單的字,也好過目不識丁。再說了,這樣一來,他和夥伴們也能關係更親些。」
趙依依正在給安大郎做新衣服,打獵的人家最是費衣裳,山裡走動,不是這裡划拉一下,就是那裡夠破個洞,原本的衣裳如今沒有一件是沒有補丁的,他們家不缺布料,自然想著替他再做上一套,也好讓他出門的時候多幾分體面。聽著安大郎文化,她是頭也不抬就立馬說明了一下。畢竟這教導弟弟的事兒還是要安大郎出面,她這些日子也看了,這雖然還不知道是歷史上那個時期,也不明白是不是架空,可是好歹知道了這個時代的文字確實是繁體字,和她以前知道的分毫不差,這也讓她稍稍安心了些,好歹自己不用從頭學起,不用當文盲了,雖然她這個寫慣了簡體的人讓她一下子看的懂繁體有些勉強,可是好歹還能猜不是,就是這樣,她一不敢多展現什麼,最多讓自家人認為她記憶不錯,看過的大多能認得出來,就這樣已經讓安大郎很有壓力了,自家媳婦比自己厲害,是個男人都會覺得有壓力的好吧!
「我還以為他會等著我去縣城跟著走上一遭才回去呢!」
安大郎看著媳婦手裡的活計,嘴角帶著笑,有人給他做衣服他總是歡喜的,忍不住和趙依依說笑起來,
「那裡會放過這個,他說了,過上幾日再來,我瞧著,他這是想著一個月來上三五回的,把你肚子那些本事都掏乾淨呢!」
趙依依白了安大郎一眼,從他手裡把新衣服的袖子扯回來,不讓他搗亂,自己做衣服手腳還是不夠快,這都兩天了,還沒有弄好,耽擱她多少事兒啊!這人還給自己打岔,所以說話也有些沒什麼好語氣了,只是人家安大郎一點都不在意,反而一臉的無所謂。
「那有什麼,學就學唄,人多點本事總是好的。」
「那倒是,說起來,他如今能打獵了,好歹能給家裡添些進項了,再加上咱們接濟,日子是不用愁了,就是家裡那些地,大虎說也索性給了七叔他們種,畢竟娘是個女人,這一個人種地顧不過來的時候多,到時候交了稅賦,只怕什麼都拉不下,還不如租給七叔,去了三成的稅賦,一年到頭,好歹也能得上幾斗糧食。夠他們娘倆吃上兩三個月的。」
趙依依放下手裡的活,忍不住扭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這做衣裳別的都沒什麼,就是這脖子受不住,酸的很,女人靠針線吃飯的,估計這勁椎一個個全都有毛病,這裡趙依依還轉著腦袋,另一邊安大郎看著自家媳婦這個樣子,忙伸手給她在脖子上捏了幾把,
「他如今本事也上去了,我聽人說,打獵也有了幾分準頭,若是不急著自己吃肉,賣出去,也能混上好些糧食,一隻野雞外頭就是三十文,能買上四升米,兔子更是好了,雖說皮子說好了要給我們,可是這肉怎麼也能賣出去近四十文錢,只要三五天的打到一隻,他這日子你以後就不用愁了,若是那天能一下得個大物件,一個月都有的吃了。」
安大郎自己從十來歲一個人當獵戶過日子,這日子怎麼過,自然是清楚的很,知道只要有本事,即使日子緊巴些,當個獵戶那是絕對餓不死的。更別說他還有自己家在後頭撐著,比當年自己一個人過的時候不知道輕省多少呢!
「我知道,只是想著他不過是十一歲,就要這樣過日子,心疼罷了。」
「男孩子,不打磨著用,以後可就沒出息了,你看看你們村子里,那梁叔可是村長,日子也過得舒坦,他家小子可不一樣都在外頭做活?賣力氣的事兒,即使工錢不多,他們家小子也從來沒有少做過,這才是正緊人家教導孩子的法子,光是心疼那裡能養出好孩子來。」
安大郎一大通的養兒經,聽得趙依依眼睛都瞪起來了。
「你什麼意思?這是說我不會養孩子?那大寶他們難不成不是我幫著養的?以後你也不想我養孩子了?要不你以後找別人幫你生孩子去?」
趙依依說話太快,等著這話出口,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雖然已經是夫妻了,可是到底是沒有圓房的,這一下連著生孩子都出來了,她立馬臉上就紅了起來,看到安大郎一陣的好笑,眼見著自家媳婦要惱羞成怒了,忙一把摟住了,小聲的陪著不是。
「是我的不是了,嚴父慈母,可不就是你說的這樣嘛,我當黑臉,你當紅臉,等著咱們孩子出來了,就這麼辦,一點都不會出岔子。你是我媳婦,我的孩子自然都是你生的。」
「你還說。。。」
趙依依是真的羞死了,這人原本看著還是個木訥不會說話的老實人,如今怎麼什麼話都能說的出口啊!真是,果然是男人有錢就變壞,這就已經有了苗頭了,趙依依心裡發狠,直接就在安大郎的腰上揪起一層皮肉來了一個順手擰,疼的安大郎嘴裡立馬絲絲的作響。這一招是個女人都屬於無師自通啊!好在大寶他們不在跟前,不然只怕這慈和的舅媽形象立馬就全沒了。
倒是安大郎這時候腦子轉動的飛快,他怎麼也要把自家媳婦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兒上,不然自己這多嘴的苦頭只怕還要吃上一會兒呢!
「媳婦,我想過了,咱們那下層石廳里該怎麼用了。」
果然,一有正緊事兒,趙依依立馬就放過了他那可憐的腰肉,安大郎偷偷的趁著自家媳婦不注意,揉了揉,心下暗自琢磨不知道會不會青了,嘴上卻飛快的說道:
「我想著咱們是不是該開始釀酒了?雖說這時候不是什麼果子最多的時候,可是我記得你說過,這櫻桃也是能釀酒的,林叔他們家後山就有幾顆櫻桃樹,我想著若是可行,咱們就去弄上一筐來,你說可好?」
一說釀酒,趙依依眉頭又皺上了,一臉的不確定。
「要說這真是好事兒,咱們這山裡弄點酒賣給山裡人那是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我總是擔心,這一路上販運出去的事兒,這山路人走沒什麼,可是想要運貨,除了人背,就沒什麼好法子了,咱們若是真做這個生意,這可是大問題。」
「你想的也太遠了些,咱們就是真的做這釀酒的活計,也做不了多少,最多不過是賣給周邊的村子和山裡的山民們,或者就是來咱們這兒住那處山洞的人,只怕就是賣到鎮子上都不可能,酒這個東西,會釀的雖然不多,可是吃的人也少,賣的價格更不會太高,畢竟這東西不是非買不可不是!我也就是想著讓別人眼裡看著我們家來錢的事兒多上一點,以後你這裡拿出來的酒也多個渠道罷了。你算算,這從去年殺狼開始,到如今半年的功夫,咱們家從家裡拿出去多少酒了,有幾個人看到我背回來的?這都是漏洞,只有咱們家自己釀酒了,這才全堵上了,人家說起,也只會說咱們家酒釀的好,人也豪氣。」
安大郎這麼一說,趙依依背心也是一涼,可不是,從給獵戶洗傷口,到自家的鹿血酒等等,自己拿出來的還真是不少,掰著手指頭算算,只怕也有將近二百斤了,那一家能有這樣的大手筆的。若不是自家釀酒,這酒又是從哪裡來的?可不就是個漏洞嘛。
說起來一開始為了吃飽飯,她可能什麼都不在意,畢竟他們就是個不顯眼的貧困戶,沒人會注意他們家日子怎麼過,可是日子長了,這家裡越發的好過起來,知道他們家的人越發的多了,探究的眼神自然也不會少了去,所以怎麼把自家的漏洞及時的補上就成了大問題了。
「好在你想的周全,我這裡可不就是差點誤了大事兒嘛,對了,今兒我給大虎還拿走了好些絲瓜和韭菜的種子,這沒什麼事兒吧。」
「放心吧,這不打緊的,縣城賣種子的又不是一家兩家,真要說起來就說是那走船的帶來的,因為沒人種過,吃過,所以沒人買,走船的生怕虧了本,所以直接送了我,不花錢的種子,自然是要種的,這樣一來咱們種沒人見過的東西也就有了說頭了。」
安大郎如今打圓場的功夫越發的老練,不過是轉眼立馬就有了說頭,這讓趙依依總算是安心了,只是轉眼她又斜著眼睛看了安大郎一眼,問道:
「你如今說話圓謊越發的快了,以後該不會也糊弄我順溜的不行吧。」
女人多疑的性子一上來,趙依依立馬不講理了,安大郎只覺得自己委屈的不行,扯著趙依依的衣袖,帶著悲憤的語氣,小聲的喊道:
「我喊你姑奶奶了,你這真是,真是,又讓那個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啊!不對,不能這麼說,那個,那個,算了,我是沒法說了,若不是為了你,我能成這樣?這幫著想了法子,怎麼又成了我的不是了!你說說,我哪裡敢糊弄你啊!媳婦,天地良心啊!」
安大郎這臉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那是愁的都能掐出水了,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蚊子。這樣豐富的表情,在他身上可真心是不多見,看的趙依依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撫上安大郎的臉,湊近了說道:
「你不敢就好,不然小心我收拾你。」
說話間她這手就又在安大郎的腰間一扭,給了一個慘痛的警告,安大郎立馬就是一臉的痛並快樂的樣子。
「媳婦,你說怪不怪,今兒你又是威脅,又是折騰我的,我怎麼覺得,也就是這個時候,我覺得和你那麼的親呢!」
趙依依嘴巴都張大了,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怎麼說的?難不成這小子還是個受虐狂?可是細想想,好像今兒和他這一番事兒,怎麼都是親近家人才有的樣子,才是正緊的夫妻間的情趣的樣子,這下子趙依依真是無語了,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打是親,罵是愛啊!
「那成,以後我每天給你這麼來一下好了,讓你在窩心幾回。」
「哎呦,媳婦,這,這,這,要不咱們換個地方?這地方肉太少了,我這皮子揉搓不起。。。」
兩口子打情罵俏這事兒不好多說,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釀酒的事兒倒是定了下來,不過是一二日的功夫,安大郎就把要用到的什麼酒桶,什麼釀酒的大缸,蒸米用的大灶,一樣樣都齊備了。
三月三,那是武家老二武大林成婚的日子,一大早的安大郎就準備出發去吃喜宴,趙依依依然是個看家的任務,這家裡家當越來越多,若是沒有人看著,還真是不怎麼放心,就是大寶他們也因為年紀小,沒有跟著走,安大郎只能一個人背著背簍出發了,穿著新做好的衣裳,背簍里是安家的賀禮,一塊紅布五尺(也就是寬幅麻布一米),再加上安大郎自己做的木桶一個,湊成兩色賀禮,怎麼看怎麼也算的上是重禮了,畢竟這可是山裡人家,一家家的都不怎麼富裕,有這近兩百文的禮節,拿出去都能讓主人臉上泛紅光了。
趙依依一直都是個有成算的,她如今送禮基本都是送些拿得出手,又不怎麼花錢的東西,就像是這麻布,只要花上5元,就能拿出外頭100文才能買到的東西,怎麼算怎麼合算不是,最重要的是她還總是在人家紅白喜事大辦的前頭送去,這樣一來直接就送到了心坎上,省了人家不少的花銷,這樣體貼的送禮讓她真的是掙得了不少的讚譽,誰不說這安家媳婦會做人,出手貼心的。
當然與此同時,她也很小心,送東西的時候從來不送那些她鋪子里打眼的東西,比如說那什麼肥皂,什麼白糖的,大家懂得,這肥皂也好,香皂也罷,在這個還是都用著皂角樹的葉子的時代,那就是跨世界的東西,實在是不能出手,就是她自己用也是偷偷的用,不敢讓人看見,至於白糖,那更不用說了,拿出去說不得就能出人命,誰讓這個時候的糖,除了蜂蜜這樣天然的黃金色蜜糖外,其他的基本就是黑乎乎的呢!偶爾有些帶著黃色的結晶,那就已經是非富即貴的人家才有資格享用的東西了,更不用說這價錢上高的能讓人絕望的所謂的霜糖,基本就是只有傳說了。可是趙依依呢!她的糖拿出來估計比那什麼霜糖還要高一個檔次,你說要是讓人知道了,是不是要出人命?
所以趙依依小心的都能快隱身了,就是家裡這些,她也是直接把這糖合著蜂蜜,或者用甜味的果子和在一起混淆別人的耳目的,就是這樣,在大寶他們看來,也是舅媽心疼他們,才讓他們有甜食可以吃,偶爾做個紅燒肉,能差點把舌頭都吞了。
就是趙依依如此的小心,可是在安大郎昨兒的一席話里,她都覺得自己還是有著不少的漏洞,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看著自家男人遠走的背影,心下又下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從今往後,自己即使是送麻布,也要開始注意了,她細細的想過了,自家動不動就是送布,這時間長了,也一樣會有不小的麻煩,倒不是說來處有問題,而是她那鋪子里買出來的麻布全是機器織的,從密度上,平整度上,和這人工的那是沒法子比的,不知道高了多少,想來若是拿出去,在外頭布莊看來,價值也會高上不少的,可是自己卻這麼大方,一拿出就是直接五尺,還是有些太招搖了,以後即使還需要送布,自己也要記得,要把布扯開來,當成碎步,兩尺,一尺的往外頭走了。
趙依依轉過頭,大寶和二寶依然再吃早飯,看著這兩個孩子,她心下想了想,也許,這兩個孩子自己也該注意,孩子最是沒有心機,可不能讓他們無意中什麼都看到,聽到,然後不小心說出去才是。果然,就是該早點建房子,如今分了屋子睡就是比原先一個大屋子裡方便多了,等著屋子建好,自己和安大郎住樓上,他們住樓下,估計會更加隱蔽呢。
「舅媽,今兒做什麼?」
「我們去砍柴嗎?」
「去挖野菜吧,都好些日子沒挖了,咱們拌野菜吃。」
「舅舅晚上回來嘛?」
兩個孩子七嘴八舌的和趙依依開始說話,還知道幫著幹活,趙依依心下對於他們自然很是喜歡,只是。。。她心裡一陣的嘆息,自己的秘密有安大郎知道已經是自己很大膽了,她不能再冒險了,這兩個孩子,她對他們多好幾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