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江湖禍事

意識歸位,腦中卻是一片空白。緩緩睜開雙眼,一片黑暗。

身邊有人冷冷出聲道：「醒了。」

他靜靜躺了會,這才開口，「怎麼不點燈？」嗓音清朗似竹，剔透如玉。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現是白天。」

他閉上了眼再睜開,依舊一片黑暗。他明白了，但他絲毫不覺得慌張,好像理該如此。

「你中了毒，不過不用擔心,一個月後,你便能視物了。」那聲音依舊冷冷,但卻不難聽出其中安撫之意。

突然,一雙冰涼手微微扶起他，一杯溫熱茶被小心遞到了嘴邊。稍一猶疑，他就著對方手喝了下去。

然後，緩緩開口道：「我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聽見那邊放杯子聲音一頓，隨即一個冷冷聲音響了起來，「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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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他從送飯人嘴裡知道了所謂一切。

——「七少爺，這裡是南疆第一蠱道世家蘇家。前段時間，有其他世家來搶佔蘇家，您就是那時候中了毒。醒來后傷了眼睛，又失去了記憶。」

——「您是蘇家軍師，也是我們蠱主青梅竹馬戀人簡柒。」

……

這裡是哪裡？他四下掃了一眼，一片白茫茫霧氣辨不明方向。他乾脆抬腳，隨意選了一個方位走了進去。

走了一會兒，他便看見了靜靜立一棵花樹下兩個身影——

清晨淡淡光線映襯下，那白色身影，朦朦朧朧像是籠罩上了哀傷光環。但那模樣很熟悉，隱隱約約像是他自己。

——「這次任務很危險。你何必要親自去？」

——「……等我回來。」

那聲音是他近聽過多，穿著深色袍服俊逸男子，嗓音冷硬，卻極輕柔撫上了白色身影臉頰。

那張一向冷冷清清俊美面容上，是從未有過溫暖安然笑容，一時間，彷彿天地萬物都不及那眉宇間半分溫柔。lanhenbsp;微風泠泠，吟風送歌，有美人兮，巧笑盼兮。

他默默轉身離開，那場景很熟悉，熟悉到就好像是他曾經歷過一樣。

但直覺告訴他，那也只是「好像」而已。

……

他醒過來后，站窗邊吹了一會兒冷風，想要理出個頭緒。只是腦海中總有些零零碎碎東西，卻抓不住。他索性關了窗，摸索著桌椅往床邊走。

不知碰到了哪裡，他身體不由自主向著地上摔去——

一雙帶有冰冷寒意大手接住了他，像是頓了一會兒，才冷冷道：「你流淚了，想起什麼傷心事了？」

「……只是風吹進了沙子了而已。」你想知道什麼傷心往事呢？那些零碎記憶么？

這兩天總有這個冷漠聲音他耳邊響起。雖然說話不中聽，手上動作卻很溫柔將他抱上了床。

身體不自覺親近對方動作，他心裡皺了皺眉。那個僕人口中話聽起來確有幾分熟悉，這個人給他感覺也很熟悉。但他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所以，他只是安靜觀察著一切，伺機而動。他一點都不著急，他有預感，疑惑很就會解開。

……

靜靜躺床上，他等待著今天夢境。只是腦海中響起卻是——

「叮——系統根據主人要求自動解除傀儡蠱。附帶解除了失憶蠱。系統將會自動製造中蠱假象。緊急提示——主人身體被還復散傷及五臟，僅余壽命兩個月；失憶蠱迫壓腦神經帶來副作用——失明一個月。」

躺床上林奇，嘴角不自覺帶上了一抹笑。他緩緩睜開雙眼，眼底流光一閃而過。

「蘇黎世。」輕聲呢喃而出三個字像是纏繞舌尖般碾磨千遍深情嘆息，后只余尾音漸漸消散了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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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個月後

夏末時節，蘇家園中草木蔥鬱葳蕤，其中一角遠遠望去，竟是一片青翠山竹，鬱鬱蔥蔥，叫人心情好不舒暢。

竹林中建造了一座小樓，林奇便被安置了這裡。

「我好像能看見東西了。」聞著周遭竹香，林奇漫不經心說道。

只聽得那人沉默片刻，冷冷嗓音終究還是問了出來：「能看見我嗎？」

林奇緩緩抬起一隻手，白皙肌膚陽光下竟然猶如玉石般泛起了光澤；他修長指尖緩緩劃過面前竹林，再略過朱紅瓦，后定住了小樓上一角。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那人心情瞬間愉悅了許多。他斂了氣息，從另一邊檐上飛下，無聲無息閃身來到林奇身後。

林奇突然轉身，伸手抓住了他。鼻尖與鼻尖相擦而過，帶起一股冷淡香氣，兩人之間距離不過毫釐。

林奇輕側了頭，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雖然你閉了氣息，但是……你心跳，卻出賣了你。」

淺淡陽光靜靜灑近咫尺臉上，越是近距離看，越覺得這張臉無一不完美不可挑剔。

只是，對方卻看不見自己。來人看林奇眯著眼歪著頭樣子，一向冷硬嘴角竟然有了一抹淡淡柔和弧度。「不過是故意而已，要是你再找不到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那就再來一次。」林奇淡淡出聲，像是有了幾分不悅。

「好，不出這裡，一盞茶時間。」依舊冷冷嗓音，卻不難聽出其中笑意。說完對方再次沒了聲響，像是連心跳都掩蓋住了。

林奇靜靜立原處，屏氣凝神，側耳私下仔細傾聽……

就他身後不遠處深色袍服男子，冷沉眼裡不由自主出現了一抹暖意——若是能永遠如此……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林奇轉身道，「你……」

不，不對！

氣息不對！

腳步聲不對！

——是誰？

「……月教主，蠱主吩咐過這裡不能亂闖……」

「月教主請留步……容我等先稟報蠱主……」

「……月教主莫要此放肆……」

……

「滾開！」隨著一聲怒吼，伴隨著雜七雜八哀嚎，吼叫，雜亂腳步聲漸漸只剩下一個踉蹌接近聲音。

「阿七……」

一聲微微帶了顫抖呼喚響起，其中苦澀深情，這短短兩個字中已是表現淋漓致。

這邊循著聲音望過去，這一望之下，倒是有些呆住了。眼前這人，眼眶深陷，雙目赤紅，面色蒼白憔悴不堪。下巴上雜亂胡茬以及渾身風塵僕僕，足以說明他應該是連著日夜趕路，沒有休息。

短短一個月，原本高大身形竟然消瘦像是有了風一吹就能倒下錯覺。連那一向流光溢彩狹長雙目此時也暗淡了。

只是他見到面前之人時，那雙眼睛彷彿一下子有了生氣。他漂亮鳳目望著靜靜站那裡林奇，黑曜石般眸子一眨不眨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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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瀾滄才知道，原來失去了他，自己竟然會再也不像個人樣。

當時場面混亂，他身負重傷，傷口又有毒。若不是輕雲留了下來，幫助他解毒。他或許早就死了吧。所以，他是有著千般恨意！恨他毫不猶疑，惱他對自己沒有一絲情誼，怒他對重傷自己棄之不顧……

可是，卻沒有一絲一毫是因為他想殺自己。

月瀾滄想起那晚他低低呢喃話語——「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

總輕負……輕負……

呵呵，他不由得苦笑，這算是一點點猶疑嗎？

那些養傷日子，他渾渾噩噩，每日以酒才能麻醉自己。傷口好了又裂開，后被酒液浸腐爛……

一直陪他身邊輕雲，即使有從蘇黎世那邊拿解藥，也經不起他這樣折騰自己！

他掐住了輕雲脖子，看他不可置信眼眸里滿是淚光。

是他告訴他——阿七要殺他。

他早就說過，即使要殺他，也是他們兩人之間事，與他何干！

「……教主，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他沒有想殺你……他拒絕了蘇黎世……他只是被下了傀儡蠱。」

他掐住輕雲脖子手不由得鬆開，腳下不穩跌坐地上。心裡一時是激動，是狂喜……他來不及想其它，只知道——他拒絕了蘇黎世……他不想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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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微微顫抖嗓音再次喚了一聲，只面上一派雍容笑意依稀還美得風華絕代。

靜靜立那裡林奇依舊沒有動靜。準確說，他只是對此猶如陌生人般看著沒有反應。

倒是一邊蘇黎世冷沉雙眼看向面色凄厲雙眼赤紅人，擺手示意追上來眾人退下，自己直直看入那人眼中。

「蘇蠱主，他是我月獨教人。你私自將其禁錮這裡，是何用意？」月瀾滄死死盯著蘇黎世，若不是情形不利，他幾乎想要上前撕裂了對方。他強行壓下心中翻江倒海恨意，只是一字一句道。緊握雙拳青筋暴起，粗大骨節幾乎咯吱作響。

「月教主一定認錯了，這是我青梅竹馬戀人簡柒，何來禁錮月獨教之人一說？我還沒有算月教主隨意闖進我府邸事了。」蘇黎世面容無甚表情開口，但就是能聽出他冷冷諷笑。

聽聞其中幾個字，月瀾滄面色是白上了幾分。袍袖下緊握雙拳，指甲深深刺進了肉里。面上卻只是將狹長雙目微微眯起，冷笑一聲，幾乎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青梅竹馬戀人？蘇蠱主倒是說得出口……」尾音森森，直讓人不寒而慄。

蘇黎世僵硬扯了扯唇角，冷沉面容上露出了一個稍顯怪異笑，「月教主不信可以親自問問他。」

正被怒火侵蝕月瀾滄不由得一愣，竟有些獃獃看向林奇。

「我確不認識你。」對方卻只是淺淺淡淡一句話，沒有一絲情緒回視著他。

清晰嗓音回蕩竹林里，那是他日夜想念聲音。可是此時，月瀾滄只覺得心底發寒，舌尖細細一轉，苦澀味道緩緩蔓延，竟然無處不！

側耳傾聽，見對方良久不說話，林奇輕皺了皺眉道。「你處理吧。」便轉身摸索著進去了。

月瀾滄像是回過神來，急急伸手去拉對方，卻被一隻蒼白手截斷了路途。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越走越遠，心內一急，一股腥甜味道湧上喉頭。

月瀾滄只覺得傷口又隱隱作痛，大半個月心力交瘁，加上連日來奔波勞碌，他一時間竟然急噴出了一口血來，眼前一黑，身體已是向地上仰倒。華麗錦袍衣擺攤開地上，就如一朵艷麗張揚花瓣驟然墜地。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疑惑大家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