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在羅素的極力勸說下，羅老根和羅母終於同意了要買地了，不過這一季買田是不頂用了，得先買旱地，重點別的。

羅素想著現在買旱地，在整整，估計也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她到時候整點高產的農作物，倒是也不擔心沒收成了。

父女二人商量好了之後，就趕緊去找村裡的村長。

現在買田買地的事情雖然村長做不了主，不過也是要經過村長這個環節的。

羅家村的老村長羅大山今年六十歲了，少了一條胳膊。聽說這還是軍功傷，所以回來后，當上了村長。雖然算是個半殘之人，卻還是每天精神抖擻的去下地幹活，家裡的幾個兒子也十分的出息，日子在羅家村過的算是不錯的。

見著羅素來了，他笑道，「我原本聽說大丫頭今天回來了，準備過去你們那邊看看的，沒想你們就過來了。」

羅老根道，「這怎麼使得，一個小丫頭，哪裡能讓你去看，還得她過來看你這個長輩。」

羅大山笑道，「咱這就不說客套話了，之前我給你商量的事情，可有準話了？」

「這……」羅老根一臉為難的看了眼羅素，又對著羅大山道，「這還沒來得及和大丫商量呢。」

羅素在邊上聽著兩人對話，猜到是和自己有關，見羅老根這樣猶豫，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便也沒主動問，笑道，「大山叔，咱今天過來是有事情和您老商量呢，咱先把這事情辦了成不？」

「這不成，我這也是大事啊。」羅大山一擺手，顯然是不接受糊弄的。

羅素暗道，果然是個見了世面的老兵。這回答真是簡單粗暴啊。

羅大山讓自己婆娘倒了兩碗涼茶過來，招呼兩人喝著茶。

羅素見狀，知道今天這事情只怕不好辦。

羅大山似乎在考慮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道，「咱都是在羅家村這麼多年了，祖祖輩輩的也是在這裡過日子的，大丫更是全村的人看著長大的。可是你們也知道，現在村裡人日子苦啊，太窮了。村東頭那羅麻子家，前兒個又賣了兩個閨女。才六七歲的女娃娃啊，比你們家小虎還小，就去給人家做工當丫頭使喚啊。這還是有人願意買，還有那羅瘸子家大閨女，那個模樣好看吧，也不必你們家大丫差了，現在咋樣，去給林地主家做貼身丫頭了。貼身丫頭懂不，以後生兒子都不能認的，連個大丫頭都不如。」

他邊說邊紅了眼眶，「咱眼睜睜的看著村裡人賣兒賣女的。之前還餓死了幾個，真是狠不下心啊。」

羅老根在邊上聽著也是抹了抹淚。說實在的，自家兒子也不咋樣，還真是沒工夫管人家的閑事。平日里忙著腳不沾地的，和村裡人的關係也淡薄，互相之間見著面打個招呼就趕緊去忙活自家的事情了，誰知道大夥過的啥樣的日子啊。

而且他家裡孩子少，所以還真是不知道別人家孩子多的咋過日子的。

如今聽了老村長這話，想著要是自家養不活孩子，也這樣糟踐孩子，心裡也很難受。

兩個老爺們都撐不住了，羅素心裡更是感慨。

以前這種買賣孩子的事情，她只是聽說而已，畢竟這種事情離她所處的環境實在太過遙遠了，無法真切體會。後來去了趙家，趙家村也沒出現過這樣的事情。

今日才知道，原來這樣的事情，竟然真真切切的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大山叔，你老這邊有啥子想法，就直說吧，我和我爹都聽著呢。」

羅大山這才回了神，乾咳兩下，「本來你都嫁出去了，找你也確實不好。可是前日子聽趙家村那邊回來的媳婦說，你們村裡現在日子過的十分的不錯，說是家家戶戶的種了黑耳朵，能換不少銀子。現在還準備搞什麼稻田養魚。說你們家八畝水田，收了幾千斤糧食，還有幾千斤魚。這個是不？」

原來這事情都傳出來了。

羅素微微愣了一下，才點頭，「也差不多。」

羅大山見她承認了，一拍大腿，激動道，「那你能不能也讓羅家村的人也種上黑耳朵，也搞上這個稻田養魚。」

羅素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您能保證羅家村的人一條心嗎？羅家村的人有自己的田地嗎？」

「這和這些有啥子關係？」羅大山眉頭緊皺。各家種各家的地。齊不齊心的有啥子關係的。又不是一鍋吃飯的，各自憑本事去做唄。

「不能齊心，大家都比著種黑耳朵，都不種糧食了怎麼辦？」

「黑耳朵的銀子買糧食不都夠了？」

他都想好了，要是黑耳朵真的能種上，以後全村的人都種黑耳朵。那麼多銀子，各個都能去買糧食了。

羅素也知道，這個地方，大多數人都會是個這個想法的。

但是她考慮的更多。「毗陵縣也就這麼大，用得著黑耳朵的能有多少人？若是這幾百畝的田地都種黑耳朵，到時候賣的出去嗎？賣不出去，那就只能爛在地里，村裡人吃什麼，喝什麼？大山叔，可能你要說，這天下大著呢。可是如今走南闖北的商人也不多，您老能保證這黑耳朵能夠及時賣出去嗎？」

羅素這番話說到這裡，羅大山已經是，滿臉發愣了。

是啊，種出來了，咋賣出去？

羅素見羅老根在發愣，知道他也是在考慮，所以沒再說話。

對於種黑耳朵這件事情，她一直都是不太支持大面積種植的。在古代這種交通不便，商業不發達的地方，任何不能當做主食的產物都不宜大面積種植。要不然銷路不能保證，價格只會被壓的還不如糧食，到時候反而是一種災難。雖然她自己對商業也有些了解，但是現在畢竟能力太小，又沒有足夠的身份地位去打通一些關係，保證銷路暢通。

一旦災難恨得發生了，不止百姓受罪，她也是大罪人一個。到時會沒人會覺得她帶來了好日子，嫉恨她帶來的災難。

所以不管是為了百姓，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不可能做出這種沒有保障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羅大山的臉上慢慢的被失望所代替。

原本以為能夠讓村子脫貧的法子，現在看來是行不通了。他自己都打算全部田地都種黑耳朵的，那全村的人肯定也是這個人心思的。到時候還真是會發生這羅大丫說的事情呢。

「那你說咋辦，就看，就讓村裡人這樣窮下去嗎？咱也不求多了，就只想讓村裡的孩子有口飯吃，能夠不挨餓。不被家裡賣去給人做下人，能行不？」

說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帶著期望，「不是還有個稻田養魚嗎。這個可行吧。你們村不是說現在都腫了稻田，準備養魚了嗎？」

羅素點頭，「這個事情是真的，村裡人也能種。這是我說的第二點，咱羅家村的人，有自己的田地嗎？」

「有些人家有，有些人家沒有。」

一直沒說話的羅老根道，「我家也沒有，今兒個來找老哥，也是商量著買田地的事情的。」

羅大山道，「這和稻田養魚有啥子關係不？」

「自然是有的。我聽我爹說，這養的魚也要上交四成給地主家裡。這樣到百姓手裡的也沒多少了。這也沒啥，總比往日里自家種的少分的少要好。只不過我就擔心一點。要是地主見著田裡收成多了，會不會貪得無厭，再加租子？」

「這個，這個應當不會吧。」羅大山說這話有些虛。這些地主老財就是靠著盤剝佃戶過日子的，沒準兒還真是會幹出這種事情的。

他捂了捂臉，「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啊，咱這都難過啊。難不成就因著這些事情就不管他們了？」反正他是做不到的。他可是村裡的村長，咋能眼睜睜的看著羅家村這樣窮下去，賣兒賣女的，以後村裡哪裡還有希望啊。

羅素捏著手指想了起來，過了半響，突然眼眸一眯，抬起頭道，「大山叔，你和衙門裡能說上話嗎，能不能和縣令大人通上話？」

「咋了，你有啥子好法子？」羅大山帶著希望道，又為難道，「我和那衙門裡的捕頭他爹倒是有些交情，這縣令倒是見不上，且聽說是個新來的，不知道人咋樣呢。」

在他們眼裡，縣令大人那就是個土皇帝。皇帝哪有那麼容易見上的。

羅素道，「要是能見上，可以問問縣令大人，羅家村那些官田能不能租給老百姓種，咱一年出三成的租子，總比他們自己種，或者荒著強吧。到時候這些地主見官府有田地給佃戶了，他們自己又不能找官府，自然只能保持原來的租子了。沒準兒還能減一些的。」

羅老根驚訝的看著自己閨女，眼神兒發亮，哎呀，自己閨女咋這聰明的。他這剛剛想了老半天了，都想不出好法子來的。

這閨女還是隨了自己這聰明勁兒。

羅老根這邊喜滋滋的想著，羅大山已經一拍巴掌，高興道，「這法子好，這法子好啊。」

羅素道，「就是見不著縣令大人，不過大山叔你既然認識衙門的人，想想辦法應該還是能行的。我這方面也幫不上忙了。反正您就咬緊了一點，這種官田，能給毗陵縣增加賦稅，可是個大政績了。且大夥承諾，啥時候官府收回去，咱都同意，只要把莊稼收了就行。」

「對對，就該這麼說。」羅大山連連應道。他也算是有幾分聰明的，這會子已經知道這其中的好處了。這事情算是對兩邊都有好處的事兒的。要是真的成了，那可就好了。

這事情一說完，羅大山就準備去找人商量明天去縣城了。羅素趕緊又拉著他說了要買地的事情。

「這是好辦。」羅大山一揮手，又道，「只不過咱這不是要租官田嗎，還去買地幹啥？」

羅老根也點頭。

羅素卻笑道，「還不是為了小虎，以後討媳婦也能算個有田地的。我爹娘年紀大了，有田有地的，心裡也踏實。」

羅大山滿臉贊善，「你是個孝順的閨女啊，老根兄弟這是有福氣的。」

這話把羅老根說的滿臉憨笑，菊花朵朵。

回去的路上，羅老根還是笑嘻嘻的，到了家裡的時候，才想起羅大山說的話。「我覺得你大山叔說對，現在有官田了，咱家還買地幹啥？」

「爹，這事情還不知道成不成呢，你就指望上了？咱到時候是官田也要租，自家也要買田地。爹，甭管誰，都抓在自己手裡的可靠。自己買些田地，總是沒錯的。」

羅老根現在已經見識到自己閨女的聰慧，又見羅大山這個老村長都被自己閨女說的一愣一愣的，現在已經不知覺得聽她的話了。又覺得自己閨女講的有道理，自然連連點頭，「對，咱還是得買田地。」

夏天的白天時間長，耽誤了這會子，太陽還老高。

父女兩人回來的時候，家裡已經沒人了。連牛車和上面的魚苗都不見了。羅素猜著趙辭不像會把她丟下的樣子，又見羅母不在，便猜著是不是去田地里了。

羅老根邊拿著工具，邊道，「你娘這個蠢婆娘，咋能讓秀才去田裡幹活的。人家看了得戳咱們的脊梁骨了。」

羅素捂著耳朵，不想聽自己老爹罵自己老娘。「好了爹，趕緊去田裡幹活去。我看應該不是娘讓他去的。我二弟這個人責任心重，見著女人幹活都要搭把手的。他也是個能幹的，您老就別擔心了，趕緊去看看吧。」

父女兩急急忙忙到了田裡的時候，自家的那幾畝水田正圍著好些人看熱鬧。田裡，趙辭正把袍子撈起來放在腰間，褲腿也挽在膝蓋上，正高高興興的和趙林他們一起往水田裡放魚。

羅母小心翼翼的跟在邊上，總擔心他摔倒了。

羅老根看著這樣子，氣的不得了。羅素卻笑了起來，「爹你看我小叔子多高興啊。你就別管了。在家被我婆婆管著嚴，別提憋了多久了。來咱家這熱鬧熱鬧，這關係才親。」

羅老根見親家兄弟還真是挺高興的樣子，訕訕的搓了搓鼻子，「這還是第一次看著喜歡往田裡鑽的秀才。」

魚苗很快放完了。

羅素也不敢耽擱，趕緊讓趙林和趙辭去洗乾淨了趕車子回去了。

羅老根和羅母則被村裡人圍著問稻田養魚的事情，都抽不開身來送她們。

羅素對著他們狠狠的招了招手，笑著坐上了牛車。

「嫂子，小虎說了，等他們家的魚長大了，也請我吃魚。」

趙林坐在牛車上，靠在羅素放的一個草枕頭上迷迷糊糊的說著。

羅素見狀，故意道，「那你咋說的？」

「我說，我說咱家也有魚，也請他吃。嫂子做的炸魚最好吃了，我給他吃很多。「這熊孩子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嫂子可是人家親姐了。

看著趙林睡著了，羅素又拿濕帕子把他臉上的泥巴痕迹擦擦。見趙辭袍腳上也沾了點泥巴，趕緊也給他擦了擦。這要是回去給自己婆婆知道了，少不得心裡要有想法的。

老人家嘛，有些事情該瞞著的還是瞞著。

趙辭正心不在焉的趕著車，冷不丁的感覺到有人拽自己的袍腳，眼角一掃，頓時整個人僵硬了。

他又偷偷瞄了瞄作怪的人，只見她正微微低著頭，眉頭微蹙，表情嚴肅，彷彿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當然，他不知道羅素此時心裡想要抓狂的感覺。

她沒想到這泥巴沾到袍子上面這樣的難擦掉，只怕要放到水裡面洗才能洗掉了。現在她只能指望回去的時候，老太太不在家就好了。或者讓趙辭直接鑽屋裡去。

不過顯然，羅素的運氣不大好。老太太惦記兒子和兒媳婦，所以一整天沒出門，只在家裡折騰黑耳朵。等兒子媳婦回來的時候，第一個迎接出來了。

好在趙辭是個機靈的，只推說要整理東西，趕緊往房間里鑽了。

羅素鬆了一口氣，暗道這小叔子就是貼心啊。趕明兒等他把衣服換下來了，得偷偷的給他洗掉。

不過第二天趙辭背著行囊出門后，羅素卻在他房間里找不見那衣服了。

心裡更是對趙辭這貼心勁兒十分的感激。臟衣服都帶走自己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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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田和旱地都已經種上莊稼了。

村裡人卻依舊在忙碌著。水田裡時不時的要去加點水，下雨了又要忙活去放水。時不時的還得學著羅素調肥料，去灌溉莊稼。

趙城媳婦說了，這肥料可以幫著莊稼長的多，長的大。還不能放多了，要放著剛剛好。

對於侍弄莊稼這事情，大夥都十分的有耐心，比對自家兒子女兒都要細心的。恨不得整天盯著，親眼看著它一天長的比一天好。

羅素除了教大夥調肥料之外，平日里是不出門的。

這個夏天，她已經晒黑了。真正的黑。

本來剛到這身體里的時候，羅大丫這臉比村裡的閨女都白一些。現在被她這樣折騰，算是黑了。羅素本身也是愛美的，只不過之前為了溫飽，沒想過這些。現在忙完了，往水面上一看，差點沒哭出來。

雖然趙母說她彎眉大眼的，長的俊俏，可是她還是覺得一白遮三丑，所以準備讓自己白起來。

反正現在夏天白天時間長，她每天在家裡折騰的到了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才出門去看看自家的田地。至於除草這事情，就更不用擔心了，自家那三畝旱地，每天扒拉一點就沒事了。

一直等了半個月，羅老根又上門來了。

這次來也不是來看閨女的，是來接閨女回家裡去共商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