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決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靜姝的話實在太過驚悚，董氏一時間呆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倒是栓子先開口了。
「娘的賣身契在他手裡，是沒有辦法和離的。」
也不能逃跑，否則方忠完全能夠去報官，屆時董氏就等同於逃奴，一旦被抓到，將會受到非常嚴厲的刑罰。
也就是說，只要方忠不願意，那麼董氏這一生都只能被他捏在手心裡任他搓圓捏扁。
方靜姝愕然，再一次感受到了這個時代對於女人的殘酷，心中不禁又驚又恐，再一次堅定了誓要脫離這個火坑的想法。
「只要娘願意，我自有辦法讓他放人！」
大不了使些「非常」手段，總而言之，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自己的命運掌控在那個渣男手裡！吃不飽穿不暖挨打挨罵也就算了，萬一以後真的被他給賣到哪兒去了，那她可真就哭都沒地方哭去了，這個世道對於女人而言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公平」二字。
「到時候我們娘兒仨……」說到這兒，方靜姝的話音突地戛然而止，目光看向栓子，神情有些複雜，「哥哥，你願不願意娘離開那個男人？我們跟娘一起出去自立門戶。」
她會對那個男人毫無留戀，會這麼輕易的勸爹娘和離，那是因為她本就是個外來者，對方忠那個所謂的爹沒有絲毫感情，就算有那也只有怨憤，更別提什麼孝道，可是栓子不同，不管怎麼樣，方忠都是他親爹，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尤其這個時代的人將「孝」都刻在了骨子裡，大多數人對自己的父母都不會存在一點忤逆的想法，甚至還有不少人完全一根筋愚孝到底。
方靜姝就怕栓子不同意，他要真的不同意，董氏十有八九恐怕也是打死不會願意離開的，若真是那樣，只怕她也只能……
誰想栓子看著她，卻只淡淡說了句，「我沒有爹。」在他的父親狠心拒絕送妹妹去鎮上救命的那刻起，他就沒有爹了。
「我只有娘和妹妹了，你們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哥哥……」方靜姝頓時欣喜起來，卻又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抱了抱他瘦小的身子，莫名有些心疼這個半大的孩子，對方忠那個混蛋更加痛恨了。
董氏的面色有些猶豫，可糾結了半晌，還是無奈的嘆息道：「哪有那麼容易，這個家就算千不好萬不好，可總歸有吃的，有穿的，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可是一旦我們離開了這裡，沒有錢，沒有房子，沒有地，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活下去，再則，你們兄妹倆也大了，再過個兩年就要成家了，圓圓出嫁要嫁妝，栓子娶妻要聘禮，這些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她不是天生的麵糰兒，也不是從來沒有想過帶著孩子逃離，可是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沒地可種，她也沒個掙大錢的本事，帶著兩個孩子獨自在外面要怎麼過日子？難不成要帶著孩子去乞討？她不怕吃苦，但是她怕自己就算拼了這條命也養不活兩個孩子，所以就算很多次她都蠢蠢欲動想要逃離火坑，但是最終她還是咬牙忍了下來。
方靜姝一看有門兒，立即道：「娘你不用擔心，我都想好了，先前方婆婆教過我醫術，我認識草藥，可以上山去采草藥炮製了賣給醫館，一些珍貴的藥材都很值錢的。」
方婆婆是十幾年前從外面過來落戶在大灣村的，孤身一人，沒有老伴兒也沒有兒女，來了以後就在村尾那塊地兒搭了個茅草屋，平日里也不大跟村裡人來往，性子有些孤僻，右腳有些跛，加上臉上還有一道疤，看起來很是猙獰恐怖，村裡人都覺得這老太太實在太古怪可怕，也都不大敢跟她走太近，那些年甚至都拘著孩子不讓往村尾去。
而原主方靜姝性子雖然怯懦軟弱，但卻是個很善良的小姑娘，有一回見著方婆婆那麼大年紀跛著腳拎著一捆柴禾下山走得實在艱難，看起來怪可憐的，就壯著膽子上去幫了下忙，幫著背起柴禾，攙著老太太下山送回了家，而且打那以後，原主也經常會去給送些柴禾，幫忙去打些水什麼的，原先總也不大出門的小姑娘那段時間往外面跑得倒是勤了些。
要說這好人有好報也的確是個千古真理，誰又能想到，那樣古怪可怕的一個老婆子竟然有一手精妙的醫術呢？原主出於善心幫了點忙，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得到這樣一個天大的好處，當然了，小姑娘也並不知道老婆婆的醫術有多好，一直只以為也是跟李大爺一樣的赤腳大夫那個等級，不過在小姑娘看來，李大爺就很了不起了，所以她學起來也是非常用心，雖不說有多逆天的天賦，但小姑娘能靜得下心來認真學習，肯努力吃苦，假以時日，也定然能有所成就，可惜的是，方婆婆去得太早，只教了她三個月就突然離世了，甚至連小姑娘的身子也沒來得及幫她好好調理一下。
三個月的時間，其實原主也就是才剛開始入門而已，連草藥都還沒認識幾種，不過這些董氏並不很清楚，也就給了方靜姝一個現成的借口，就讓董氏以為自家女兒是個醫學奇才好了。
「娘你相信我，我真的認識很多很多草藥，而且都會處理，方婆婆以前也還總誇我有天賦呢，我一定能賺到錢的！」方靜姝毫不臉紅的自吹自擂，「而且哥哥也那麼會幹活兒，娘你又不是個懶的，到時候我賣草藥賺到了錢，我們就去買幾畝地來種，就算辛苦些也總是餓不死的，還不用擔心老有人打我們，像今天這樣的情形再來幾次，我們娘兒幾個恐怕就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方靜姝作出一副很害怕很恐慌的樣子。
果然，董氏的神色愈發鬆動猶豫了，顯然對於今天發生的事，她也仍舊心有餘悸。
「可是你和你哥哥都這麼大了，兩三年的時間上哪兒攢夠一大筆嫁妝和聘禮？沒有嫁妝以後你嫁人可是抬不起頭來的，還有栓子，現在娶個媳婦多艱難，沒有足夠的銀子怎麼行？」
栓子立即道：「我不娶媳婦！」
董氏眼睛一瞪，「胡說什麼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別的什麼事我都可以依你們，但是這件事你們兄妹倆誰都別想胡來！」
方靜姝脖子一縮，默默把自己到嘴邊不嫁人的話給咽了回去，算了，這事還是以後再說吧，現在先把和離的問題搞定。
「娘，難道你覺得以那個男人的秉性，他還能給出那麼一大筆錢給哥哥娶個好媳婦？還有我，他不把我賣了大賺一筆我就該謝天謝地了，還指望什麼嫁妝？」
董氏噎住了，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無力的嘆了口氣。
沉默了良久，最終一咬牙，「好，我們想法子離開！」
留著萬般隱忍也只是為了孩子，既然如今連孩子的未來都看不到了，那還不如咬牙拼了！路總是人走出來的，再難再苦，也總不會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