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時光厚待的我和你(1)
第74章時光厚待的我和你(1)
「小心。」溫少遠心驚肉跳地看著聞歌最後幾步並作一步地衝下樓梯,趕緊上前一步接住了她。
聞歌衝下來時又快又猛,溫少遠往後退了一步,才卸掉了那股力量,把她穩穩地抱在了懷裡:「怎麼了?」
溫少遠扶在聞歌後背的手輕輕拍了拍,在聽到她劇烈又急促的喘息聲時,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眉心蹙得更緊,低頭看著埋在自己頸邊的腦袋:「沒事了,嗯?」
跑得太急,突然停下來,聞歌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嗆了風,此刻微微刺痛著。她盡量平順地吞咽了幾次,這才回答:「上面太黑了,我害怕。」
溫少遠聞言,抬頭看了眼明亮的樓梯以及正鋪灑著大片柔和日光的天窗,扶在她腰間的手微微收緊,疑惑的話到了嘴邊,低頭看見她蒼白如雪的臉頰時,最終變成了一句:「嗯,我在呢,怕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我在」安撫了聞歌,她緊緊揪著他衣領的手鬆開,落下來環住了他的腰,張嘴咬了咬他精緻的鎖骨:「我在撒謊。」
那悶悶的聲音中藏了幾分沮喪、幾分無奈,落在溫少遠的耳里,一掃因為她下意識地隱瞞而引起的煩躁和鬱結,竟有那麼幾分想笑。
事實上,他的確笑出了聲來,只是到底不敢太囂張,笑聲壓得低低的,胸腔微微震動著。
聞歌嘟了嘟嘴,攬在他腰上的手移到他的背後,隔著薄薄的衣料,不輕不重地輕擰了一下。
「我知道。」溫少遠微仰了仰頭,把下巴放在她的發頂,柔軟順滑的觸感讓他忍不住閉了閉眼,一夜未睡的疲倦涌了上來,「我都知道。」
他這句「我知道」重複了兩遍,後面那一聲帶著幾分低啞,嗓音輕柔又磁性,聽得聞歌耳根子一軟,心口麻麻的,鼻尖一陣酸澀。
「很多你覺得我不懂或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溫少遠抬起手,輕輕地揉了揉她鬆軟的短髮,「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現在的不確定、恐懼、猶豫,都是我們要一起經歷的。時間雖然厚待我,但它往前走時終究會帶走很多東西,所以不要怕,我們慢慢來。」
他的聲音裡帶著清晨霧氣的涼意,也帶著初昇陽光的溫暖,更帶著足以安撫的力量,把她心口留存已久的褶皺一一撫平。
「沒有什麼好怕的,只要你還在,只要我還愛。」
他的聲音落在她的耳中,就像是穿越了暮古塵埃的梵音,清潤地回蕩著。
聞歌閉上眼,額頭在他的外套上蹭了蹭,悶悶地嗯了一聲。
很多事情,只有一起經歷了,才能越過時間的洪流。
抱了一會兒,等聞歌的情緒穩定下來了,溫少遠才偏頭,在她閉著的眼睛上親了親:「睜眼,看我。」
他柔軟的唇帶著微微涼意,落在她的眼皮上,是說不出的舒適。
聞歌睜開眼,依然環著他的腰,仰頭看著他:「嗯?」
他的臉龐在晨光中盡顯清俊柔和,輪廓深邃,眉眼像是印入了畫里,帶著濃濃的色彩。
「沒什麼,看看你。」他又是一笑,清風霽月。
離除夕只有幾天時,徐麗青終於放假了。
今年過年家裡總算熱鬧了些,不止聞歌回來了,還帶了一個溫少遠。
放假的第一天,徐麗青便帶著溫少遠和聞歌去購置年貨。
一個上午,年貨便置辦得差不多了。
回家吃過飯,徐麗青要和她的先生去置辦幾身行頭,先走了。
聞歌收拾了碗筷出來時,溫少遠臂彎里搭著她的圍巾和外套,正站在客廳等她。
「要出去嗎?」
「帶我出去轉轉。」他上前,把外套給她穿上,又細心地幫她系好了圍巾,左右看了看,握住她的手塞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裡:「去你想帶我去的地方。」
「我想帶你去的地方?」聞歌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撓撓頭,「有什麼地方是我想帶你去的?」
「問我?」溫少遠勾唇笑了笑,屈指輕颳了刮她的鼻尖,「你曾經不是有很多地方想帶我去嗎?」
聞歌依舊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很早很早以前。」溫少遠提醒道。
聞歌腦海中頓時掠過不少記憶片段,不太確定地問道:「我以前有告訴過你,想帶你去哪些地方?」
「沒有。」溫少遠握緊口袋裡她柔軟細膩的手,輕輕捏了捏,直到她不滿他的走神,反手擰了他一把,他這才抬眼看著她,「你和叔叔說過,跟老師說過,唯獨沒有告訴我這個你想帶走的人。」
那天晚上,他們三個人一夜沒睡,來了個座談會,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被徐麗青打斷。
那個煙霧繚繞的夜晚,在他心底留下的是朦朧又溫暖的記憶。明滅的煙頭裡,他聽著徐麗青先生的講述,腦海中就是十七歲時的她。
她撐著下巴低眉淺笑時,那雙眼睛就像是兩片樹葉,帶著幾分不好意思,指著某一個地方,說:「以後要帶小叔來」。
她的世界里沒有多餘的人,而他是她心裡獨一無二的存在,是她的救世主,寄託了她全部的信仰。
她在他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很多地方,都毫不掩飾地在乎著他,喜歡著他。
這種交託了全部的感情,最是深刻又厚重。
聞歌帶溫少遠去的地方是書城。
雪停了幾天,加上除夕臨近,不止街上,連書城裡也擠滿了人,大都是正在放寒假的小朋友,三三兩兩地坐在閱覽室里,或是站在書架前看著書,遠遠地看去,幾乎沒有空地。
書城裡有暖氣,空氣有些悶熱。
聞歌解下圍巾拿在手裡,指了指二樓:「我們去樓上。」
溫少遠應了一聲,攬住她的肩膀,隔開人群,一起上樓。
二樓的人少一些,紅棕色的書架在柔和的燈光下散發著瑩潤的光澤,就像是被翻開的古老書本,帶著厚重的歷史感,撲面而來。
聞歌熟門熟路地繞過書架,牽著他的手走到盡頭的窗前。
磨砂玻璃折射著天花板上的照明燈光,冰冷又刺眼。
這邊的書架上擺放的都是冷門的書,很少有人走到這裡來。
書架後有兩張並排的老舊的桌子,背著光,像是被時光遺棄般蒙著塵埃。
「我喜歡在這裡看書,從一樓拿了書跑到二樓來看。」聞歌指了指那兩張桌子,「我第一次來,是拿著地圖。從這裡看出去,正好是A市的方向,也是盛遠的方向。」
溫少遠拉著她坐下。
「我算了一下午才確定,就很高興。」聞歌托腮看著他,那些曾經她想要捨棄的過往此刻回想起來,載著時光賦予的美好,「我記得很清楚,是暑假,第一次被媽媽接來N市。我以為過完暑假就能回A市,就能見到你,於是每天都盼著、想著,按捺不住的時候就會跑來書城看看書,也看看你。」
曾經的曾經,只是一個方向,我都能把它記作是你。
「後來,我才知道媽媽想讓我留在N市,我不願意,才第一次做了不合適的事情,借口來書城看書,然後買票回了A市。」聞歌久久地盯著磨砂玻璃反射的那抹白光,一恍惚,只覺得眼睛有些看不清東西,這才移開眼,「你說我,愛不愛你?」
她明明是彎著眼睛的,語氣里隱約的苦澀,卻使得溫少遠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他握住她的手,心底一片酥麻,低頭在她的手背上印了一吻:「愛,很愛。」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肯定的語氣,像是在回答她的問題,又似乎在說著自己的感受。
聞歌向來知道他對自己的影響力,揚起唇角,朝他努努嘴:「那你親親我好不好?」
那時候只想有機會和他牽牽手,可即使是那樣小小的心愿,都難以實現。
「好。」溫少遠彎唇笑了笑,站起身,彎下腰,隔著桌子,低下頭去親她。
從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落在兩個人的側臉上,渲染成了一幅恆久的水墨畫。
十年。
你還愛著我嗎?
聞歌和溫少遠從書城回來時,徐麗青已經圍著圍裙在廚房裡做飯了。
飯桌上擺了幾個冷盤,在溫暖的橘黃色燈光下顯得尤為色澤鮮明,食物的香氣更是讓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聞歌悄悄地用筷子夾了一口放進嘴裡,酸酸辣辣的味道讓她空了一下午的肚子立刻唱起了空城計。
徐麗青正端著剛出鍋的東坡肉,一轉身就看見聞歌像只小老鼠似的在偷吃,無奈地搖頭失笑,轉頭朝客廳喊了一聲:「少遠,餐廳里這隻小耗子你管不管啊?」
溫少遠正在和徐麗青的先生說話,聞言,轉頭看過來,微揚了揚唇,起身走了過來。
走到近前,看她嘴角還沾著辣椒,他上揚的唇角往下一壓,故意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來。結果,這個表情還沒維持多久,在看到她望過來的那雙濕潤的黑亮的眼睛時,頓時破功。
他伸出手來,輕拍了一下聞歌拿著筷子的那隻手:「洗手了沒有?」
聞歌叼著筷子就跟叼著肉骨頭的小狗一樣,黑亮的眼睛里儘是楚楚可憐。
溫少遠順手接過徐麗青手上的東坡肉放在隔熱墊上:「老師,還差幾個菜?我來幫忙。」
徐麗青是溫少遠大學時的教授,雖然聞歌已經交託給她領養,他仍然叫徐麗青「老師」,這十年來,這個稱呼一直沒變。
偏偏徐麗青聽這個很順耳,便由著他去了。
今天,聽他這麼自然地叫她「老師」,徐麗青不由自主地想,萬一哪一天他換了個稱呼,會不會覺得彆扭?
徐麗青正出神,溫少遠已經低頭解開了袖口,幾下翻折著挽起。
他剛要挽另一邊袖子,聞歌伸出手來,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纖細白皙。她抬頭瞥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彎彎的,似乎在笑,在燈光下蕩漾著波光,是說不出的明媚。
一隻手不太方便,她乾脆把筷子叼在嘴裡,微微帶著涼意的指尖從他的手臂上掠過,蜻蜓點水般,柔軟的觸感。
聞歌解開扣子,順著他的手臂往上折了折,剛抬頭,就對上了他含笑的雙眼,似深幽的古井,沉靜、安寧。
聞歌一頓,還未收回的手在他的手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我餓了。」
溫少遠反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趁徐麗青不注意,牽到唇邊親了親:「嗯,給你做飯。」
這一聲透著刻意壓低的溫柔,就像是醇厚的酒香,香氣濃郁。
聞歌咬著筷子,看著他融進燈光里的背影,若有所思。
除夕下午,久未下雪的N市又開始飄起了雪花。
小區附近的商場門口,臨時搭建的舞台上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從窗口看出去,偶爾有人撐著傘經過,也是匆匆而去。
聞歌坐在徐麗青身旁包著餃子,她的手笨,不是放的餡太多,就是包出來的餃子奇形怪狀的。溫少遠出門一趟回來,看見的就是她擺在桌子上歪歪扭扭、東倒西歪的一排餃子。
脫了外套掛在衣架上,挽了袖子去洗了手,溫少遠這才拉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他的身上還有雪中清冽的寒意,清新的、浸潤的,帶著薄涼的濕意。
聞歌偏頭聞了聞,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沒帶傘嗎?」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專註地看著徐麗青包餃子的動作,片刻后,也嘗試著包了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手指修長的人做什麼都好看,簡簡單單的包餃子,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下也像是在雕刻精品一樣,看著便令人覺得格外賞心悅目。
聞歌看得目不轉睛,等他第一個成品出來時,眉頭一皺,不太高興:「小叔,你以前就會包餃子吧?」
溫少遠偏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眼神卻分明是在問她——你覺得有可能嗎?
事實上,溫少遠並不喜歡下廚,會做的菜更是屈指可數,可偏偏他一學就會,做什麼都不像是新手,比如做菜,比如……談戀愛?
聞歌支著腦袋看著他清俊的側臉,他正偏著頭和徐麗青說話,眉眼溫順又親和,唇角笑意淺淺,就連和長輩相處都是隨意自然的。
要不是溫少遠是她的小叔,她知根知底,這會兒就該懷疑他的經驗從何而來了。
她出神地看向窗外,雪花依舊不知疲倦地飄著,不知歸途,也不知迷路。
吃過除夕的團圓飯,溫少遠像往常一樣,和聞歌一起到附近散步。
這樣特殊的日子,街上行人少得可憐,只有一排路燈延綿遠去,連成一片燈河,璀璨不息。
聞歌哆嗦著跺了跺腳,把焐不熱的手塞進溫少遠的口袋裡和他相握。
她冰涼的手讓他皺了皺眉,他轉身看著她,她的鼻頭被凍得發紅,耳朵也粉嫩嫩的。明明圍巾、帽子、手套都裝備齊全了,出門前怕她凍著,連衣服都勒令她多穿了兩件,現在看上去仍像個粉雕玉琢的賀年娃娃。
「冷?」溫少遠伸出雙手在她的面頰上貼了貼。
「手冷,腳冷……」說著,她又忍不住跺了跺腳。
聞歌是偏寒的體質,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跟塊凍玉一樣,很難焐熱。
「那我們回去?」溫少遠給她撥正歪向一邊的帽子,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心尖一癢,低頭親了親,「別這樣看著我。」
聞歌立刻轉移視線看向不遠處積著雪的臨時舞台。
因為雪下得太大,今天又是這麼特殊的日子,這個臨時舞台搭起來后,音響設備都移走了,舞台架子就直接留在了這裡。此時,檯面上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遠遠看去就像是鋪著白色的地毯一樣。
聞歌的興緻頓時來了,拉著他往舞台方向走:「我們去那裡吧。」
溫少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舞台,微挑了一下眉,任由她拉著自己跑過去。
走得近了,他才發現這個舞台實在簡陋,之前應該是做什麼產品的大促銷,連橫幅和貼著的海報都沒撤走。
走到台階前,聞歌鬆開他,幾步走了上去,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聞歌繞著舞台走了一圈,回頭去找溫少遠時,才發現他正雙手插兜站在台階上看著她,眼神柔和得就像是春日裡的陽光般。
見她扭頭看過來,溫少遠頓了頓,這才抬步上前,走到她的身邊:「玩一會兒我們就回去了。」
雪依舊紛紛揚揚地下著,聞歌出門的時候非不拿傘,在雪中又站了這麼長時間,不止肩膀上,連睫毛上都落了一抹絨白。
溫少遠俯低身子,彎腰湊近:「閉眼。」
聞歌反而睜大了眼看著他,眼裡儘是戲謔的笑意:「小叔,你又想親我了?」
溫少遠不答,只是專註地看著她眼睫上的那抹絨白,抬手想拂開,手剛伸到一半,就被她截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