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二
第86章番外二
老爺子的身體徹底垮了。
這是在聞歌和溫少遠婚後的第二年,剛過完年,老爺子就念叨著要去梵音寺住幾天,卻在出發的那天,病倒了。
聞歌匆匆趕到醫院時,辛姨正在交費,聽見她的聲音,辛姨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顫抖的手都捏不緊錢,紙幣掉了一地。
周圍來往的人多,聞歌按住辛姨的肩膀,安撫道:「辛姨沒事,我幫你撿。」
「小歌……」辛姨擦了擦眼角,還有些后怕,「我今天起得晚,也沒注意,等我覺得不對勁去樓上的時候,老爺子已經昏迷了不知道多久……」她哭出聲來,聲音壓抑到極致,「我真怕……怕他這一睡就醒不過來了。」
「不會的。」聞歌把錢裝回辛姨的錢包,按著她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爺爺吉人天相,你看他這些年進過多少次醫院了,每次都是有驚無險,你別太擔心了。」
「不一樣。」辛姨搖搖頭,看著急診室亮著的燈,頗為無力,「我總覺得這一次不一樣了。」
溫少遠接到消息便趕了回來。
快要登機時,他接到了聞歌的電話,說是老爺子已經脫離危險了,讓他不要太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老爺子這次病得實在湊巧,溫景梵和隨安然不在A市,他又出差在外,重擔一壓下來,全部落在了聞歌的肩上。
「吃過飯了沒有?」溫少遠瞥了眼航班起飛的時間,往後退了退,走到僻靜的地方。
「還沒有。」聞歌呼出一口氣,聲音疲憊,「辛姨早上嚇壞我了。」
「辛姨……」溫少遠想到什麼,眉心微鎖,「辛姨年紀也大了,出了事總往壞處想,你多勸勸。」
「我會的。」聞歌笑了一聲,正要掛斷電話,又聽他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
聞歌握著手機的手收緊,良久才嗯了一聲。
相處那麼久,他和她之間早有默契,不用說也能明白。
溫少遠下了飛機就立刻趕到了醫院。
老爺子下午醒來之後現在剛睡著,辛姨正守在床邊。
聞歌坐在里側的沙發上,一雙眼熬得通紅。
「老爺子反覆念叨著一句話,說『連菩薩都不願意給我個機會』,還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辛姨說著,摘了老花鏡擦了擦眼角,低聲啜泣起來。
安撫好辛姨,溫少遠朝聞歌招招手,示意她出來說話。
走出病房,壓抑的氣氛才減輕了不少。
聞歌揉了揉眼睛,沒走兩步,就一頭撞在了溫少遠的胸前。
他低頭,將她的手拉下來看了看,她大概是下午哭過了,眼睛還有些紅腫。
溫少遠輕嘆一聲,低頭在她的額上親了親:「辛苦了。」
聞歌搖搖頭,開口時,聲音微微沙啞:「少遠,你說……爺爺……」
「連你也這麼想?」他低笑一聲,牽著她的手往前走著,直到走到走廊盡頭,站在了窗前,「爺爺年紀大了,我們都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他話音剛落,聞歌的眼淚就唰唰地落了下來:「爺爺下午醒來後跟交代後事一樣,我好怕像辛姨說的……這一次是真的……」
「嗯?」溫少遠把她攬進懷裡,輕輕拍了拍,「不會。」
他低頭,微涼的嘴唇貼在她的耳邊:「不要把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辛姨看見該難過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聞歌的眼淚更止不住了:「你不知道,辛姨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話都說不清楚。我開車趕到醫院時,辛姨正在交費,手抖得連錢都拿不住……」
他輕聲應著,攬在她後背上的手輕輕地拍著,緩解著她的恐懼:「不怕了。」
他的懷抱那麼溫暖,那麼有安全感,讓她故作鎮定的心終於卸下偽裝,哭聲再也抑制不住。
可這一次,真的沒有那麼好的運氣,老爺子那次醒來后,又陷入了昏睡當中,偶爾再次醒來,也是目光獃滯地看著窗外,不愛說話,也不愛搭理人。
這次住院,一住就是兩個月。
原本就消瘦的老爺子像是被抽空了身體,往日的精神都沒了,一臉病容,不見好轉,也不見希望。
A市的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了。
幾個月過去,秋天也來了,秋雨一場接著一場,人心都漸漸冷了起來。
聞歌下午從醫院回來就有些心神不寧,晚上早早就睡了,迷迷糊糊醒來時,溫少遠剛上床。
因為在陽台上站了片刻,他身上有些涼。
聞歌偎進他懷裡時,打了個哆嗦,剛想退出去,被他一用力抱得更緊了些。
她睜開眼,不甚清明的雙眸看著他:「冷。」
「從醫院回來就不對勁。」他躺下來,屈指颳了刮她的鼻尖,「下午的時候,老爺子跟你說了什麼?」
聞歌愣了一會兒,借著床頭的燈光看了他一眼,笑起來:「什麼都瞞不過你,你怎麼知道是因為老爺子?」
「你是我老婆,每晚睡在我身邊,你想什麼我不知道?」他蹭著她的鼻尖,「是不是說我壞話?」
「爺爺讓我趕緊給溫家延續香火,說只有我給溫家留了后,我們的命格才能一直順利。」聞歌嘀咕了聲,有些懷疑,「這些是不是真的啊?老爺子怎麼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溫少遠低笑了幾聲,抱著她:「假的。沒有孩子,我們不也好好的?他就是抱不動時間了,讓我們生個小的給他抱著玩……」
他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連聞歌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她正要問時,便聽他說:「那就順他的意,生一個。」
「好。」她點點頭,怎麼也焐不暖的腳被他夾在小腿之間,整個人被他擁在懷裡,漸漸溫暖起來。
溫少遠哄著她睡著了,這才看向夜色沉沉的窗外。
短促的手機鈴聲響起,他低頭看了眼懷裡睡得不安穩的聞歌,邊輕拍著她的背脊安撫,邊接起電話。
傅衍沉涼的聲音就像是墜入了冰湖,冷得讓人發顫。
聞歌困頓地睜開眼來,看向溫少遠。
這麼近的距離,能聽見話筒里傅衍的聲音,平靜的,也是沉重的。
老爺子沒了。
整個夜幕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溫少遠的臉驟然失了血色。
有那麼一瞬間,聞歌好像聽見了時間停止的聲音,邁過零點的時針,拖著尾音,正好落在了立秋上。
外面下起雨來,墨沉的夜空,只聞雨聲,黑暗得看不見盡頭。
「活了那麼久,也是活夠了。就怕人走茶涼,我交代過少遠,就埋在敬兒旁邊,你以後來給溫敬上香,記得給我捎上一炷。
「聞歌啊,再叫我一聲太爺爺吧!」
你總說人死後,就是一抔黃沙土。
你總怕我們忘記你,所以你生前囂張、固執、強硬,一直用你的方式,直到死後也不例外,要了一炷香的惦念,讓我們每年去你的墓前祭奠。
下午那場對話,原來就是你的告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