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脫身
85_85661秦季仁已經瘋了。
兩個墨鏡男把衛碧按在了沙發上。
這個過早地蒼老的男人瞪著浮腫的眼睛,又從墨鏡男的手裡取過了一杯淡黃-色的液體,搖搖晃晃來到衛碧的面前,渾濁的眼裡忽然綻放出一點光澤來。他眯著眼睛俯瞰衛碧,蒼白的指尖劃過衛碧的鼻尖,聲音就像從乾涸的枯井中傳出:「衛小姐,你看,你為這個男人保守著這麼多秘密,值得么?」
衛碧不敢用力呼吸,也不敢沉默,仔細想了片刻開口:「秦老闆,事到如今,您就算不相信我說的話,也應該相信我對死亡的恐懼。你說的秘密我真的不知道。你如果不信,我也沒有辦法了。」秦則寧身上有多少秘密,沒有人知道,她從頭到尾不過是個局外人,卻被他莫名其妙地牽連了進來,如果這一次真的壓上了性命,那就從頭到尾是個笑話了。
秦季仁像是在考慮,沉寂的目光死死盯著衛碧的眼睛,發現她的眼裡的確沒有躲閃的光芒后,他又眯起眼睛望向秦則寧,手裡的瓶子靠近秦則寧——
「則寧,既然衛小姐並不知曉,我想只能由你親自來告訴我了。」
他抬頭給墨鏡男使了個眼色,很快,墨鏡男就出去了。片刻后墨鏡男端進來一個皮箱,箱子打開,裡面依舊是各種針劑。
衛碧看得心口一跳,不愉快的記憶撲面而來,讓她渾身都涼透了。
「動手。」他冷道。
保鏢們齊上陣,按住了秦則寧,把第一支針劑插入了他的筋脈——秦則寧想要掙扎,卻最終抵不過三四個孔武有力的男人——二十幾秒后,秦則寧的目光漸漸渙散,掙扎的力道微弱了下去。幾個保鏢趁著這難得的機會,把剩下的幾個針劑都注射進了他的身體。
「四叔為你準備的一份大餐,不過在你真正開始享用之前,可以先來點開胃小菜。」
秦季仁獰笑著抓住了脖頸。
瓶口漸漸傾倒。
他的眼眸被點燃,興奮而又灼熱的光在裡頭閃動。
「它沾到你的皮膚之後,剛開始你會感覺到灼燒,灼燒過後是疼痛,痛起來……你會想把整一塊肉給剜掉……等到過幾天,你就會開始發癢,傷口潰爛出膿,螞蟻爬過你的傷口鑽進你每一根血管里撕扯……你會想用刀把整一條腿連根切掉。」
秦季仁已經瘋了,為了那個說不定根本不存在的秘密。
衛碧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她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穩,咬牙道:「秦老闆,聽說你在泰國是吃齋禮佛,你的佛沒有告訴你惡有惡報么?」
秦季仁動作稍滯,冷笑:「惡有惡報?如果真的有這種東西,他今天的下場就叫惡有惡報!」
見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衛碧悄悄鬆了一口氣,小心道:「當年……你們爭鬥得很厲害,我並沒有參與,不過你卻已經是第四次綁架我了,這就是你的惡有惡報?」
秦季仁咬牙:「誰讓你和他牽扯不清?!」
衛碧道:「秦則寧當初也只是想要自保,聽說進牢里的秦仲遠當年差點殺了他,說到底你們爭奪秦家家業,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更何況可我已經離開環球了,這一次你就是牽扯無辜了。」
秦季仁的眼裡閃過一抹精光:「我差點被你騙了,衛碧……你不要妄圖拖延時間!秦則寧,呵……秦則寧他有什麼資格來爭奪我秦家的家業?!他根本就不是秦家人!秦家養了他二十年,換來的是他恩將仇報!」
秦則寧不是秦家人?
衛碧一愣,回頭看秦則寧。
秦則寧一直面無表情,渙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他忽然吃力地支起了身子,把頭靠在了衛碧的肩上,闔上了眼睛。
他大概現在是沒有意識的,能不能聽清秦季仁的話語都是問題。
秦季仁卻像是忽然找到了發泄的口子,歇斯底里起來:「你知道什麼!我也不想殺人!我更加沒有想過爭奪家產!可是他呢,他根本不是秦家人卻妄圖霸佔秦家財產,害死養父殺害叔叔,他有什麼資格談無辜?!當年我才剛剛出院……卻發現秦家已經落入了他的手裡,呵……一條秦家養大的狗,卻咬死了主人……呵……你說我是讓他死呢,還是讓他活著好?」
秦季仁說的話語瘋狂而又尖銳。
衛碧每一個字都聽懂了,卻好像又什麼都沒懂。
秦則寧並不是秦家人,可他確確實實是從少年時代就被秦老爺子帶在身邊的「繼承人」,至於殺害父親和叔叔,秦家老大是心臟病發過世的,老二在牢里,老三倒是的確不知所蹤。死了?
「秦老闆……」
「閉嘴!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短暫的冷靜之後,秦季仁又癲狂起來,揚起手中的瓶子冷笑:「我改變主意了,你這張臉我看著也很討厭,以後索性換一張吧,嗯?」
他尖笑著,忽然站直了身體,就好像年輕了十幾歲似的。手腕翻動,瓶子里的液體向衛碧的身上傾倒——
衛碧掙扎不成,眼睜睜地看著瓶口傾倒——
忽然,一直靠在她肩膀上的秦則寧忽然有了動作。他忽然一腳踹向秦季仁的胸口,秦季仁吃痛後退跌倒,他手裡的瓶子自由落體,就在那一瞬間,秦則寧猛一揮手,擋開了那個瓶子!
「你——」衛碧驚叫。
秦則寧一反剛才的迷濛狀態,迅速脫下外衣,用外衣擦拭手臂。
硫酸濺到了?!
所有人愣住。
衛碧趁著保鏢沒有反應過來,用力掙脫了,沖向桌邊找到了水瓶,確定他的裸露的手臂上已經沒有了潮濕,就把一瓶水倒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們還不快動手——!」秦季仁終於反應了過來。
保鏢們相互看看,有人掏出了槍-支,卻只是一瞬間,下一瞬間槍-支被墨鏡男a踢翻!
「你——!」
幾乎是同時,門外響起了警笛聲,巨大的槍聲響徹在山野之中,緊隨其後的劇烈的聲響,大門被人硬生生撞開,十幾個身著制服的男人魚貫而入,陰森森的嗆口對準里裡面所有人!
「不許動!!」
秦季仁目瞪口呆,用震驚的目光回頭看秦則寧。
秦則寧冷淡地看著他,輕柔道:「當年非法出境,如今私藏槍-支彈藥,涉足毒品、綁架,四叔的身體不好,往後還請好好照顧自己,切莫再意氣用事了。否則爺爺在天之靈,想必會責怪我行事過急。」
他的眼裡清明一片,哪裡有半點混沌?
秦季仁不可置信地望向散落在地上的針劑:「不可能……不可能你……」
漆黑的槍口已經抵住了他的額頭。就在他崩潰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墨鏡男a緩步到了秦則寧的身後,把手裡的一個u盤交給了他。
「是你……」秦季仁狂笑起來,無力地躺倒在了地上。
之後半小時里,衛碧作為當事人上了警車,而秦則寧則是被送到了醫院去處理手上的傷口。一路上景色飛快略過,她漸漸地把這一件事都理順了許多。
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
以秦則寧的個性,恐怕一開始就不會放任秦季仁在泰國自由地行事,所以那個墨鏡男應該是早就安插在他身邊的。而在那之後,從陸雅安到秦季仁對她三番兩次的綁架,恐怕他不是不知道就是故意放任,又以自己為誘餌,一步一步誘秦季仁深入叢林,誘惑他掏出毒品,甚至是掏槍……
恐怕到了警局之後,他拿到的那個u盤會讓他一輩子都在牢房裡度過了。
還真是秦則寧的作風。
一場豪賭。
不論這中間哪個環節出現問題,所有參與者都會萬劫不復。而他就是有這樣的自信或者狠心,一步一步去賭,只為了贏取最後的籌碼。
警車裡,墨鏡男a摘了墨鏡,露出了臉。他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在上車之後淡淡說了句:「我叫丁城。」
衛碧想了想,問:「陸雅安怎麼樣了?」
丁城道:「已經送去了醫院,現在應該已經出搶救室了,不過……」
他沒有說下去,衛碧卻明白。被這樣的硫酸潑中,容貌恐怕難以保存了。她想了想,問他:「你帶著手機嗎?」
丁城沉默地掏出手機遞給了她。她仔細回憶了下電話,撥通陸箏的手機:「陸箏。」
[你沒事吧?]
「沒事。」她淡道,「你收回所有對陸雅安的通稿吧。」在那之前,她曾經安排了針孔在隊員身上,全程拍攝陸雅安的過程。諷刺的是,她似乎用了和秦則寧同樣的手段,故意給了陸雅安行事的機會,只因為知道她會忍不住做些什麼,甚至給她提供了很好的時機……她原本是想讓她身敗名裂的,不過,現在似乎沒有必要了。
[你打算放過她?]
「嗯。」衛碧輕聲道,「我不打算追究陸雅安了。」
毀容之後,等待她的將會是警方的手銬。
衛碧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丁城,卻發現丁城正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她笑了,問他:「上次打了一架,你該不會想要揍回來吧?」
丁城:「……」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好奇問:「如果上次我沒有逃跑,會怎樣?」
丁城道:「只有第一針迷幻劑有效,後面的我已經全部兌換成了營養劑。」
衛碧苦笑,無力地靠向坐墊。這一切過去,她才發覺身體一直是在低燒,之前不過是因為太過緊張出了汗,而導致的暫時性退燒而已。
過了很久,丁城猶豫的聲音響起:「你和秦總……」
「沒什麼,不會有任何改變。」
衛碧淡道,放任了自己的意識漸漸散去。
她和他之間,從來就不是一個陸雅安的問題。
因為暈厥,衛碧沒有去成警局,反而被送去了醫院。
丁城抱著她,卻在醫院門口見到了秦則寧與一個陌生男人。
秦則寧的手臂已經包紮完畢,看到他懷裡的衛碧,神色忽然一變,幾步快走到了他身前,脫下身上的衣服,蓋住了衛碧的腦袋——
「秦總……」丁城想說,對昏迷不醒的人這樣做會影響她的呼吸暢通啊。
秦則寧的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緊張。
他道:「你送她去裡面,不要讓任何媒體和不相干的人靠近。包括任何秦家人。她醒后,親自送她去se。」
「是。」
在他身後,一個身穿西裝,長相斯文的人走到了他身旁,笑容和睦:「則寧,這一位是……」
秦則寧收斂了目光,微笑道:「一個不相干的倒霉藝人而已,二叔不必上心。」
男人收回了目光,笑了:「久別重逢,則寧,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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