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何異

五 ****何異

再朝深處走,群雄愈發不安,遍地橫屍,皆是女子模樣,身上有刀劍之傷,乃是被人斫殺。蒼鷹細看傷口,說道:「這確是仙劍派的五彩劍芒所傷。令尊等人路過此處,戰況.....順利。」

韋廣急道:「那為何此處全是女子屍身,並無那些先前豪傑的蹤跡?」

蒼鷹再查腳印,見相距不遠,行兇者並不忙亂,出手有序的緊,皺眉道:「這些女子並未反抗,而是甘願受戮而死。昔日來此的武人,殺了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韋廣臉色劇變,心知不假,竟說不出話來。其餘眾人則怒道:「你這叫花胡說八道,咱們劍盟皆是俠義中人,豈會做這等事情?」

蒼鷹也頗為不解,見此地死去女子幾逾三千,只怕全數死在此地。那些武人縱然殘忍好殺,難道竟不留半分活口么?

他想起當年血玉女童之事,暗生驚懼,她乃血妖化身,可用鮮血誘人心中邪念,變得殘酷瘋狂,殺人如麻,曾令神劍中與劍盟各位劍客自相殘殺,難道這些武人亦受到這法術迷惑么?

他曾在這紅水石村神殿之下,落入過污濁血水,被其中陰毒侵入經脈,痛不欲生,嚇得心驚肉跳,幾乎放棄求生念頭。那確是血肉縱控念的功夫無疑。莫非是太乙重返此處,帶走血玉女童,再施展邪法,以至於生出禍事么?

但之前那些劍盟之人又到了何處?瞧此情形,他們應當已然獲勝,將眾村女屠戮殆盡,不費吹灰之力。或許是太乙令他們性情大亂,自取滅亡。

韋廣見這許多死屍,心中不忍,又怕這些屍首藏有異處,可死而復生,再撲咬過來,說道:「全數堆起來,塗上火油,就此火化了。那屍身上有蛆蟲蚊蠅,最易染病。」

群雄大呼倒霉,反胃噁心,但知道韋廣所言頗為有理。而韋廣親力親為,戴上手套,塞住鼻子,搬動屍首於一處,澆上火油,眾人見狀,自也不能偷懶。

蒼鷹身上本就污穢,也不在乎,相助眾人搬動屍體。他抱起一具女屍,依稀記得曾見過她,當年他離開之際,眾村婦向他道別,心意誠摯,各含熱淚,這女子也在其中,想不到如今竟無一人逃生。

他已面目全非,乃是飛蠅樣貌,即便她們生還,想必也不認得他了。

她死去已有多時,雖有屍蟲盤踞,但卻仍未腐爛。那白花花蠕動的蛆蟲,似受了蒼鷹驚動,一股腦亂跑亂鑽,藏入體內,蒼鷹見狀,卻不覺噁心。

蛆蟲也是生靈,以腐屍為食,與其餘野獸蟲豸捕食皆是一樣。在人眼中,它們**惡臭,不堪忍受,但在蒼天看來,只怕與凡人差異甚微。

一具具屍首堆在一塊兒,情形可怖血腥,彷彿圍做城牆,堆積成山,甚至化作海洋。蒼鷹生出幻覺,宛如被屍海淹沒,有些喘不過氣來。

蒼鷹耳邊忽然有人輕聲說道:「蛆蠅屍海的世界,你總算見到了嗎?與你想象的可有差別?」

蒼鷹大驚,四下張望,卻不見人影,那人是以千里傳音的功夫對他說話。但蒼鷹運足殺生屍海劍的心訣,卻找不到那人行蹤。

他要麼身在數里之外,要麼身懷妙法,難以探查。

那人笑道:「蛆食腐朽,人食佳肴,蛆吃的是死物,人殺的是活物。蛆無意害人,而人以蛆蟲為禍害。弱肉強食,本就如此。人作惡時,絲毫不覺,亦無憐憫。然而在上神眼中,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蒼鷹功力不到,無法答話,但此人身負如此神通,莫非是山海門人么?那人用了傳音之術,聲音迥異,蒼鷹也聽不出此人是誰,但那人語氣柔和,並非太乙,亦非三峰,更非沉默寡言的玄夜、歸燕然。

莫非他是山海門的門主?

他專向我傳話,他知道我是誰了?

蒼鷹茫然四顧,只見天空有異。層雲如山岩,齊聚在空中,隔阻陽光,以至於天際紅黑交雜,與地上黑石紅血的景象何等相似?天上雲海血陽,地上屍山血海,這正是蛆蠅屍海的意境。

那人又道:「聽說那年洪水降下的時候,無論罪人善人,皆受其苦,可見人本為惡,與妖魔無異。你看哪,眼前這些豪傑英雄,他們好生正直,居然憐憫死者,欲送他們安然離世。那韋廣可是頂天立地、萬人追隨的大俠。但哪怕最善之人,亦可化作罪惡之人。你想瞧瞧他們醜惡的樣貌嗎?那絲毫不難,人人都殺過生,自然人人都可以再殺。世間哪有什麼正道?世間哪有不變的良善?」

蒼鷹天旋地轉,神志不清,頃刻間無法動彈。他見那許多女屍中飄出血霧,眾人無知無覺,被這血霧侵入肌膚,蒼鷹想要提醒,但已然太遲。那血霧如同幻覺,立時便消散無影。

韋廣夫人忽然大聲道:「遙識哥哥,遙識哥哥,你在哪兒?你在哪兒?快來....快來抱我。你昨晚吻了我,我做了一個晚上的美夢,但那怎麼足夠?我要再親親你,真正的與你歡喜。」聲音嫵媚入骨,彷彿醉酒。

遙識聽她一喊,登時情·欲熾熱,再難忍耐,走上前去,將她攬在懷中,喊道:「小禮,我在這兒,你可總算肯給我了。」

韋廣瞪大雙目,慘叫一聲,哭喊道:「小禮,你為何如此,你可是瘋了么?賢弟,我....我待你不薄,本有心相讓,你為何在此時...」

韋廣夫人咯咯嬌笑道:「我沒瘋,夫君,我不知怎地....我眼下才真正的快活。你是個大好人,大豪俠,為人正經端莊,人人敬佩,我自也對你順從尊敬,但你呀,你不懂女人心思,可討不了我歡心。女人呀,總喜歡不懷好意、難以捉摸的男人。」

遙識彷彿化作了畜·生種·馬,什麼都不顧了,動手撕扯韋廣夫人衣衫,兩人扭在一塊兒,舉止無恥至極。韋廣搖搖晃晃,望向旁人,見旁人眼中滿是鄙夷憐憫,卻又出奇的平靜,彷彿他活該遭此惡報。

韋廣夫人喘息道:「韋廣,你是聖賢高士,心胸寬廣,定不會計較這些么?你原諒我與遙識私情,特意讓我倆在此相會,好讓咱們親熱。你這般厚意,我怎忍心拒絕?我這就要與遙識生下孩兒,贈送給你,要你替我來撫養長大。嘻嘻,從今往後,我是你韋廣的夫人,更是遙識的心肝寶貝兒。多謝你啦,多謝你成全我二人。」

韋廣再也忍耐不住,拔出長劍,咬牙道:「我便成全你們了!」將兩人刺了個對穿,那兩人當即氣絕。群雄見狀,大多數高聲喝彩,但三才劍派眾人登時暴怒,喊道:「這小子殺了咱們公子爺,將他宰了報仇!」說罷取出兵刃,殺向韋廣。

韋廣哈哈大笑,出手兇狠,全不復先前忠厚模樣,當即劈死數人,喊道:「一不做,二不休,將三才劍派斬草除根!」

群雄仰天怒吼,似成了只知殺戮的禽獸,不再以屍首為臟,一見猩紅,反而歡喜,立時便動手濫殺。三才劍派不過百來人,哪裡抵得住四面八方的利刃猛攻,轉眼便被砍成肉泥,但群雄自也有所損傷,血流不止。傷者更不包紮,目光喜悅,心滿意足。

韋廣呼呼喘氣,喊道:「我是替天行道,錯不在我。你們信不信得過我韋廣?」

眾人皆喊:「韋廣盟主,好一個『快意恩仇』。咱們本就是來報仇的,這兩人是你仇家,哪裡還能饒了?大伙兒跟著你,你讓殺誰,咱們便殺誰。」

韋廣心生欣慰,暗想:「是那二人有錯在先,對不起我,我豈能讓他們瞧得小了?」一轉眼,見那魏無儔滿眼笑意,盯著自己看,彷彿在說:「你老婆偷人,真不知已有多久,只怕你家那小的也是這遙識的種,哈哈,你韋家威風一世,終究絕種絕後。」

韋廣腦中暈眩,眼花繚亂,只覺四周眾人眼神盡皆古怪,他耳中隆隆作響,聽到眾人止不住的譏諷於他。

他大叫一聲,一劍刺入魏無儔心臟,拔劍出來,染紅衣襟,他大聲道:「知道此事之人,一個都逃不了!」兩旁揮劍,砍掉兩人腦袋,驀然背後一痛,已被人刺了一劍,傷勢沉重。他由此狂怒,將那人掀翻在地,一劍劍將那人面孔刺得血肉模糊。

眨眼間,原先正義之士、齊心協力的豪俠同盟,喪心病狂,互相殘殺撕咬,彼此憎恨無比,恨不得食同伴血肉解恨。

蒼鷹心中冰冷,身子發顫,渾身上下凌遲般劇痛,無力阻攔。他意識到眾人已然發瘋,於是什麼俠義正道,什麼情誼理智,悉數不翼而飛。

他見過這樣的景象,就在那乃蠻王所在宮殿的山谷中,只因為公主的一個眼神,一句鼓勵,那些以往出生入死,並肩作戰的將士爭相啃食,再不顧昔日情分。

那是他深愛的公主,慈悲正直,嬌弱無助的可憐人兒,忽然之間,搖身一變,成了惡毒殘忍的女神,她想要宣洩仇恨,想要懲罰她可以懲罰之人。

血光交錯,人影晃動,透過這血腥地獄的血雨,蒼鷹跪倒在地,如墜深淵,他淚眼朦朧,見到此生最愛的女子朝他走來,臉上笑容殘忍,好似癲狂,但蒼鷹卻覺得她無比寧靜。

雪冰寒依舊俏麗無雙,依舊機靈調皮,她說道:「蒼鷹哥哥,你能陪我四處走走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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蛆蠅屍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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