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取妖魔骨肉
月光清冷,黑夜無邊,冷風拂過,令一切宛若蜃境。
這絕峰峻崖的包圍之下,眾人見到一個龐大猙獰的影子,從山谷的陰影處冒了出來。
那怪物身高足有一丈,彎腰駝背,步履蹣跚,它渾身披著一層層鋼筋盔甲,盔甲上長滿數尺長的利刃,瞧上去就像是一隻龐大的刺蝟,至於它本來面目如何,已經全然看不清楚了。
更令人咋舌的是,那些利刃尖刺上插著密密麻麻的屍體,殘缺不全,模樣畸形,凄慘無比,紛紛瞪大雙眼,彷彿心有不甘似的。鮮血從它盔甲上流過,順著盔甲上的溝渠緩緩流入它體內。
九和郡主離得最近,一看清那怪物模樣,嚇得立即連退數步,她的四位隨從立即挺身站在她面前,取出兵刃護衛著她,但他們的眼神也悚然驚懼。天德道人武功雖然不弱,但何曾見過這等可怖的場景?一時之間,握住長劍的手微微發抖,咧嘴呲目,驚惶至極。
趙盛哭了出來,輕聲問:「這是什麼妖怪。」
蒼鷹說:「我也不知道,上次我來這兒的時候,曾經見過它一次,它專門將那些山谷中的屍體收集起來,不知送到什麼地方去。但只要咱們不招惹它,它也不會對咱們動手。」
趙盛聽蒼鷹這麼說,恐懼之心稍緩,細細看那怪物身上,發現那些尖刺都是些兵刃,有大刀利斧,長槍長劍,這讓它體型龐大了不少,這空地雖然空曠,但當它來到拐角處時,行動仍然相當不便。
當它走到李書秀身旁時,身後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吼,眾人心中猛跳,朝那邊望去,發現九和郡主身邊的一位蒙古士兵死瞪著那刺屍的怪物。那怪物輕描淡寫的朝那人看了一眼,居然毫不在意,繼續機械的朝前緩緩挪步。
九和郡主厲聲喝問:「伊爾干,你幹什麼?」
伊爾干喉頭髮出刺耳的咕嚕聲,雙腳一蹬,抽出斧頭,胡亂舞動,朝刺屍怪身上砍去。
玄鏡怒道:「你瘋了么?」伸手在他肩上一按,運起三成內力,想要將他制服,誰知伊爾干力氣大的驚人,肩膀一抬,將玄鏡推到一邊,一斧頭劈在那怪物盔甲上。
那怪物盔甲堅硬無比,這一斧頭彷彿砸在了山岩上,火光四濺,僅僅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迹。盔甲上的長矛突然躥出,刺穿伊爾干脖子,隨後又迅速縮短,當真如靈蛇出洞般敏捷。
九和驚呼道:「伊爾干!」
伊爾干捂住脖子,似乎一點兒都不覺得疼痛,反而瘋狂的揮舞斧頭,怪物盔甲上也許有巧妙的機括,身上的尖刺忽伸忽縮,靈動無比,伊爾干頃刻間被刺得千瘡百孔,再也支撐不住,往地上一躺,慘死當場。
怪物緩緩轉身,彎下腰,將伊爾乾的屍體撿了起來,往尖刺上一插,發出一聲滿意的怪笑。它似乎注意到了周圍的眾人,在密集的盔甲中露出一雙碩大的眼睛,仔細打量著這些不速之客。
蒼鷹想:這伊爾干真的瘋了,而且他這一送命,可算惹怒了這怪物。
刺屍怪物張望了一會兒,似乎「嗯」了一聲,張開巨掌,往九和郡主抓去,玄鏡袖袍一翻,使出「金花不落掌」,一股凌厲掌風呼嘯而至,咚地一聲,那怪物身子一晃,退後一步,發出惱怒的喘息聲,加快腳步,朝玄鏡襲來。
天德喊道:「師父,當心!」
玄鏡手掌牽引,腰間長劍自行飛入半空,他高高躍起,握住長劍,重劈在怪物尖刺之上,他這柄長劍本就鋒銳,此時附上他的內力,當真削鐵如泥,只聽噹噹當三聲,怪物身上尖刺立時削斷,眾人一見他神妙功夫,忍不住大聲喝彩。
怪物渾然不覺,轉過身,無數尖刺陡然暴長,玄鏡身在半空,長劍左擋右格,稍稍借力,退後九尺,飄然落地。哼了一聲,臉色凝重。
蒼鷹見到玄鏡肋骨處滲出血跡,他想:他傷口迸裂了?還是新受的傷?
天德瞧出情勢不妙,抽出長劍,與師父並肩而立,喊道:「師父,讓徒兒替你料理這怪物!」
玄鏡面色鐵青,斥責道:「讓開,你還不成,給我護住郡主,別來搗亂!」
天德如何肯退?擋在玄鏡身前,玄鏡氣惱不過,恨不得一掌將他擊暈,但這般一生氣,牽動傷口,頓時腦子又一陣暈眩。他深吸一口氣,想:罷了,今日便拼得咱們師徒兩條性命,也要保護郡主周全。
正準備孤注一擲,全力一搏,只聽一聲輕嘯,李書秀陡然出現在怪物身側,避開巨怪尖刺,長劍刺入它盔甲縫隙之中,隨即閃身躲開。那怪物發出痛苦的吼叫,一時方寸大亂,隨手揮掌,什麼都沒打中。
蒼鷹不禁暗贊道:「這姑娘劍術當真有靈氣,雖然方才佔了偷襲的便宜,但這見縫插針的一招,若非雙眼敏銳至極,心思聰慧,手腕沉穩,萬萬無法命中。若是資質平庸之輩,就算練一輩子劍法,也達不到她這一招的妙悟。」
李書秀大喊道:「怪物!有膽與我較量較量!」在它身前來回跳動,躍躍欲試,那怪物悶悶的朝她望去,笨重的張開雙臂橫衝而來。
李書秀急速後退,雙腿在岩壁上輕點,一招「林間飛鼠」,從這怪物頭頂輕巧閃過,本想趁勢揮劍在這怪物盔甲上連點,誰知怪物盔甲上機關發動,數柄砍刀直取她面頰,李書秀驚呼一聲,長劍一擋,失了平衡,手腕被砍刀刺傷。
她落在怪物不遠處,捏住脈門,匆忙止血,見那怪物茫然的朝天空望望,似乎還沒察覺她已經落地。
她想:這怪物著實厲害,但行動緩慢,咱們沒必要與他為敵。於是喊道:「朝前面跑!穿過草地,應當有一片小樹林,咱們爬到樹上,它應當奈何不了咱們。
眾人大呼小叫,撿起行囊,正準備倉皇出逃,突然見到蒼鷹吼了一聲,雙眼發直,雙手舉起長劍,哇哇亂叫,朝怪物身前狂奔。
李書秀大急,想:蒼鷹兄弟也發了瘋么?這峽谷中定有其餘古怪。
蒼鷹來到怪物近處,對李書秀喊:「你們先跑!」
李書秀一怔,想:他沒瘋么?
怪物身上萬千尖刺密密麻麻的刺了過來,宛若一張密不透風的牆,蒼鷹不躲不閃,狂熱的瞪著這些致命的尖刺,趙盛見狀尖叫起來,李麟洪粗聲怒罵,李書秀渾身發顫,想要救援,可已經來不及了。
鮮血飛濺,傳來肌肉撕裂的聲音,眾人聽得頭皮發麻,只覺得心驚膽戰,手足酸軟,心知這莽夫只怕活不成了。
那怪物忽然發出一聲嗚咽,朝後退開,伸手捂住頭部,慢條斯理的嗷嗷大叫,蒼鷹從它身下爬出,手中捏著一件事物,手臂與大腿兩側滿是刺裂的傷口,但並沒有受到致命傷。
李書秀驚喜的喊道:「你躲開了那麼多尖刺?」
蒼鷹突然露出害怕的表情,喊道:「跑!」說著毫不猶豫的撒腿開跑,跑到趙盛身邊,一把將他扛在頭頂。眾人見他表率,哪兒還有半分猶豫,一股腦沒命的狂奔起來。
那怪物仍然暈暈乎乎的在原地哀嚎。
這一路跑過月光照耀的峽谷,穿過一條狹窄的山道,來到一處樹林旁。蒼鷹剎住腳步,將趙盛放在地上,呼呼喘氣,突然歡快的笑了起來。
李麟洪踹了他屁股一腳,怒道:「你還笑得出來?你把老子嚇得半死!你又在發什麼毛病?」
蒼鷹說:「那怪物的尖刺上有毒,只有它盔甲里的肉才能解毒。」說著喜滋滋的張開手掌,露出一塊圓滾滾、黑乎乎的東西,看上去有些像是泥巴,聞起來卻有一陣異香。
李書秀問:「有毒?解藥?」突然間,只覺得手腕傷口一陣麻癢,仔細一瞧,頓時嚇得頭皮發麻。她見到手腕上長出片片綠色鱗甲,好似小蟲般翻滾不休,而且飛快的蔓延開來,她輕輕一碰,痛徹心扉,忍不住厲聲慘叫起來。
蒼鷹切下一片泥巴,趁著她張嘴的片刻,精準的塞入李書秀嘴巴,同時自己也吞了一片。李書秀咽下泥巴,只覺得味道苦滋滋的,再看看手腕,發現這泥巴藥效如神,那些鱗甲漸漸平復下去,雖然有些痕迹,但想必已經沒有大礙了。
玄鏡臉色鐵青,匆忙呼吸吐納,檢查身上各處有沒有傷口,幸好他躲得巧妙,並沒有被那怪物傷到。
李書秀想到自己死裡逃生,對蒼鷹感激涕零,連聲道謝不停,蒼鷹笑道:「咱們先前說什麼來著?大伙兒相互救助,沒什麼欠不欠的,只要你們不來懷疑我蒼鷹,我就已經謝天謝地啦。」
玄鏡哼了一聲,在一旁說道:「不知蒼鷹兄弟如何得知這怪物身上的毒性?又如何得知它的肉便是解藥?」
蒼鷹隨口答道:「上次咱們進來的時候,也曾遇見過著怪物,我的同伴們不知這怪物脾氣,一擁而上,結果全數死在它手上。我身中劇毒,九死一生,但碰巧拾到它掉落的肉塊,這才勉強保住性命。」
玄鏡心中仍有疑惑,但這蒼鷹救了眾人性命,應當並無惡意,只好暫且忍耐,打算靜觀其變。
李書秀問:「這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是妖怪?還是動物?它又為何要收集這麼些屍首呢?」
蒼鷹搖搖頭道:「我也不知,但這怪物智力低下,記性不好,只要咱們躲它片刻,它就會忘記先前的恩怨,不與咱們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