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然而那天晚上凌易沒能聯繫上邢穎峰，不知道是有特別訓練還是出任務去了。

睡覺的時候，凌易給天天洗完澡把他抱回了自己房間，說：「晚上跟伯伯一起睡好嗎？」

天天點頭，不過又悄悄問道：「爸爸呢？」

凌易告訴他：「爸爸也一起睡。」

聽他這麼說天天就開心了，說：「好啊。」

凌旭整個人其實還是恍惚的，他總是有一種似夢非夢的感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因為天天是他和凌易的孩子，對他來說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他那麼喜歡凌易；可是他還是不能接受天天是他自己生的，如果是凌易生的就好了。

天天睡在了凌易和凌旭的中間，他稍微有些興奮，因為現在他已經很少有機會能和凌旭一起睡覺了，更不要說凌易。

他翻來翻去，一會兒面對著凌易，一會兒又轉過頭去看著凌旭。

凌易手裡拿著本書，但是基本上就沒有看上幾眼，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天天身上，看到天天翻來翻去，便會伸手幫他把被子拉來蓋住肩膀，讓他別著涼了。

玩了一會兒，天天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凌易問他：「累了嗎？累了就睡覺吧。」

天天點點頭，閉上眼睛的時候不自覺朝著凌旭身邊貼近了。

凌旭這才恍然回過神來，伸手摸一下天天的頭。

天天滿足地在凌易和凌旭中間躺著睡了過去。

等到天天睡著，凌旭才輕聲問凌易：「要不要把他抱回去？」

「不要了，」凌易看著天天，彎下腰吻了一下孩子的額頭，「就讓他睡在這裡吧。」

凌旭應道：「哦。」

「凌旭，」凌易注意到凌旭的情緒，他對他說道，「要聊聊嗎？」有些話說出來，總是好過一個人胡思亂想的。

凌旭說：「有什麼可聊的。」他不太願意去提起這個問題，這意味著他的身體可能並不正常，但是他又懼怕去檢查到底是哪裡不正常。

凌易沉聲道：「凌旭。」

聽到凌易語氣變得嚴肅，凌旭轉過頭去看他，喊道：「哥——」他想要靠近一些，但是中間又隔著個天天，於是乾脆起身小心從天天身上翻過去，然後跨坐在凌易腿上。

他雙臂抱在胸前，擺出要傾談的姿態來，「你難道不覺得這太不正常了？」他覺得凌易的反應太過於淡定，這不應該是這麼不淡定的事情。

凌易對他說：「我更寧願從好的地方去想。」

「你難道不覺得我是個怪物？」凌旭問他。

凌易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是我弟弟，你不是怪物。」

凌旭放下了抱在胸前的雙手，改作了捏住自己雙腳的腳踝，他說：「為什麼你不能給我生一個孩子？」

凌易說道：「別胡鬧了，你對於生下天天這件事真的很耿耿於懷？」

凌旭深吸一口氣，他說：「我不知道。」

凌易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他說：「我很開心。我知道你或許會覺得這對於你來說不公平，但是我想不是誰給誰生孩子的問題，你的那些痛苦如果可以我也願意幫你承受，就算什麼人認為我是個怪物我也覺得無所謂，重要的是天天是我們的孩子。」

凌旭目光落在旁邊的檯燈上，似乎在想著什麼。

凌易繼續說：「我問你，如果能生孩子和失去天天，讓你選一樣，你會選哪個？」

凌旭一愣，隨即說道：「當然不能沒有天天。」

凌易聞言微笑一下，「那就是了，老天爺給你的禮物，你還不謝謝他，有什麼可喪氣的？」

凌旭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隨後探過身去抱住凌易，說：「反正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凌易拍著他的後背安撫他，「不會有任何人知道的。」

凌旭「嗯」一聲，片刻后問道：「那天天呢？」

凌易沉默了。

其實凌旭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天天，或許應該告訴，不然天天會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媽媽，比別的孩子都要可憐，可是如果告訴了他，那他知道自己的媽媽竟然就是自己的爸爸，又不知道會不會陷入混亂。

凌易這時說道：「如果要告訴他就儘早。」

趁他現在還小，懵懂的時候反而無論告訴他什麼他都容易接受，一旦到了懂事的年紀，他可能就會更加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哪怕他現在是半懵半懂的，只要他接受了，等他以後長大就會逐漸變得明白起來。

「不用很嚴肅很正經地說，」凌易告訴他，「免得讓他覺得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凌旭點了點頭。

凌易差不多是在一周以後才聯繫上了邢穎峰。

一開始邢穎峰聽到凌易要打聽凌旭的事情，是稍微有些戒備的，似乎並不怎麼情願告訴他。

後來是凌易告訴邢穎峰：「所有的事情都是凌旭跟我說的，當年我跟他之間的分開是因為一些誤會一些不得已。」

邢穎峰沉默一下，「他很不容易。」

凌易聽到邢穎峰這句話，心裡有些難受，不過語氣依然沉穩，「我知道，所以我想要知道得更多，想要補償他和天天。」

其實邢穎峰所知道的也就是從凌旭回到部隊到他生下天天那段經歷，那時候對凌旭來說，更多的大概是心裡的折磨，而生活上，猶豫還有邢穎峰的照看，反而沒什麼艱難的。真正艱苦，還是凌旭帶著天天獨自離開，和邢穎峰也斷了聯繫之後的日子，他受了些什麼苦把天天給健康養到這麼大，邢穎峰也不清楚了。

凌易拿著手機，在許久的沉默之後說道：「謝謝你。」

掛斷電話，凌易從陽台上轉過身朝屋子裡面看去。

凌旭正在從冰箱裡面拿飲料，天天在旁邊拉著他表示自己也要喝。凌旭對天天搖了搖手指，「小孩子不能喝。」

天天不服氣，「爸爸也是小孩子！」

「誰跟你說爸爸是小孩子？」凌旭佯怒道。

天天說：「伯伯說的，說你跟個小孩子一樣！」

凌旭已經喝了飲料把瓶子蓋起來放回了冰箱，他對天天說：「可是爸爸已經有了大人的身體，喝冰水也不會拉肚子，所以我能喝你不能喝，聽到了嗎？」

結果那天半夜凌旭就拉肚子了。

跑了幾趟衛生間，凌旭腿軟地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凌易去倒了杯熱水給他，「天氣都那麼涼了，還非要喝冰水。」

凌旭抬起頭來，「我以前冬天還吃冰淇淋呢。」

凌易說：「那是以前，你現在都多大年紀了。」

凌旭嘆一口氣，「不知不覺就老了。」

凌易穿上外套出去給凌旭買了些葯，回來讓他就著熱水吃了。

凌旭趴在凌易的腿上不想起來，凌易用手掌撫摸他的頭頂。

「哥，你說我不會再懷上孩子吧？」凌旭表示了他的擔心。

凌易說道：「不，你是涼水喝多了拉肚子。」

凌旭翻個白眼，「廢話，我也知道我是拉肚子，難不成還能拉個孩子出來啊？我是在問以後。」

這個問題，凌易覺得自己也沒辦法回答他。

凌旭說：「我好害怕。」

從他知道那件事情之後，就一直堅決要求凌易戴套，不記得到也就算了，現在又讓他生一個，還不如一刀殺了他算了。

凌易卻對他說道：「怕什麼？有我在有什麼可怕的？」

凌旭聞言想了想，好像只要有凌易在，確實沒有什麼可怕的。他把頭在凌易腿上蹭蹭，「嗯，還好有你在。」

聖誕節前夕，有人突然出現在蛋糕店裡給了凌旭一張名片，讓凌旭有空的時候能聯絡他。

名片顯示那個人是市內一家有名的高檔西餐廳——佩妮花園西餐廳的經理。

凌旭照著名片上的電話打了過去，對方開門見山地對他提出了邀請。

「我嗎？」凌旭有點驚訝。

那位經理告訴凌旭，因為餐廳里的甜點主廚辭職，他們正在到處物色新的人選，後來聽說了凌旭，還特意來嘗試過他的提拉米蘇和焦糖布丁，對他感到很滿意，所以提出了邀請。

凌旭愣了一下，告訴對方：「你給我點時間，我可能需要考慮一下。」

「當然，」那位經理應道，「希望我們能當面談一談。」

掛斷電話之後，凌旭的心情有些雀躍。

在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他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凌易。

凌易卻似乎沒有什麼太過於驚訝的，他說：「很好啊，對你來說是個機會。」

凌易不覺得驚訝，因為他一直在關注著凌旭，閑暇的時候，他甚至在網上搜索過關於米蘇莊園蛋糕的評論，也看到過關於最帥麵包師的圖片。

凌旭一直很努力，凌易是全部看在眼裡的，他從來不認為凌旭的成就會局限在那麼一個小小的蛋糕店裡。

可是興奮過後，凌旭這時卻有些糾結。

他咬著筷子問凌易：「你說我應該要去嗎？」

凌易反問道：「為什麼不想去？」

凌旭說：「我還想要自己開個店啊，那不是又要往後推遲？而且老闆娘那麼照顧我，我就這麼走了，不太合適吧？」

凌易問他：「你要聽我的建議嗎？」

凌旭忍不住說道：「廢話，不然我問你幹嘛。」

凌易微微一笑，「如果是我的話我就去，去工作幾年累積點經驗，將來你出去跳槽也好，開店也好，你說是佩妮花園的甜點主廚，你想想自己是什麼身價？」

「可他們又不可能讓我一去就當主廚啊，」凌旭說道。

凌易說：「那就看你本事了，最年輕最帥的甜點主廚，難道不是更有賣點？」

他這麼一說，凌旭立即就心動得不得了。

「可是，」凌旭還是有些糾結，「老闆娘那邊怎麼辦？」

凌易說：「你要在米蘇莊園待一輩子？」

「當然不是啦，」凌旭說道。

凌易接著說：「那不就好了，你感謝她要報答她，前提是你要有更大的能力，現在的你還遠遠不足夠。」

凌旭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裡嚼了半天，對凌易說：「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凌易最後還是對他說：「自己的未來自己考慮。」

凌旭對於這件事情，認真地思考了兩、三天，並且徵求了店裡面兩位老師傅的意見。兩個師傅聽說了，都說這是多好的機會啊，怎麼不去？一定得去！

最後他對老闆娘提了出來。

老闆娘愣了一下，說實話，店裡的生意越來越好完全是因為凌旭的功勞，當然凌旭走不會大聲地對外面公布，一開始可能對生意影響不大，久而久之恐怕就會有所回落。

可是那又怎麼樣，她自己都不是有什麼太大追求的人，不打算把生意繼續做大，也不能給凌旭提供更好的待遇，怎麼說也沒有理由把人家給一輩子困在這裡。凌旭提前打招呼是出於道義，不打招呼也說得過去。

不過怎麼樣心裡還是多少有些不舒服就是了。

「姐，」凌旭對於老闆娘一直是非常感激，他一隻手搭著她的肩，身體左右晃著，「你讓我出去磨練幾年，等我神功大成歸來之時，就是米蘇莊園名揚四海之日！」

「滾滾滾！」老闆娘一巴掌推開他，「別晃我，頭都晃暈了，要滾就滾，我不留你！「

「姐——」凌旭開始撒嬌。

老闆娘瞪著他，好一會兒才說道：「叫你走了，你上個班心不在焉的，事情做的不多，麻煩惹了不少，誰愛留你？」

凌旭說：「我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對我最好了，除了我哥就是你對我好。」

老闆娘雙手抬起來比了個打住的手勢，「別煽情。」

凌旭對她說：「我說真的，你把米蘇莊園股份轉賣點給我，看我把它發展成上市公司。」

「呸！」老闆娘沒忍住笑了，「信你才有鬼！」

不過態度總算是緩和了，她說：「你給我幾天時間，我重新去招個人回來你再走行不？」

凌旭連忙應道：「當然沒問題！」

老闆娘說：「反正發達了也別把米蘇莊園給忘了。」

「一輩子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