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依靠
姚果兒無語的望望前方,而後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顏楚就跟著坐了下來。
姚果兒唔了半晌,「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你說。」
「我想你會怎麼做。」
「想到了么?」
「沒想到,不過我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我不理你你應該很難過。」
「有道理。」
「唔……顏楚,等你決定會怎麼做的時候,我才和你說話吧。」然後姚果兒嘆了一口氣,開始思念家人。
那個畢竟是顏楚的老媽,所以她不能那麼理直氣壯的讓顏楚為她去對抗他的母親,所以她只能讓顏楚自己去做決定,但她承認自己有些卑劣,她在逼顏楚做決定。
她相信,像顏楚這麼聰明,一定明白她的意圖。
只是,師父將那個所謂的東方一族的故事告訴了她,讓她知道,有些事情,師父擔心得有道理。
她這兩天常常看著顏楚,想知道這個憑空出現的人,為何當初就出現在那個懸崖邊,而且救了她。想知道為什麼他會三番幾次的回頭找她,甚至成為她現在最依賴的人。為什麼呢,顏楚看起來明明很不可靠。
還有,顏楚老說我喜歡你喜歡你,但他到底喜歡她什麼?想想她也沒什麼優點,又不會武功,又怕死,唯一長得好看的臉,還不是她自己的。反正師父領著一部分人帶著西門家的殘兵敗將上流雲山莊交洽去了,這回連一句話都沒問出來,就還把人給弄丟了,越想越鬱悶,然後就抱著膝蓋不說話了。
顏楚也坐在她旁邊,陪著她發獃,後來他推了推她,「喂……」
「被馬車撞一下不曉得能不能穿回去……」
「你不是不說話了嗎?」他突然笑笑。
姚果兒沒告訴他,這話不是對他說的。然後就怔怔的看著地面,怎麼樣才能讓自己武功變強呢?她是不是變笨了,她明明跟著柳非學了功夫,卻僅僅止於門面上的,連輕功她也學不好,還是她始終頑固的認為,人不可能自主脫離重力作用在天上飛,所以她才會一直跌跌撞撞。
「你想見我娘么?」
「……」姚果兒長吁一口氣,「見到了如何?」然後又埋頭膝蓋上,「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倒霉,沒道理啊,我又沒幹過什麼壞事,而且遵紀守法,十八歲以前我連A片都沒看過,後來看了也沒產生過邪念,我有時覺得我乖得令人髮指,上天是讓我這樣的人才來充實古代社會咩?」
姚果兒反諷完畢連笑都沒笑一下,然後就耷拉著頭,垂頭喪氣的樣子,「你知道嗎,顏楚,我是來自未來的人,我來的那個地方有飛機有輪船,還有很多車子,我現在想看電視,我想打電話告訴你媽隨便擄走人是犯法的,我想報警,我想讓公安局的來解決,我什麼都不想管,我只想上網搜索下最近有什麼新聞,然後喝點可樂喝點咖啡,我想逛街,我想聽歌,我想去購物,我不想每天對著噁心的茅廁捏著鼻子,我不想過幾天才洗一次澡,我不想每天對著一大堆花草樹木催眠自己要重視原生態,我不想看到一大堆人每天喊打喊殺還每天飛來飛去,我不想死,但我也不想活了!!啊——」
姚果兒越說越快,而後突然發出一聲長嘯,她僅僅是個女孩,她雖然自力但也想找個人撒嬌,她想以前的朋友拿她無可奈何的樣子,她不想每次都說落兒落兒,啊——她突然瞪向顏楚,「我是姚果兒,我叫姚果兒!我不是莫依落,啊啊啊——我不想管她留下來的一大堆問題,我喜歡每天無所事事,我想看小說而不是古文,我不想每天都刀光劍影……」姚果兒深呼一口氣,而後把矛頭指向顏楚,「我討厭你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我討厭你每天笑嘻嘻卻不知你是不是真的開心,我討厭這裡,我討厭這裡!」
而後姚果兒狠狠抓了一把土扔向他,看他頭上掛著幾條青草,又吼了一句,「我討厭繡花鞋,討厭到處都是青草地,我想看看高樓大廈,而不是爬到高處看見一座小廟宇!」她越想越生氣,而後狠狠捶了顏楚一下,見他不反抗,就撲過去拚命捶,捶完了喘著氣,而後憋住一口氣,眼眶有點濕濕的,才小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姚果兒靜止了一會,而後抹去他臉上的一些泥土,掉下一滴眼淚,「對不起。」撥開他發梢上的一些草,「對不起。」最後把手往顏楚身上擦,「對不起。」
顏楚沒了笑臉,專註的看著姚果兒,而後將她滿是泥巴的手握在手裡,然後輕輕的拍了拍。等拍乾淨了,才摸上她的臉頰,抹了抹她尚未開始放肆的眼淚。
露出個溫溫和和的笑容,這是第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這種笑容,包容的,帶著寵溺。
姚果兒一把撲過去摟住了他,卻沒有哭,然後有點恨恨的開口,「我要是能穿回去我一定不會忘記你。」
顏楚並沒有對她方才的言辭發表感慨,僅僅說了一句,「小果你叫姚果兒嗎?」
「……」姚果兒深深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穿回去是什麼意思?」他突然問。
「估計沒什麼可能性了。」她慢慢的推開他,「我應該要在這裡孤老,然後對著圓月感懷我曾經美好的過去。」自嘲的笑了笑,姚果兒突然又被拽進了顏楚懷中。
「小果你喜歡我嗎?」
沉默了好一會,姚果兒才開口,「顏楚,你的喜歡又是什麼樣子的?」
「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而後顏楚笑了笑,「跟我回幻谷吧!」他嗯了一聲,「娘應該是回去了,哼,她抓不住你就改抓封毓辛了。小果你有什麼就問我娘吧,她可以解答你。但她問你要的東西你什麼都別答應,其他的交給我就可以了。」
而後他扣著她雙肩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突然俯下身子,慢條斯理的吸了吸她的嘴唇,看著她的嘴唇多少添了些艷麗的色彩,他又笑了,「我越看越覺得你比我娘美了,姚果兒。」
姚果兒有點恍惚,直到他突然放開她站了起來,又蹲下為止,「我來背你吧,上次背你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果兒你想吃梨了么?但這個季節沒梨了啊,嗯,但我聽說越往南邊走那邊的氣候越暖和,沒有冬天,你怕冷么?以後我們往南邊走吧,你討厭哪裡我就帶你離開,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我們去找梨吧……」
她看不到他的臉,卻是第一次聽他絮絮叨叨這麼多的廢話,卻是覺得很窩心,她能察覺到他說回幻谷的時候眼裡閃過的堅毅,也能感覺到他在說這些話事語調里的一些洋洋得意,他有時傻得讓人無語,有時又深刻得讓人害怕,他是個瘋狂的人,她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和這樣性格的人交往,她明明喜歡平靜的生活……
卻是慢慢的站起來,細心的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慢慢的俯在顏楚的背上,她想起那天她餓著肚子,被迫讓他背著去偷梨的事,隱隱露出個笑容,而後她又傾身向前在他臉頰旁輕輕的吻了一下,感覺到他傻乎乎的咧齒笑,才又慢慢開口,「等這事告一段落,我就跟你去南邊,找梨。」
他就將手搭在她臀部下方,站了起來,卻是說了句讓她很無語的話,「娃娃是從屁股里出來的,還是肚子里出來的?」
姚果兒聽見自己過於鎮定的聲音,「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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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谷在哪裡,姚果兒沒有概念。
事實上她對這個世界都沒有什麼概念。
顏楚有時的腳程比馬快,他一點也不急,也不覺得累。他還是會順手牽羊,譬如一塊燒餅。
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不曉得為什麼不想去責怪他,她其實也好不到哪去,她來這麼久也沒找份工作養活自己,又沒有一技之長,她想她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去青樓賣藝了,架一古琴。
她有時間他突然飛進一家大宅院里,然後拿出一點點碎銀,又折返了,扔給賣燒餅的大爺,也許是因為餓肚子的原因,她總是吃得很滿足,有時會擔心東方顏會不會把封毓辛給治好了,她擔心面對的到底是什麼,她記得顏楚說他娘抓不走她,才抓走封毓辛,抓她幹什麼?牽制顏楚么?明明是自己的兒子。
她就無聲無息的離開子翔山莊了,但後來顏楚將她放在屋頂上說是去方便,她寧可相信他是去挑釁南宮逸了,告訴那個人她的行蹤。
真的啊,她所依靠的就是顏楚了。
後來她想,再壞的事不是死亡,但到底是什麼她不敢想,然後一路走走停停,人煙愈發稀少,大片的樹林密密麻麻。
即便是聽到野獸的嘶吼,即便是心裡害怕,但姚果兒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反而少了種坐以待斃的挫敗感,她至少在面對。
而後聽著顏楚淺淺的呼吸,看看那堆燒得旺旺的篝火,天地萬物,也不過是在你休息的時候,還有人可以給你依靠。
而後姚果兒再給了顏楚一個淺淺的晚安吻,原來這樣,也能成為一種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