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嬌重生
長樂宮長信殿內,當今太子劉徹正欣賞的看著喝茶的陳阿嬌,少女白皙修長的手指握著黑色的茶杯,紅潤的唇湊到了茶杯,茶的汽水瞬間籠罩了她花一樣的臉龐。白嫩的皮膚好像要滴下水來。
他臉上慢慢浮現微笑,說:「嬌嬌,你還真是鍾愛喝茶。」頓了頓,笑意加深,似有意有似無意的道:」跟嬌嬌喝茶真是一件賞心悅目之雅事。」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緣起不受寵的皇子想見父皇一面,於是偷偷的躲在父皇會路過的假山裡,沒有等到父皇卻等到那個美麗的女孩。
身量雖然沒有張開,但卻已經能預見以後的風采。他知道她,大漢朝不是公主卻比公主更受寵的堂邑翁主陳阿嬌,也是他的表姐。
女孩看了他一眼卻冷淡的轉身而去,差點讓他絕望。那個時候他又怎能想到這個女孩會成為他生命的貴人呢?
陳阿嬌煙霧繚繞中聽到他變聲期的嗓音,不似一般少年人公鴨般難聽的嗓音,反而有種低沉醇厚的味道在裡面,語速不疾不徐,已經初步具備了日後漢武帝的風采。
只是她早已經不是那個陳阿嬌了!
漫長的千年時間以最殘酷而直接方式讓她的愛恨情愁都湮滅在歲月的長河中,但骨子屬於陳阿嬌的驕傲卻沒有任何改變,而她,也不想改變。
劉徹也不在意阿嬌的回答,親自執起茶壺給她添了茶水,然後結果楊得意手中轉過來的花,插入瓶中,繼續說:「嬌嬌,你新法子泡出來的茶就是好喝又好看,可惜找不到你看到的那本書了,否則我們可以多研究研究。」
陳阿嬌看著漂浮在茶杯中的嬌嫩茶葉,漫不經心的說:「誰說不是呢!」飄蕩的千年中,她看過太多,也學過太多,所以能讓自己舒服的話,她是絕對不吝嗇改良的。
「只是,太子殿下,喊我一聲表姐這麼困難嗎?」每次聽他親熱的叫她嬌嬌,就覺得莫大的諷刺。
她永遠記得眼前甜蜜叫著她的良人,以一旨廢后詔書將她和她的家人踢下了雲端,天之嬌女只能低落到了塵埃中。
「皇后陳氏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她的名字最終只被他叫做陳氏!
多麼可笑的前世!多麼可悲的自己!
世上大多數的女子最大的希望就是「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可惜卓文君得不到,富貴榮華的堂邑翁主也得不到。不,應該說千百年來如願的女子也沒有幾個,這就是女人的悲哀。
既然相思是苦,相愛是苦,還不如多多愛愛自己呢,至於男人,陳阿嬌心裡笑道:還沒有自己的母親重要,她不要再當那個低到塵埃的陳阿嬌。
劉徹不理她的話,繼續說:「嬌嬌,你喊我一聲徹兒有這麼難嗎?」其實他更想問的是既然姑母和她選擇了自己,為什麼她不願意住他給她的金屋呢?為什麼不願意做他的妻?
想起那日,他記得陽光是那麼的明媚,在聽完姑姑戲言下的試探問他可願意要阿嬌當他的媳婦?儘管是母親的囑咐,但皇宮裡面的皇子哪有單純的?他的存在還是因為阿嬌,父皇才知道的,他豈能放過這個機會?當即說:「好!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也。」
沒有想到阿嬌竟然俏皮的笑著對父皇說:「舅舅,當了膠東王的妻子,能和舅舅一樣有很多美人嗎?」
滿屋子的笑聲只能襯托他的苦澀:阿嬌看不上他!
那麼喜歡阿嬌的父皇於是在笑過之後並沒有下旨意.原本以為不光她與他無緣,太子之位也遠離他,沒有想到在母親先被冊封成皇后,他在七歲那年成為這個帝國的太子。
他曾經問過母后:「既然姑姑幫了他們,為什麼父皇沒有讓阿嬌成為我的太子妃呢?」
母后只是頓一頓,說:「你要是努力成為一個合格的太子,得到你父皇和祖母的歡心,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許阿嬌就願意嫁與你了!」
他努力的和太傅學習,幾乎沒有時間找她玩,可是到現在六年過去了,他連讓她叫他的名字都沒有成功。
他的心裡有種說不出口的沮喪和挫敗,只能憋在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或者消亡。
陳阿嬌並不理會劉徹反問語氣中的怨懟,回過頭說:「太子殿下,聽舅舅說你每天卯時就起來讀書了,可見功課是很多的,為什麼一定要和我去江陵呢?我可是去遊玩的。」
說來就生氣,好不容易說服母親放她出京城遊玩一趟,怎麼還跟一個拖油瓶,也不知道舅舅怎麼想的?劉小豬請旨一起,他竟然立即同意了。
劉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說:「嗯,太傅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才能更好的提高個人見識和修養,方能符合太子身份,父皇也是這麼認為的。」
陳阿嬌不再糾結了,反正皇帝舅舅都答應了,劉徹是去定了,還不如多多為自己謀些福利。
「好吧,但是太子殿下,我先說好,我就帶著楚姑姑走,她一個人可保護不了我們兩個人。」
「我知道,父皇給了我一小隊的虎賁軍,並且賜予我可以調動所在郡縣屯兵之虎符,所以你儘管放心,這些人保護我們倆是沒有問題的。」
「哦,就你去嗎?」
劉徹不動聲色的問:「你還想誰去?」
「當然是韓王孫啊!」陳阿嬌眯著眼睛說。
前世她看著韓嫣和劉徹粘粘糊糊的樣子,還經常吃醋啊,現在想著多傻啊,劉徹就是一個看外貌的傢伙,連太尉都要長得好看的,更加不要說能和他玩得鐵的韓嫣本就是京城有名的俊美郎君。可惜這傢伙有才是有才就是太放蕩不羈了,被早早的咔嚓了,太可惜了。
就知道,韓嫣不就是長得好點唄,值得她每次都笑的那麼開心?劉徹瞬間覺得入口的茶水苦澀難耐。
韓王孫是他欽點的伴讀,早知道今天這般情景,他還會點嗎?他苦笑,會的,韓王孫就是韓王孫,是他需要的人才。
志趣相投的伴讀在一起,有些學問自然會事半功倍,只是這次嘛,劉徹輕鬆的說:「王孫這次不隨行,他另有要事!」要替他收集現在全國所有的學派觀點及相關書籍嘛。
陳阿嬌站起身來說:「後日辰時在城門口回合吧。我去看外祖母了,太子殿下隨意。」說完起身隨一眾人等到了皇太后竇太主所住的長壽殿。
目送著陳阿嬌拖曳著散花百褶裙裊裊的離開后,劉徹回過頭說:「楊得意,皇太后那裡孤已經請過安了,現在我們回博望院吧。」
「諾。」劉徹貼身內侍楊得意低下頭拱手答道。
長壽殿。
陳阿嬌慢慢的敲打在竇太后的腿,配合穴道的揉捏,竇太后舒服的嘆了一口氣,說:「這麼多後輩,還是嬌嬌最得我心啊!」
「那是因為外祖母對我好,所以阿嬌也要對外祖母好。外祖母,你一定要長命百歲,好好的照看阿嬌,免得別人欺負阿嬌呢。」陳阿嬌低著聲音說。
前世和今生中,她親近的人中對她最好的永遠是母親館陶長公主和她的外祖母竇太后,她們倆是無私的毫無保留的愛著她。皇帝舅舅對她也很好,可是在江山面前,她絕對不值一提;父親和哥哥,永遠是堂邑侯府和他們自己比較重要;至於她的夫君,劉徹,嗬,不提也罷!
竇太后聽了這話,自然高興,連著說:「好,好,外祖母啊,一定活成人精,好好的看著哪個膽大的敢欺負我的阿嬌?」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竇太后說:「嬌嬌,你這次去江陵,不如把黃婆帶著,她可是做得一手好菜,你不是也喜歡吃嗎?免得出去水土不服,回來瘦了,你母親和我得心疼死。」
陳阿嬌站起來揉著竇太后的太陽穴,說:「外祖母,別擔心,江陵雖然比不上長安,但是也算是繁華之地,不會餓著我的,就讓黃婆在長樂宮裡,好好照顧您,我在外面也能玩得安心啊!」
竇太后早年眼疾沒有治好,以致於失明都幾十年了,所以也要經常按摩眼部和頭部穴位,讓她的疾病不至於散開影響其他的部位。
竇太后拉著陳阿嬌的手,說:「好了,已經揉了很久了,嬌嬌,快歇一會。來人,給翁主上一壺茶,再叫黃婆做些翁主喜歡的點心過來。」
陳阿嬌喝著茶,吃著香甜的點心,說:「外祖母天天這樣寵著我,我都不想出宮了。」
「你這丫頭,盡說好聽的。叫你嫁進宮裡,選一個你喜歡的讓你做皇后,結果呢,劉榮你不願意,劉徹,你到是選了,卻不願意嫁給他,我說你這孩子完全是叫我給你寵壞了,以後哪個男人能管的住你喲。」
「哎呀,外祖母,我才不要男人來管我呢。嫁人有什麼好啊?皇子或者別的什麼人,都不能像外祖母和母親一樣對我,忍受我的壞脾氣,就像外祖母說的,我呀,被您和母親寵壞了,嫁人只會受欺負,還不如不嫁呢,這樣子逍遙多好。」
「也罷,隨你吧,只要你高興,願意怎樣就怎樣,只要有我老婆子一天,我看誰敢說閑話?如果有天我走了,你母親也是不頂事的,我也會安排好的。」
「外祖母你一定要長命百歲,要是真到那天,我就照顧好母親之後,再下來陪外祖母。」
「胡說什麼啊,你這丫頭,好好的給老婆子活著,我會好好看著大漢朝誰敢欺負你!」
「外祖母,別生氣,您敲我這樣的性子,誰能欺負得了我啊,我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哈哈,外祖母,你也吃一會點心,黃婆的手藝真是沒得說啊!」
「好,好,嬌嬌就是貼心。」竇太后感嘆道。不是她偏心,要是別的孫子孫女能夠做到阿嬌的一半,她也會疼。可是又有誰願意每次都嘗她的葯,天熱打扇,天冷當暖爐?甚至為了她的身體,硬是和醫女學了一手的醫術,多苦都不叫累,這樣的阿嬌她真是疼到心坎里了。
阿嬌,從小就懂事,很是親近她母親和她,再加上長得冰雪美麗,她們就更加的寵她,只想把最好的放到她面前。
所以館陶想要阿嬌做皇后,她才沒有阻止她的小動作。原本看劉榮喜愛的樣子,阿嬌對他也親近,誰知粟姬是個不頂事的,竟然一口拒絕了館陶的要求。
王娡母子有野心,也懂得看顏色,願意和館陶結親,阿嬌也說劉徹是太子好人選,於是定了太子,但阿嬌卻不願意做太子妃。
這些年下來,她也看明白了,阿嬌啊,是怕了這未央宮女人之間的鬥爭,罷了,阿嬌的性子也實在不適合這不見血的戰場,由著她吧!
太陽落山後,陳阿嬌坐上馬車出了長樂宮回到堂邑侯府。
館陶長公主劉嫖已經在侯府正堂等著她了,等她進了屋,一把拉過她,仔細了看了又看,才說:「還好,沒有瘦。」
「母親,我在外祖母那裡好吃好喝,哪裡會瘦啊?」
「是啊,就是老太太扣著你不讓你回來,母親要見你,還得去宮裡,你算算,都多久沒有回來了?半個月了!」
陳阿嬌拉著館陶公主的手臂,輕輕的搖著她的手臂,撒嬌的說:「母親,外祖母可沒有扣留我,還叫我早點回來陪你呢,是我想多多陪著外祖母。母親,您不知道,這些年外祖母可是越發老邁了,我想多點時間陪陪她。」
「知道,母親知道你孝順!說起來也是我們做兒女的不孝,你大舅舅是皇帝,朝事後宮一堆的事情,他的身體也不好,哪有那麼多時間陪老太太?我呢,一個出嫁的女兒,總往宮裡跑也不是一個事,你的小舅舅呀,也是不頂事的,死的那麼早!算了,不提了,還好,你能替母親盡點孝!」
陳阿嬌知道母親口中的小舅舅是梁王劉武,可以說死在自己有野心沒有膽子的性格之下,其實私底下她絕世小舅舅的野心是外祖母竇太主給慣出來的,大孫子小兒子,可不要可勁的寵著!可是皇帝舅舅又不是省油的燈,於是悲劇的只能是小舅舅了。
其實在她的記憶中,這個小舅舅對她也是很好的,每次有什麼好玩的玩意,要不叫人送過來,要是他會長安就自己送過來。還說以後她出嫁,一定給她一份大大的嫁妝。
梁國是諸侯各國中最富有的,再加上竇太主的賞賜,用富得流油來形容,可是一點都不錯的。可惜,他的生命終止在前元五年。梁國隨即被皇帝舅舅分成了三塊賞賜給了他的三個兒子,相對的,梁國也不再是帝國的威脅了。
「母親,我去江陵估計要得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你就經常去長樂宮去陪陪外祖母嘛,反正您天天在家裡也是閑著。」閑著就去寵著那個不是好人的董偃。
想起這個董偃,她就來氣,除了一張臉,完全是無半分用處,不對,還是有用處的,可以討得母親歡心。前世就是他唆使母親進貢的長門殿變成了她喪命的地方。但他最後也沒有什麼好下場,給母親陪葬。
罷了,父親不爭氣,在母親面前唯唯諾諾,在小妾面前到時一副恩愛的樣子,作為女兒,她都看不過。母親曾經說過,她努力的想和他做一對恩愛夫妻,奈何父親根本就不接招,或者說他…..不願意!
就連對她,這個父親也是萬事不管,甚至她回來了,他也只會說一聲:「回來了。」接著就是默不作聲。
兩個哥哥陳須和陳蛟吃喝玩樂倒是有一套,說起讀書那是六竅都通,只有一竅不通。更加不要說在大事上有所作為了,陳阿嬌現在唯一的心愿只是希望他們老老實實的繼承堂邑侯府的榮華富貴,不惹是生非,平安到死就好了。至少也不要做出在母親屍骨未寒的時候,就做出禽獸之事,這是子女能做的嗎?
在她重生后,她就有意的引導下,還好,陳須和陳蛟已經好多了,目前看到孝道做的不錯,比起前世老實很多,她也放心多了。
館陶公主拉著陳阿嬌坐下,說:「母親知道,你在外要多多注意身體,危險的地方不要去。不如我找個大夫現在過來給你看看,是否有不適?」
「母親,別擔心,妹妹臉色很好,身體應該沒有事的,要是母親擔心,不如讓須請個大夫過來看看?」陳須聽到館陶公主的話,立即接話道。
陳蛟也附和。
館陶公主白了他們一眼,這兩個兒子真是半點沒有繼承到她的美貌和精明,都和他們的父親陳午一樣,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其實花花腸子倒不少,幸好老天給了她一個阿嬌,讓她不至於覺得人生太失敗。
她說:「既然覺得可行,為什麼不早點準備呢?真真是一點都不關心妹妹。」
陳須和陳蛟只有低頭認錯,母親在妹妹的問題上一向沒有理智可言,他們只能認錯,免得受更大的責罰。
說實在的話,要說他們倆也算是京城拍的上號的外戚,紈絝子弟,可是他們就是怕母親和妹妹,她們一生氣,他們就不敢大聲說話了,還好,長安城內,怕她們母子倆可不知他們倆,所以他們沒有半分羞恥。
陳阿嬌拉著館陶公主的袖子,說:「母親,別怪兩位兄長了,他們肯定是想我在宮中太醫天天給外祖母請脈,我哪能被漏過啊?再說了,母親,我自己本身就會些醫術,楚姑姑更是精通,您還擔心什麼啊?」
「行了,你呀,學了一點皮毛就說自己會醫術?糊弄老太太行,我還不知道啊,醫術可是要鑽研的,你哪有那麼大的耐心啊!不過楚雲的醫術的確不錯。」
「哎呀,母親,我只要會些皮毛就行啊,我又不準備當醫女,那麼鑽研做什麼啊?」
「對,對,你呀,只要好好享受就行了。」館陶公主放心了,對著兩個兒子說:「好了,這次就饒過你們倆,下次要注意,多關心關心親妹妹,只有親妹妹才會掏心掏肺的對你們。別指望你們的那些庶妹管你們的死活!」重點在親字上。
堂邑侯陳午的美妾們在阿嬌出生后陸續的給他又添了幾個女兒,可惜都沒有兒子出生。劉嫖對陳午死心之後,也就懶得管他了。只要還是劉姓漢室江山,那幾個小妾及孩子就翻不了天。
陳須和陳蛟立即點頭說:「諾,知道了,母親。」阿嬌對他們的好,他們又不是傻子,怎麼感覺不到?
到時陳午在旁邊有些尷尬了,於是找了一個借口就出了正廳。
陳阿嬌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嘆了一口氣:攀了皇家的親,卻沒有相應的能力匹配,這就是悲哀。而她和劉徹呢,算是什麼?門當戶對,但是對著天下至高權利的皇帝,怎麼能容忍有和相同氣焰的女子,所以他才會喜歡衛子夫那樣謙卑溫順的女人吧?
正想著,就聽到劉嫖說:「你們倆也去忙吧,後天嬌嬌就要出遠門了,我和她說說話。」
「諾,兒子告退。」
陳須和陳蛟退下了之後,劉嫖嚴肅的看著陳阿嬌,問:「阿嬌,你老實告訴母親,你是不是想去看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