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和弦趴在桌子上,看著被她養在小花瓶里的夾竹桃,用杯子裝了點水倒在瓶子里,然後用手撫摸著已經有點點枯萎的花朵,臉上無意識的笑了起來。

少女初識情滋味,只要一想到那個人,想到他替她綰花的樣子,想到他看著她溫柔似水的眉眼,便會忍不住幸福而害羞的笑起來,心砰砰砰的跳得極快。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個樣子,會時常想念他,只要想到他就會開心,希望在她面前自己能漂亮一點,表現得好一點,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若是他能對她做點什麼,那就更好了。

和弦伸手捂住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難以抑制的笑了起來,有些像是傻子一樣。

但是誰說陷在愛情裡面的女子,不會表現得想個傻子一樣呢。

只是想到他的身份,再想到他是自己好朋友的男人,和弦又不由落寞黯然起來,頹喪的趴在桌子上,手不斷的摩挲著夾竹桃的花瓣。

就在這時,她的房門被推開,南玉一臉沮喪的走了進來。

南玉嚇得跳起來,她有些心虛,連忙想要將夾竹桃藏起來。只是沒等她找到隱蔽的地方,南玉便就已經走了進來,她轉念想到南玉其實什麼都並不知道,於是又連忙將夾竹桃放回到了桌子上,清咳了兩聲,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站了起來。

南玉喪氣的坐到桌子前的月牙凳上,然後泄氣的道:「聖上還是不肯見我。」

那天吃晚膳的時候,皇帝莫名其妙的發脾氣,南玉喝醉之後又莫名其妙的將皇帝氣了一場,然後皇帝當天都沒有留宿,氣呼呼的回去了。

南玉第二天酒醒之後就後悔了,連忙準備去哄他。但這次情況有些不妙,皇帝之前氣歸氣,但她去找他的時候還是讓她進門的,但這次連門都不讓她進了。甘露殿那些原來很好說話的內侍,這次也變得不好說話了,死活都不肯讓她進去,張公公還用眼神控訴她「為什麼你又將聖上給氣著了?」,而這種不妙的情形,已經整整持續三天了。

和弦知道自己這樣不應該,但聽到聖上不肯見南玉時,她竟然暗暗的有些高興。她對南玉有些愧疚,有些唾棄這樣的自己,她覺得自己變壞了,可是心裡就是忍不出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和弦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道:「你慢慢來,聖上現在正在氣頭上,過幾天氣消了就好了。」她說著想到了什麼,靈光一閃,又開口道:「要不我們準備點湯水和點心,然後奴婢替您給聖上送去。」

南玉擺擺手道:「這招沒用,聖上現在連我都不讓進門,更別說你了。聽說昨天紫宸殿的內侍又挨打了,別連累得你也被打板子。」說著又有些奇怪道:「咦,你不是很怕聖上發脾氣,他發脾氣的時候你都不願意靠近的嗎,現在怎麼不怕他了。」

和弦有些不自在的「呵呵」笑了笑,有些心虛的道:「我這不都是為了你嘛,何況我現在跟你是一條船上的,你失寵了我的日子也不好過,如果戚太后或戚貴妃要找你算賬,先死的一定是我,所以聖上身邊再危險我也要去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她的話也說得通,南玉沒有對她的話產生懷疑。

她見皇帝受阻,心情有些鬱悶無處發泄,正好看到桌子上用瓶子養著的夾竹桃,伸手想要去扯夾竹桃枝上的花瓣。

和弦見了,連忙將瓶子抱在懷裡護著,轉頭對南玉有些警惕和不高興的道:「你幹什麼,你別亂動我的花。」

南玉道:「不就是幾朵花嘛,有什麼好寶貝的,後面園子里多的是,我讓人折十枝八枝的給你。」

和弦心道,後面園子再多,那也不是我懷裡的這一枝。

她沒有說話,將花抱得離南玉遠遠的,高高的放在一個三彩柜上,又小心的撫摸了一下花瓣,然後才重新走回南玉這邊來。

南玉又唧唧咋咋的道:「說起來你最近老是對著這枝夾竹桃發獃,有時候還偷偷的在笑,明顯就像是發春的模樣,這花該不會是哪個男人送給你的吧?」說著又自己否認道:「咦,也不對,你在後宮根本見不到什麼外男,難道是哪個內侍送給你的?」她說著大驚起來,對和弦道:「你可別抽風啊,你若是喜歡哪個男人,我都能替你打算打算。但內侍是被割了一刀的人,沒男人的那些能力的,你喜歡他們是不會有幸福的。」

和弦道:「你亂說什麼呢,才不是什麼內侍……」說著發現自己的話極其引人懷疑,又馬上道:「根本沒什麼人,是我自己覺得這夾竹桃開得好看,折了一枝回來養著裝點屋子,你別多心。」

南玉才不信什麼自己折的,不過她說不是內侍她就放心了,她的事可以以後慢慢討論,現在比較緊急的是自己的事,於是又嘆著氣開口道:「你說一直這樣也不是個事兒,你說我要不要學一下其他的妃嬪,找幾個漂亮的宮女送到聖上床上去,然後再將她們留在搖光殿。哪怕聖上不是來寵幸我的,只要後宮的人看到聖上常來搖光殿,那我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點。」

和弦聽著她的話,突然眼睛一亮,整個人都激動起來,興奮起來,連忙笑著對南玉道:「這個主意好,我覺得這個主意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好,這個主意一定成的,到時候只要能將聖上留在搖光殿,對搖光殿的所有人都只有好處。」

南玉看著比她還興奮激動的南玉,她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真的幫自己男人跟別的女人拉皮條這種事,她是做不出來的,萬一到時候養虎為患,引狼入室,吃虧的還是她。看和弦的平時的性子,也不是會贊同這種主意的人,為什麼她今天卻一反常態。

南玉心裡疑惑,眼睛不經意一撇時,看到三彩柜上的夾竹桃,有個念頭,有一她從來沒有想過的念頭忽然生了出來,然後心裡像是被什麼電擊了一下,讓她重新審視起了和弦。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和弦,像是還想要更確定一點般,又問道:「那你覺得,誰來合適?」

和弦指著自己,笑著毛遂自薦道:「你看我怎麼?」說著像是怕她會馬上拒絕一般,又馬上繼續接著道:「你看啊,這種宮女一定要找關係好的信得過的,我跟你這麼多年的姐妹交情,以後我和你一起服侍聖上,只會幫你不會害你的。」說著還抱了南玉的手臂,接著道:「以後我們姐妹兩個人就一起橫掃後宮,獨霸聖上,走上寵冠後宮的巔峰,到時候無論是戚貴妃還是什麼妃的,都不敢對我們怎麼樣,想想那情景,是不是都覺得好興奮?」

南玉什麼都沒說,只是撥開她抱著她手臂的手,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然後「呵呵」兩聲,然後便抬腿走了。

和弦在後面看著她的背影道:「你呵呵什麼啊?」說著頓了一下,低頭失落了一番,再抬起頭時南玉已經走出了房門,然後又有些不服氣的嚷起來道:「你憑什麼對我呵呵,你不也是宮女封起來的,憑什麼你可以我就不行。」

說著跌坐在凳子上,眼裡有失落有失望有傷心,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又嘟囔著道:「憑什麼你可以我就不行。」說完趴在桌子上,小聲的啜泣起來,一邊啜泣一邊嘟囔:「憑什麼我就不行,我的真的喜歡她。」

南玉有三天沒有跟和弦說過話,當然和弦也沒來跟她說話,她甚至也不往她身邊湊,甚至有意的避開她。原來關係這麼好的兩個姐妹,如今為了一個男人,卻變得連陌生人都不如。這不得不讓人感嘆,男人真是毀人不倦。

搖光殿里的人都知道美人跟和弦鬧僵了,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鬧僵的,但兩人之前的氣氛就是變得十分冷漠。和弦雖然跟他們一樣都是伺候美人的下人,但美人對她跟對他們真的是不同,美人對和弦更像是一個處在平等位置上的朋友而不是下人,而搖光殿里也只有和弦敢跟美人沒大沒小。

大家都知道和弦最近不愛出門,幾乎是整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間里。而美人則心情不好,常常因為很小的事都會突然發火。搖光殿里的每個人都像是夾著尾巴,連多動一下都不敢。

南玉因為和弦的事,也沒心情去哄皇帝了,她甚至有些氣惱皇帝。她了解和弦的性子,她不是會為了權勢富貴不顧姐妹之情的人,肯定是皇帝做了什麼,撩撥得和弦對他動了心。

南玉曆經兩世,經歷的事情多,能把持得住自己不對皇帝動心。但和弦卻是正處於情竇初開的年紀,一經人誘惑,最容易情陷其中,更何況皇帝還是個挺優秀的男人。

而皇帝在甘露殿,一開始還想端著態度讓南玉來求他回心轉意,最好是南玉來求他,而他不理她,讓她明白惹他生氣的代價。

他也想好了,態度不用端得太久,就端個十天半個月的,讓她著急一下,然後他再裝作被她擾得煩不勝煩,不得已才屈尊重新駕臨她的宮裡。

開始幾天一切都如她預料得那樣,她果然天天來求他回心轉意了,而他高傲的不理睬她。

結果那女人來了三天之後,第四天她不突然不來了。皇帝雖然很生氣,但還是替她找了借口,比如說來月事身體不適啊,算一算她的月事好像就是這幾天。雖然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來的,但還是不值得原諒,他以後一定要從她身上找回來,因為點小事就不來,實在太沒誠心了,他要給差評。

然後皇帝又等了一天,第五天,她還是沒來。第六天,依舊沒來。然後皇帝努力,這個女人,做事怎麼能這麼半途而廢!他氣得自己來了搖光殿。

皇帝氣匆匆走進搖光殿的時候,搖光殿的所有人都十分震驚,南玉也有些吃驚。

但她還是從椅子上下來,屈身給皇帝行禮:「見過聖上。」

皇帝看著眼前的南玉一眼,她的臉上懨懨的,對他的態度也十分冷淡,不像之前每一次他來都會討好上前來。

皇帝皺了皺眉,「哼」了一聲走到坐榻上坐下。南玉跟著走上去,然後從雪芽手上接過茶碗端給他,然後便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不想說話,對皇帝也是愛理不理的。

皇帝越發不滿了,於是故意開口道:「和弦呢,怎麼和弦沒有上來伺候?」

皇帝不說和弦還好,一說和弦,南玉整個人都爆發了,對皇帝吼道:「臣妾不知道,她現在整天呆在屋子裡做千金小姐呢,聖上對她可真是關注,一進門就問起她。」

皇帝氣得想砸了手上的茶碗,簡直反了反了,竟然敢對他大呼小叫,他從小到大,除了父皇,還從來沒有人敢。

他想拍桌子叫她跪下,手都抬起來了,結果想到這幾天她的態度,要是真將她惹急了她摞擔子不幹了怎麼辦,到時候她不來哄他,他怎麼下台,難道真打算一輩子不來見他。

他將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然後又端著聲音斥道:「你這麼大聲做什麼,還有沒有規矩了。朕不過是看和弦平時都是在你身邊近身伺候,與你形影不離,今日沒看到她覺得奇怪才隨意問了她,你生什麼氣。」說話的語氣雖然依舊保持了帝王的威嚴,但多少讓人聽到裡面有一絲解釋討好的味道。

南玉卻冷笑起來,哼道:「臣妾怎麼知道聖上心裡是怎麼想的,罷了,衣不如舊,人不如新,聖上惦記著和弦,臣妾這就讓人將她請出來,也免得讓別人以為我擋了誰的青雲路。」說完對旁邊的宮女喊道:「翠芽,去,替聖上將和弦姑娘請出來。」說完又對皇帝屈了一膝,氣哼哼道:「臣妾有自知之明,這就下去,免得等一下礙著你和和弦姑娘的眼。」說完轉身就準備走。

皇帝拉著她到榻上坐下,道:「你幹什麼呀,你幹什麼呀,誰說朕惦記和弦了,你別冤枉……朕。」後面那幾個字,說得多少有些心虛。

和弦最終還是沒有出來,讓翠芽帶了話出來:「奴婢這兩日生了病,不敢將病氣過給聖上和美人,就不出來伺候聖上和美人了,請美人和聖上恕罪。」

皇帝聽得鬆了一口氣,真怕和弦真的出來了,南玉會跟他鬧起來,但又有些失望,難道他最近真的魅力驟減,連個小宮女都誘惑不了了。

南玉是沒有想到這麼好的機會,和弦會拒絕出來見皇帝的,不過心裡也是鬆了口氣,然後心裡氣也順了些。和弦到底不是不顧姐妹情誼的人。

皇帝抱了南玉哄道:「你看,朕都說朕和和弦沒什麼事了,你看和弦多懂事,你現在越來越不懂事了啊,別老是跟朕鬧,惹得朕生氣。」

南玉一邊扭著身子睜開他的懷抱,一邊語氣依舊還有些氣的道:「臣妾哪裡敢惹得聖上生氣。」

皇帝道:「還說沒有,朕看你無時無刻都在惹朕生氣。還有朕在甘露殿這麼多天,你為什麼不來找朕,又把朕氣了一陣。」

明明是他讓內侍攔著她不讓進門的,現在他還有理了,她轉過頭看著皇帝,正想要再指控什麼,皇帝怕再鬧得兩個人不愉快,連忙抱著她不讓她動,道:「好了好了,朕這次原諒你,不跟你計較,你也別跟朕計較……」

皇帝說著都有些鬱悶了,他本來是來問罪的,怎麼到了最後變成哄人了,簡直太沒尊嚴了,他都要將帝王的驕傲扔地上了,他什麼時候竟然被一個女人拿捏住了,還被拿捏得心甘情願。

等到第二天皇帝離開了之後,南玉再一次的走進了和弦的房間。

她正坐在桌子旁邊,拿剪刀在剪那枝夾竹桃。

夾竹桃的花瓣枝葉被她剪得七零八落的,細細碎碎的堆在桌子上,聽到有人進來,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南玉,然後又重新回過頭來繼續剪那花瓣。、

幾天不見,她好像比原來廋了些,人也憔悴了點。

南玉走到她旁邊的桌子上坐下,然後問她道:「昨天請你為什麼沒出來?」

和弦剪花的動作動了一下,然後才垂著眼睛道:「不是你說的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你不是還說,好姐妹只有肚兜和男人不能共用嗎。」

南玉笑了起來,拉住和弦的手道:「我就知道,你能想通的,一定不會辜負我們之前的姐妹情誼的。而且你也要明白,當聖上的妃子,其實也真沒有什麼好的,你看聖上這麼多的妃子,以後還會更多,誰知道他能寵你到幾時。」說著又嘆了一口氣,道:「我是沒辦法,能過一天是一天,但你還有很多選擇,以後可以嫁給人當正妻。」

和弦點了點頭,過了一會之後,才又道:「對不起,是我一時迷了心竅。」

其實她都知道,聖上未必喜歡她,她其實就是為了利用她來氣南玉而已。反而她自己,一顆心陷到他的身上。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背叛姐妹,傷害姐妹情誼。

雖然她現在還是傷心,但慢慢的她一定會好的。

南玉道:「沒關係,我原諒你。我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以後還是親親的好姐妹。」她說著又道:「其實你就是接觸過的男人太少了,所以才會被聖上隨便的一點動作就迷戀住了,聖上心黑著呢,而且薄情冷血,根本不管別人的心情,也不怕傷害了別人的心。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替你找個老實能過日子的男人,然後風風光光將你嫁出去。」

和弦剛剛失戀呢,還沒心情打算下一段感情,有些提不起興趣的道:「這些以後再說吧。」

她說著又勸南玉道:「你也多對聖上多用點心,我知道你對聖上沒用真心,而且我看得出來,你好像很排斥對聖上動心。你這樣真的不行,聖上這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會甘心一直寵著一個不愛他的女人,到時候沒了聖上的寵愛,吃虧的還是你。而且你這輩子總要跟聖上過的,跟自己喜歡的男人過一輩子,總比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過一輩子要幸福。」

南玉說到自己的事情上,卻沒有多少的興趣,擺擺手道:「這些事我又分寸。」

和弦嘆口氣道:「聖上對別人薄情,但對你還是很不錯的,而且我看得出來,聖上是真的喜歡你,你別不知道珍惜。」

南玉沒有說話,只是下巴趴在桌子上,用手不斷的在桌子上畫著圈圈。

九月初九,重陽節。

皇帝率領百官及後宮眾人往萬歲山登高,南玉自然是隨侍在側。除了百官和後宮眾人之外,還有滯留在京中一直沒回藩地的親王。

七月歲貢之時,皇帝宣召各地藩王回京,歲貢之後,各國使臣漸漸離京,皇帝卻以與各位皇叔難得一聚為由,將各路藩王留在了京城。這其中就包括了蜀王及蜀王世子。

說起蜀王世子這個人,其實也是個特別的人物。當年先帝在時,對自己那些已經就藩的兄弟其實也是不放心的,以關心侄子們學業想讓他們入京接受更好教育為由,讓各位藩王送兒子進京,其實際就是質子的意思了。

當時的大部分藩王都是不大情願的,兒子送的慢騰騰,而且送的不是庶子就是不用承爵的嫡次子嫡幼子之類的,唯有蜀王積極響應親哥哥,不但第一時間將已經被立為世子的嫡長子送了進來,還對著皇帝說了好一番歌功頌德的話,讓當時的先帝感動得好一陣垂淚,直在心裡道,還是同一個媽生的弟弟好啊!

所以蜀王世子從五歲到二十歲之前,一直都是住在京城的,而且先帝對這個兒子尤其照顧,衣食住行都是比照著當時的太子也即現在的皇帝來,連教導蜀王世子的老師,都是當時皇帝的老師。一直到了三年前皇帝登基的時候,蜀王世子才又回到了蜀王的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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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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