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乖乖一直到了三天之後才被送回了搖光殿,在這三天裡面,無論南玉想什麼辦法要見皇帝,連裝病的法子都想出來了,但皇帝就是避而不見,這令南玉不能不有些灰心。

張公公來送乖乖回來的時候,看著南玉很是嘆了一口氣,想到紫宸殿里自己伺候了小半輩子的主子,最終忍不住提點南玉道:「美人別灰心,聖上如今正在氣頭上,等過幾天氣消了,美人再去哄一哄聖上就好。」

南玉有些垂頭喪氣的道:「那聖上到底什麼時候氣消?」

張公公沒有回答她的話,若是別的事,他還能猜到及分,但是這件事,他怎麼知道聖上什麼時候氣消。紫宸殿里和甘露殿里的宮女內侍,現在活得戰戰兢兢的,哪一個不希望聖上早點氣消。

和弦則在旁邊對她冷哼道:「自作孽,不可活。」

南玉對她瞪了一眼,張公公又道:「美人以後也別傷聖上的心了。」你傷聖上的心,得讓一乾的人陪著遭殃。他繼續道:「聖上,聖上心裡還是有美人的,奴才伺候了聖上快二十年,聖上也就在對著美人的時候,心裡才會真正開懷。想那小的時候,美人送給聖上的一個蘋果,聖上都是寶貝了好幾年,這後宮里,哪一個御嬪能讓聖上這樣惦記過……」

南玉聽得有些疑惑,拖著下巴裝過頭來,看著張公公道:「我和聖上小時候認得?我怎麼不記得?」她第一次見到皇帝,不是在常婕妤的宮裡嗎,那時候皇帝看起來可不像是對她上心的樣子。

她說著眼睛一亮,站起來握著張公公的手,激動道:「哦,我知道了,聖上小時候一定是被壞後母追殺過,然後我救過他的命,或者他被壞後母欺負沒飯吃,我將自己的蘋果給了他,對他有一個蘋果之恩,然後聖上就一直對我念念不忘,一直默默的關注著我,等到我長大,然後將我納進了後宮?」南玉興奮得在原地轉了幾個圈,有恩情就好啊,有恩情她就可以找皇帝訴一訴小時候的恩情,然後說不定訴著訴著,兩個人就和好了。

張公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過了一會才道:「總之美人好自為之吧,聖上是天子,天子之威不可犯,美人千萬不要將聖上傷得太狠,容易反噬。」說完對南玉福了個身,然後走了。

南玉在後面對他喊道:「誒誒,你別走啊,你話還沒說清楚呢,我和聖上小時候在哪裡見過?」

和弦將要追上去的南玉攔住,將她扔回凳子上,道:「行了,有這個功夫還不如好好想想辦法怎麼挽回聖上的心。」

南玉道:「我是沒轍了,我就是有再多的辦法,聖上不肯來見我也不肯讓我去見他,什麼都是白搭。」

和弦道:「那你想辦法讓聖上見你啊,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挺聰明的嘛。」

南玉道:「我什麼時候覺得自己聰明了。」

和弦道:「因為你一直在做自作聰明的事兒。」

南玉道:「反正我想不出來了,你替我想想吧。」

和弦道:「將聖上惹惱了的人又不是我,憑什麼我要替你想。」說著又諷刺道:「再說了,我可沒你聰明。」

南玉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別老是明譏暗諷的。」

和弦道:「那是因為你盡做讓人明譏暗諷的事。」

南玉不願意再跟她說話了,將身子一扭,暗自氣惱中。

和弦又道:「我去給你準備午膳,你自己好好面壁思過吧。」說著又搖搖頭,道:「你不知道,你將聖上惹惱的這幾天,我們宮裡的伙食又變差了。如果你再不哄得聖上回心轉意,估計你就得吃昨天的舊菜了……」

只是她話音剛落,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吵鬧之聲,南玉和和弦皆是奇怪,和弦正要出去探個究竟,結果這時候外面突然就闖進了一群人,領頭的正是戚太後身邊的官麽麽,後面跟著一群粗壯的宮女或內侍。旁邊跟著想要將她攔著卻沒攔住她們的雪芽。

南玉撫了撫額頭,她就知道,只要是她倒霉的時候,戚太后這個老巫婆就一定會出現。

官麽麽聲音冷冷的開口道:「美人,太後娘娘宣召,請您跟奴婢們走一趟吧。」

太後宮里就是個狼窩,她本是不願意去的,正要想辦法推脫。可是想到了什麼,她眼睛突然一亮,又笑著道:「太後娘娘讓這麼多人親自來請,臣妾自然要去的。」

說完對和弦使了使眼色,讓她去找皇帝,然後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拍了拍手,這客氣的對官麽麽道:「麽麽,走吧。」說完自己先帶頭走了。

官麽麽倒是沒有想到李美人這次會這麼配合,她帶了這麼多人來,原本還打算她不去就押著去。不過李美人這麼配合,倒是省了她的事,心裡這般想著,然後便跟了上去。

她們一走,和弦也馬上跟著跑了出去。置之死地而後生,聖上再怎麼生氣,總不能見著南玉要死而不救,這倒也算是個迫不得已之下的不錯的主意。

蜀王和蜀王世子在兩天前便離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情郎遭受離別之苦的原因,南玉再見到太后時,陡然覺得她好像憔悴而蒼老了幾歲。

見到南玉,臉上平平靜靜,手上拿著一串佛珠,彷彿是見到個死人一般,沒有任何起伏。

南玉跪在地上,笑著道:「見過太后,太後娘娘長命百歲。多日不見,太后您老人家又年輕了幾歲,氣色看著可真好。」

太后冷哼了一聲,道:「油嘴滑舌。」

說完根本不願意跟南玉多講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道:「聽說你前幾日在儀瀛宮裡對聖上說了大不敬的話,將聖上氣得至今還未消氣。李美人,你身為御嬪,不好好伺候聖上,反而做出令聖上不快之事,你該當何罪。」

要是太后真心關心聖上,那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反正這都是太后找茬的由頭,她都懶得說了。她心裡只祈求,和弦可以快點將皇帝找來啊。但心裡又不由有點小小的擔心,皇帝不會真的扔下她不管吧?怎麼說都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太后又接著道:「如今後宮沒有皇后,無人對你做出處置,但哀家卻不能不管。」說完對旁邊的人使了使眼色,然後便有那個有個宮女端著一碗還在冒熱氣的湯藥上前來。

我靠,不是吧,又來這一招。

南玉有些怯怯的看著已經慢慢走近的宮女,然後有些僵笑的對著太后道:「太後娘娘,您這樣,就不怕明天吳王殿下的身世非議會滿天飛。」

太后沉著眼,也對南玉輕笑了一下道:「你放心,這不是要人命的葯。」這隻會讓她這輩子都生不出孩子而已。她會讓她明白,跟她作對的人的下場,就算不死,她也不會讓她活得這麼容易。

想她這種人她看得最清楚,怕死得很,只要給她一線生機不讓她連活路都沒有,她就不敢跟她硬碰硬。

旁邊端葯的宮女已經對她道:「美人,請吧。」說完將葯遞到了她的跟前,大有一種她不肯喝她就硬灌的意思。

南玉看著這個宮女,她的面容生得有些硬朗,表情陰狠而帶著殺氣,不像是一般在尚宮局被教導過的宮女,身上總會帶著些卑微的奴性,而且看起來,她好像還是練家子。南玉以前在太後宮里和宮裡其他地方都沒有見過她,說不好他就是蜀王送進來,幫他傳遞消息的人。

南玉正在考慮趁她不防備,將她手上的葯打掉的可能性。然後她的耳朵突然動了動,突然聽到遠遠的地方有腳步聲漸漸傳來,而且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南玉太熟悉那腳步的聲音了,在搖光殿有時候無聊的時候,她就喜歡玩聽他腳步聲的響聲判斷他已經走到哪裡,以及數他進殿需要多少步的遊戲。

南玉醞釀了一下,眼睛擠出幾滴淚,然後露出了悲傷的表情,看著太后,聲音十分哀傷而響亮的道:「既然太後娘娘看不慣臣妾,想要臣妾死,臣妾除了遵命還能如何。反正如今聖上不理臣妾,臣妾也不想活了,就讓臣妾做了鬼以後,再繼續愛聖上吧。」

說完像是準備英勇就義般,伸手端起宮女手上的湯藥,然後在心裡默默的默數:「七、六、五、四、三、二、一。」數完「一」字,便慷慨激昂的道:「聖上,臣妾下輩子再來好好愛你。」說完端起葯,作勢要喝下去。

結果如他所料,一個琉璃珠子打在她的碗上,葯碗「哐當」一聲摔在了地上,然後皇帝大步從門外邁了進來,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甚至沒有看跪在地上的南玉,只是對太后道:「母后,不知道您將朕的美人召來,是為何事?」

太后哼了一聲道:「皇帝,你是越來越不將哀家放在眼裡了。」

皇帝敷衍的對太後行了個禮,道:「母后這話就傷兒臣的心了,兒臣不僅將母後放在眼裡,還將母後放在心裡。」

說完才看了一眼地上的南玉,道:「兒臣想母后大約是喜歡李美人,所以三天兩頭的找李美人『說話』。不過現在母后應該和李美人說完話了,正好兒臣這裡少了李美人伺候一直不得勁,母后疼惜兒臣,便讓李美人跟朕回去伺候朕吧。」說著彎腰伸手將南玉拉了起來,然後又對太后道:「母后愛清靜,兒臣就不多打擾母后了,兒臣告退。」說完拉著南玉走了,氣得太后直接在座椅上站了起來,渾身在發抖。

南玉一直被皇帝拉著手,跟著走在他的後面。她看著這樣霸氣側漏的皇帝,突然有了些許的崇拜。

我們曾經年少的時候,總希望自己會像童話的公主一般,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有一個白馬王子騎著五彩的筋斗雲來救我們。等越來越長大,我們越來越不相信童話,但依舊希望自己身邊會出現這樣一個人,自己傷心危險的時候都會出現在自己身邊,這個人不用騎著五彩筋斗雲這麼帥酷,也不一定要騎著白馬,甚至不一定要像王子那般的英俊。當然,如果這個人同時還擁有王子的外貌那就更好了。

雖然這一次多少也有些自己算計的成分,但對著在跟她生氣的時候,依舊會前來救她的皇帝,南玉還是感受到了少許的感動。

一直等到皇帝將她帶出了寧壽宮之後,南玉依舊用崇拜的星星眼看著皇帝。

她看著依舊沒有放開她手的皇帝,輕咳了幾下,然後也將手放到他牽著她的手上,然後笑著道:「聖上,我發現我好像真的對你動心了,心『砰砰砰』的跳的。」

天地良心,她這一句絕對是真話。但大概她說了太多次的「狼來了」,皇帝的腳步頓了一下,心像是被什麼觸動了一般,他厭惡自己只是因為這麼一句話,心裡竟然有些輕鬆起來。

這個謊話連篇的女人,憑什麼左右他的心情,他是帝王,天下之主,不應該讓任何人左右他的心情。

他壓下自己心裡的悸動,然後扔開她,哼了一聲道:「看來你好像都忘記了欺君是什麼罪名,別以為朕不知道你乖乖去寧壽宮打的是什麼主意。」說著又諷刺的道:「還有,朕看起來這麼缺愛嗎,這麼稀罕你的喜歡,只要朕想要,天下的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是朕的。不要再有下一次,否者你就等著太后將你碎屍萬段吧。」

說完扔下他帶著張公公就走了。

南玉在身後對著氣哼哼走遠的皇帝聳了聳肩,然後攤了攤手,看著他高傲的背影在心裡想道,還說自己不缺愛,娘早死,爹不愛,又經常被壞後母欺負,故意裝成一副遊戲人間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說不定就是掩飾自己缺愛的本質。

南玉又對著自己笑了笑,不過,以後讓本美人來寵愛你吧。

她想著然後一邊哼著歌,一邊歡快的回去了,路上遇見趙修容,還很高興的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又繼續哼著歌走遠了。弄得原本想要停下來諷刺她一番的趙修容有些莫名其妙,轉頭問自己的宮女道:「她都失寵了,還嘚瑟個什麼勁?」

宮女對她搖了搖頭。

趙修容罵了一句「有病」,然後走了。

和弦正在搖光殿的門口焦急的等著南玉,見到她回來,連忙迎上去問道:「怎麼樣,你沒事吧?」然後看到她輕鬆甚至有些歡快的表情,心裡提著大半的心終於可以放了下來。

南玉笑著道:「沒事。」說完對手指道:「本美人身邊有聖上,能有什麼事。」

和弦忽視她表情里的嘚瑟勁,在心裡道,她和聖上應該就是和好了。

和弦又問道:「那聖上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南玉道:「哎呀,他要台階下的嘛,怎麼能表現得自己先跑來跟我和好。總之沒事了,你放心吧,等明天我正正經經去跟他道個歉,他順著台階下,大概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和弦道:「沒事就好。」

等到晚上,南玉坐在窗口拖著下巴看月亮。其實她看起來也不像是看月亮,只是看起來好像是在看月亮。

和弦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跟她道:「睡了睡了,趕緊睡了,月亮有什麼好看的。」

南玉道:「你別吵我,我在思考我的終身大事。」

和弦道:「你的終身大事不都是已經定了嗎,你還有什麼終身大事好思考的。」

南玉道:「你不懂。」

和弦拉了一張凳子坐下,大有要跟她徹夜談心的意思,道:「那你說說看,你思考了什麼東西出來。」

南玉道:「我覺得,聖上這個人,還是可以試著去喜歡一下愛一下的。他這個人吧,雖然看起來風流好色了些,但對我還是不錯的。」

和弦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個人吧,看起來活得瀟洒自在,實際上一點都不瀟洒自在。你幹什麼事,都喜歡先計較一下利益得失,就連喜歡一個人也一樣,若是對自己沒有足夠大的利處,你是絕對會阻止自己喜歡這個人的,哪怕你對他十分有好感。」

南玉不滿道:「這有什麼不對嗎,要提前三思了,以後自己才不會受傷,萬一遇人不淑怎麼辦。」

和弦道:「也沒什麼不好,就是喜歡得不夠純粹,也愛得不夠純粹。」

那在她心裡,還是覺得她這種做法其實不對。要想愛得純粹喜歡得純粹,那也是要有資本的,她又沒有這麼好命有這麼大的資本。一失足便是萬劫不復,一愛錯人就是毀一輩子。

南玉擺擺手道:「得了,得了,你自己睡覺去吧,我跟你沒法溝通。」

和弦道:「那我睡了啊,你自己也早點睡吧。」說完打著哈欠走了。

南玉又繼續坐在那裡,將「喜歡皇帝」和「不喜歡皇帝」的利益得失翻來覆去的計較了兩三遍,然後得出「確實可以嘗試著喜歡一下皇帝的」的結論,接著心裡輕鬆了,關上窗戶,自己走回床上去睡覺,然後一夜好眠。

等到了第二天,南玉精心打扮了一番,準備去找皇帝。

按她的想法,她這一去給了皇帝台階下,她再真心實意的表達一下傾慕之意,原先的事就算揭過不提,然後大家還是可以高高興興的玩遊戲。

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就在她整裝準備出門的時候,翠芽卻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沒有什麼好的表情,甚至有些擔憂和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美人……」然後卻沒有往下說了。

南玉奇道:「有話就說,幹什麼欲言又止的?」

翠芽猶豫了好一下,然後才低聲的說道:「甘泉宮今天一早請了御醫……傳來消息說,薛賢妃可能……懷孕了。」

南玉先是聽得愣了一下,好半會之後,將自己心裡微微的酸澀壓下去,然後對自己道:「啊,幸好我還沒來得及喜歡上他!」看她多有先見之明,不愛上他是對啊。

和弦有些擔憂的看著她,然後又有些著急的看著翠芽問道:「什麼叫做可能,到底是懷沒懷?」

翠芽搖搖頭道:「奴婢也不清楚,御醫說月份淺,應該還不足兩個月,把不大准。」

和弦嘆了一口氣,不足兩個月,那便是應該南玉偷偷吃藥被聖上發現,然後鬧矛盾的那一次了。那一次聖上一共才在薛賢妃處歇了五晚,後面聖上再沒在甘泉宮留過宿,沒想到就五晚薛賢妃就懷上了。和弦有些酸澀的想,她肚皮裡面的那塊地倒是肥沃。

和弦看著有些喪氣的南玉,有些擔心的道:「你沒事吧?」說著又安慰她道:「你也別太往心裡去,聖上畢竟是聖上,總不能只有你一個女人的,何況,我看聖上對薛賢妃也並不是多上心的,只要聖上的心在你這裡……」說到後面,和弦連自己都說不下去了,有些事情,也不是說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南玉道:「我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後宮這麼多年沒有孩子出生,賢妃懷孕,我替聖上高興得很。」說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又道:「這袒領勒得我胸口難受得很,誰設計得這麼不合理的衣裳,趕緊替我換下來吧。」

和弦道:「你不去找聖上了?」

南玉道:「不去了,聖上現在正沉浸在有孩子的喜悅中呢,我去了,免得惹了他的眼,掃了他的興。」

和弦心道,也好,這種時候她就是去了,怕也容易跟聖上又吵起來,還是先靜一靜,先接受薛賢妃懷孕這個事實先。

而在另一邊,皇帝同樣得到了薛賢妃懷孕的消息。

他聽到后並沒多麼高興,也不見多麼不喜。站在書案前,看著桌面的宣紙上寫著的「戚」字,又在「戚」字旁邊寫了一個「薛」字,中間畫一把劍,劍柄在薛,劍尖對著「戚」字,然後道:「也好,準備了這麼久,這台鑼鼓大戲也該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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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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