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白先生再次離去,而後楚王世子和楚王相視了一眼,心裡驚起驚濤駭浪。

楚王世子問楚王道:「父王,您真的相信月奴是皇帝派來的細作?」想到月奴的樣子,那麼楚楚可人的一個女子,楚王世子實在不願意相信白先生說的話,相信她是一個細作。

楚王沒有說話,只是半眯著眼沉思著。

楚王世子想了一下,則又繼續道:「兒子覺得,這似乎又說不過去。若月奴真的是皇帝寵愛的李美人,皇帝又怎麼會讓自己的一個愛妃來做一個細作?」他說著又頓了一下,接著又道:「白先生也說,他只在重陽踏秋跟著蜀王叔一起在萬歲山伴駕的時候見過李美人一面。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或許白先生認錯了也不一定。」

楚王世子對月奴有好感,人總是會下意思的會為自己喜歡的人說話的。何況若月奴是細作,確實有許多說不通之處。

楚王摸著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這世上相似的人不少,但也絕對不會多,更何況是這般的巧合。」

楚王世子嘆了一口氣,心情真是十分的微妙,還有一點點的酸楚。她怎麼會是刺客呢,若真是刺客,難道要殺了她嗎?他想起月奴那張嬌艷的臉,不得不說,他還真是有些捨不得的。

楚王與楚王世子有著同樣的心情,但楚王則比楚王世子更加謹慎離職,以及自己的利益為上。他雖喜歡美人,但女人他可以寵可以愛,但絕對不能損害自己的利益。

他對楚王世子道:「重新去查一查月奴的底細,以及她進來王府後做的事,絕不能放過一絲蛛絲馬跡。」他說著頓了一下,又接著道:「另外,再著人去查一查孫孺人,她也是這本王從洛京帶回來的,這種時候,謹慎為上。」

楚王世子道了一聲是,然後便著手查探去了,除了南玉和孫孺人,楚王世子甚至將整個王府的人都查探了一遍。如果不是楚王世子的辦事能力太次,那就是細作隱藏得太好,及至年關,楚王世子也沒查出什麼來。

南玉自然是發現了王府里最近的不尋常之處的,而孫孺人除了偶爾沉思,自己跟自己下下棋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異狀,彷彿根本沒有嗅到王府里危險的氣息。

被禁足的楚王妃被楚王放了出來,楚王原本熱切抬董仙娘進王府的事情也不提了,原本在孫孺人管著的王府內宅事務重新交回給了楚王妃。

楚王妃禁足出來的那一天,大約以為孫孺人是失寵了,帶著人來攬芳院很是耀武揚威了一把,指著孫孺人罵是個下賤胚子,揚言等她生了孩子就要將她賣回教坊去。而孫孺人也不是好惹的,很多時候還有點潑婦的性質,兩邊打起來,最後楚王妃的衣服都讓她給燒了,楚王妃最後是披著下人的衣服回去的。

楚王想著孫孺人的肚子,沒有重罰,只是被關了禁閉。孫孺人現在雖也有細作的嫌疑,但畢竟找不到切實的證據,楚王對她還是有幾分捨不得的。他的兒子少,他還指望孫孺人這一胎能給他再生一個兒子。南玉是孫孺人的侍女,孫孺人被禁足,她自然也得在裡面陪著。

而楚王和楚王世子這邊,心情也很複雜。他們一邊不願意相信孫孺人和南玉是細作,但另外一邊,找不到她們是細作的證據,他們又很失望。

楚王世子想了一下,對楚王道:「父王,不如我們試探她們一番吧?」

楚王點頭同意。

於是孫孺人和南玉又被放了出來,又於是南玉某天晚上在「偶然」的情形下,竟然發現了楚王府的兵器庫。

大湯的高祖皇帝曾立下規定,藩王擁兵不能過五萬,不得私採鐵礦私制兵器,但以楚王府兵器庫裡面的兵器數量,楚王府絕對很有造反的嫌疑啊!

南玉面上還能保持平靜,但心裡絕對早已是驚濤駭浪。她走路的時候都覺得脖子冷颼颼的,她已經在試想從王府裡面逃出去的可能性了。

再就是到了第二天,楚王府便聲勢浩蕩的傳出昨晚有人私闖兵器庫,然後楚王府里進行了轟轟烈烈的搜查細作的運動,一時之間,整個楚王府都是人心惶惶的。而南玉還聽說,短短几天,楚王府內已經有幾個疑似別府細作的人被處決了。

而在這種時候,南玉看著又在自己的左手跟自己的右手對弈的孫孺人,她依舊鎮定,該吃的時候吃,該喝的時候喝,該睡的時候睡,好似王府裡面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南玉不能不佩服她的定力。

孫孺人最後落下一子,然後看著棋盤上的棋局,黑子贏了白子。

她是以黑子作楚王府,白子為自己,這樣的結果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其實她的心裡遠沒有面上表現得這麼平靜,楚王很明顯是已經懷疑上了她和月奴。楚王這個時候還能有耐心來試探她們,但隨著時間推移,楚王府卻查不出細作,以楚王的性子,很可能會寧願錯殺一百而不放過一個。

現在她們周圍,只怕到處都是王府的監視,她原本想的,讓月奴裝死然後安全送出王府去的打算也肯定是行不通了。

孫孺人問南玉道:「現在是臘月了吧?」

南玉回道:「是,過幾天就是元正(即古代的春節)了呢。」

王府裡面到處都是張燈結綵,原本王府裡面應該歡歡喜喜的準備過元正的,但如今因為細作之事,卻令整個王府蒙上了一層陰影,顯得有些暮靄沉沉,失了節日的喜氣。

孫孺人喃喃道:「是,時間過得可真夠快的。」

她繼續看著棋盤上的棋局,上面白子依舊是一片死局,幾乎沒有翻盤的可能。過了一會,她的眼睛突然望到某一個地方,默了一會,不動聲色的拿起一枚白子在上面落下。南玉雖對圍棋並不熟稔,可也看得出來,原本死路一條的白子在棋盤上又重新活了過來。

南玉不由顯得訝異,孫孺人卻突然開口道:「月奴,知道什麼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南玉「啊?」了一聲,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而當天晚上,足足有七天沒有進過攬芳院的楚王被孫孺人請了過來。

楚王和楚王世子是一起來的,他們進門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南玉跪在地上,臉上一片死灰的模樣,而孫孺人見到他們,則連忙迎了上來,一邊焦急的對楚王道:「王爺,妾身今天晚上才發現一件了不得的事,所以才不得不將王爺請了過來。」

楚王和楚王世子對視了一眼,然後楚王看著孫孺人,問道:「是什麼事?」

孫孺人道:「妾身剛剛才知道,原來月奴是宮裡出來的人,她不僅是宮裡出來的人,而且是聖上身邊深受寵愛的李美人。」她說著轉頭看著南玉冷冷「哼」了一聲,又繼續道:「妾身沒想到,這兩個多月來,妾身竟讓堂堂的美人殿下伺候著,可真是令妾身消受不起。」她說著又是一副心痛的模樣,彷彿是失望於南玉辜負了她的信任。

她說著,又望向楚王,道:「王爺,妾身知道最近王府出現了細作,妾身看這個丫頭就極可能是,您快點將她抓起來拷問吧。」

南玉道:「王爺,孺人,天地可鑒,婢子從前雖然是侍奉聖上的美人,但絕不是細作,請王爺和孺人明鑒。」

楚王的眼神突的一冷,剛想叫人將她抓起來拷問,結果又聽到孫孺人不屑的道:「王爺可不知道,這個細作可蠢得很,竟是主動跑來告訴妾身,她是宮裡的人。」

孫孺人又轉頭看向楚王,解釋事情的經過:「王爺最近憂心細作的事,這是王爺外頭的事,妾身幫不上忙,能做的就只能不打擾王爺專心安胎,好給王爺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但今天晚上,這個月奴卻突然跑來跟妾身說,她原本是宮裡的李美人。妾身一聽,這還得了,自然是馬上將王爺請了過來,請王爺決斷。」

南玉道:「王爺明鑒,我真不是細作。誠如孺人所說,若我真是細作,又怎麼會主動告訴孺人我是從宮裡出來,這世上哪有這麼笨的細作。我正是怕王爺和孺人誤會,這才選擇了坦白身份。」

她說著,又望向楚王世子,投去一個哀求的眼神。楚王世子看著她,倒是心生不忍,於是對楚王道:「父王,我們不如先聽聽她怎麼說。」

楚王不置可否,走到上首的位置上坐下,然後眼神凌厲的看著南玉,道:「說,別想瞞騙本王,否則本王可以讓你看一看我楚王府的手段。」

南玉高興道:「我絕不敢隱瞞王爺。」說完急切的開口道:「我並非細作,其實我是從宮裡逃出來的。我在宮裡得罪了聖上,聖上要殺我,剛好那次聖上帶著我出宮遇上了刺客,我就趁著他們打起來的時候逃走了。原本我帶了一些銀兩,準備離開洛京找個地方躲起來,結果遇人不淑,碰上了一對騙子,不僅被騙去了錢財,還被這對騙子當成奴婢賣給人牙。我也實在沒想到,那人牙會將我賣進了楚王府。我會進楚王府,實在算得上是陰差陽錯。」

南玉真真假假的說了一通,但楚王卻怒拍了一下桌子道:「你當本王是傻瓜嗎?這錯漏百出的說法,你以為本王會相信?聽說李美人專寵宮闈,連戚貴妃都比不上,你說皇帝要殺你,你以為本王會相信。來人,將她抓起來仔細拷問。」

孫孺人也在旁邊附和道:「對,這個人絕對是細作,王爺你絕對不能相信她,一定要好好審問。」

南玉在心裡將孫孺人罵了一句,能不能少說兩句別火上澆油,說好的通力合作呢?

侍從已經上來準備抓她,南玉連忙又道:「王爺,您自己想想,若聖上真的寵愛於我,又怎麼會置我於危險之地,讓我來楚王府做細作。其實聖上根本不寵愛我,外面的人都被聖上給騙了。聖上其實愛的是薛賢妃,他是故意將我立起來,讓我去跟戚貴妃和戚太后打擂台,讓我做薛賢妃的擋箭牌,好保護薛賢妃。王爺可以去打聽打聽,薛賢妃已經懷孕了,而且聖上還大力抬舉薛賢妃的娘家人,只等薛賢妃生出皇子,薛賢妃就要被立為皇后的。」

楚王倒是有幾分相信了,若她真是細作,說不通的地方實在太多。而且月奴進入楚王府才兩個月,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楚王府的秘密,就以現在的情形看來,真正的細作隱藏在王府絕對不止一年。

只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百,楚王也並不打算放過南玉。直至南玉突然嚷起來:「我有晉州和襄州的布防圖,我在甘露殿偷偷瞧見過晉州和襄州的布防圖。」

楚王心裡一動,揮手讓抓著她的人鬆開,然後便目光深深的看著南玉。

南玉再次道:「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我能默畫出晉州和襄州兩地的布防圖。」

晉州、襄州與楚州接壤,朝廷若想攻打楚州,必繞不開晉州和襄州,朝廷最可能會調遣的,便是晉州和襄州兩地的兵馬。而楚王府若想造反,也同樣繞不開晉州和襄州。

南玉看著已經有所動搖的楚王,然後跪下來表忠道:「我願意投靠王爺,奉王爺為主,替王爺畫出晉州和襄州的布防圖。」

楚王默默看了她一會,突然哈哈的笑起來,然後伸手親自將南玉扶了起來,道:「本王不過和姑娘開個玩笑,沒想到姑娘倒是當真了,讓姑娘受驚了。」

誰都不會以為楚王剛才是真的跟她開玩笑,但南玉此時卻是真的鬆了一口氣,至少暫時她逃過了一劫。

楚王又問道:「哦,對了,月奴該不是你的真名,你原本叫什麼名字?」

南玉道:「南玉。」

楚王道:「來人,給南玉姑娘另外安排個院落,將南玉姑娘奉為上賓。」說完又看向南玉,又道:「不知南玉姑娘的布防圖什麼時候能畫好呢?」

南玉道:「另外安排院落就用不著了,這攬芳院我住著挺好。至於布防圖……」南玉挽了挽自己的鬢髮,她知道,現在至少有一半的主動權已經握在自己的手裡了,她可以慢慢的跟楚王講講條件了。

她道:「這就要看王爺的誠意了,畢竟我也怕被物盡其用而成了棄子,王爺,您會體諒我的心情吧。」

楚王面有微怒,但最終沒有發作。

直到楚王和楚王世子離開之後,孫孺人才相視了一眼,然後鬆了一口氣。

而就在同一時間的攬芳院外面,楚王則對楚王世子道:「令人好好監視孫孺人和李南玉,她們的話只能信一半。」

楚王世子道:「是,兒子明白。」

因為有傳說中的布防圖在手,楚王對她倒是算得上客氣。除了隨處都被監視不得自由,以及時常被問起布防圖的默畫進度之外,南玉的日子尚算得上沒有受太大的苦楚。

及至元正,百歲納新。

歲除之夜,楚王於前院設宴陳樂,宴請家眷和幕僚長史。南玉此時算作是王府的「貴客」,自然在被宴請之列。

南玉此時正時時擔憂不保的腦袋,沒有宴樂的心情,提早辭席回了攬芳院。

她走的時候,依偎在楚王旁邊的孫孺人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卻是什麼都沒說,然後又重新靠在楚王身上撒嬌去了。

回去的路上,路兩邊樹上掛著的紅燈籠將樹上的梅花照得紅彤彤的,臘梅花開得正艷。南玉一時無聊,折了幾枝臘梅抱在手上,然後慢悠悠的往攬芳院走。

身後的侍女一步不離的緊緊跟著她,南玉知道這是楚王派來監視她的,心中有些厭煩,可偏偏發作不得。

南玉嘆了一口氣,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南玉在這時代沒有親人,現在唯一能想起的居然只有皇帝。她感嘆了一下自己現在的境遇,頗有些流淚的衝動。若是在三個月以前,她還是深受寵愛的李美人,哪裡會想到自己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真的是不能想,真是越想越後悔,當初真是腦子秀逗了,怎麼就會以為自己出了宮就能活得好了。

到了房間門口,南玉對身後的兩個跟屁蟲道:「我要睡覺了,你們不要跟著了,下去吧。」

兩個侍女不動,依舊站在她後面。

南玉不滿的撇了撇嘴,然後推門進去。

結果她兩腳剛踏進去,心裡驚呼了一下,然後便後悔了。

屋裡並沒有點燈,但門外燈籠的燭光透過窗紗照進來,可以清楚的看到屋裡的椅子上面坐了一個人影,那人影此時還抱著一個毛茸茸的寵物,此時正輕輕揉著懷裡寵物毛茸茸的毛,眼睛似有似無的看著進來的她。他椅子的前面,兩邊還各站了一個門神一樣的將郎。

南玉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於是她又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她身體來了一個向後轉,然後自言自語的道:「啊,我好像進錯門了。」說完就準備抬腳出去。

結果原本跟著她的,本該是楚王派來監視她的兩個侍女卻伸手將她一攔,眼睛一眼不眨的看著她。

她嘆了口氣,垂喪著腦袋,然後將身子又重新轉了回來。

屋裡的燭燈被點亮,然後南玉終於看清了坐在屋子裡的,英明神武風流俊朗的皇帝,以及他懷裡,跟他同樣英明神武風流俊朗的乖乖!

久別重逢,皇帝見到她,卻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彷彿她根本就不值得他動一動情緒。倒是乖乖,見到她很是高興,咯咯的叫了幾聲,想要下來往她這邊跑,結果卻被皇帝緊緊的禁錮住,摸著它的腦袋叫了一聲:「乖。」

這跟南玉想象的重逢畫面一點都不一樣。

南玉對著他張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哈哈的笑著道:「……啊,聖上您怎麼來了,在這裡能見到您我可真高興!」

皇帝語氣淡淡的道:「朕來陪愛妃過元正。」說著終於抬起頭望向南玉,目光別有深意的道:「朕在這裡見到愛妃,也很高興!」

他說得太有深意,南玉合上嘴,然後怎麼都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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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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