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夏侯渝還以為自己會被痛罵一頓,結果直到吃完飯告退,皇帝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等他回去,肅王府的人見他一臉鼻青臉腫,紛紛大吃一驚,唯獨顧香生一臉不出意料,只看著他笑:「又胡鬧了。」
夏侯渝故作不滿:「你怎麼能在孩子面前說我胡鬧呢,萬一被它聽了去,以後覺得它爹成日都在胡鬧如何是好?」
顧香生笑不可抑:「好好,你沒成日胡鬧,你只是偶爾胡鬧,快去洗手吃飯罷!」
「用過了,在陛下那兒留飯了。」夏侯渝將手貼在她小腹上,一本正經道:「別聽你娘親瞎說八道,你爹我剛在柴州打了個打勝仗,將回鶻人打得哭爹喊娘逃回去,估計一兩年內都不敢打咱們的主意了,你爹是大英雄,記住了嗎?」
說罷驚喜道:「它動了,定是聽懂了罷?」
顧香生嗔道:「往後等它出來了,你們自個兒說話說個夠,別總隔著我的肚皮交流!」
夏侯渝就笑:「那可好,到時候它肯定跟我親!」
顧香生摸摸他臉上的傷處:「去太醫院上過葯了?」
夏侯渝:「上過了,不妨事的,都是皮外傷。」
調侃歸調侃,顧香生還是有些心疼的:「往後莫要如此衝動了。」
夏侯渝笑了一下:「今日進宮的時候,陛下想讓我認在皇后名下。」
顧香生眨眼:「那你怎麼回答?」
夏侯渝:「我拒絕了。」
顧香生想了想,很平靜地點點頭:「拒絕得很對。」
若換了別家的女眷,怕是要欣喜若狂又怪責丈夫不識時務,但顧香生何許人也,從夏侯渝寥寥幾句前因後果,便已大致推斷出當時的情形,皇帝說那番話,縱然有五分真心,另外五分則不無試探,如果信以為真答應下來,那才是真傻,皇帝反而會覺得你為了榮華富貴就忘了孝道,所以夏侯渝雖然拒絕了,卻起碼不會讓皇帝有所誤會,他後來與夏侯淳打架,雖說是為了顧香生出氣,可也正好給皇帝留下年輕不失衝動的印象,不被認為是心機深沉步步算計,可以算是一石二鳥。
夏侯渝聽見她的評價,登時便眉開眼笑:「我家香生姐姐不同於尋常閨閣女子,甚至比那些朝臣都強。」
顧香生好笑:「你便會說好聽話罷,反正不要錢!」
夏侯渝抬杠:「要錢的我也說啊!」
夫妻二人正開著玩笑,外面有人遞了帖子進來,顧香生翻開一看,是兵曹侍郎家的女眷所投,說是明日想來拜訪,詢問肅王妃是否有空。
這年頭登門作客,除非有急事,否則沒有貿貿然直接在人家門外求見的,因為別人未必有空,這樣會顯得很失禮,一般都是先投遞帖子詢問。
先前夏侯渝改封肅王,眾人只當是皇帝讓他去柴州的彌補,並未太當回事,直到他在柴州打了個勝仗歸來,大家這才驚覺肅王這塊「冷灶」很有變成香餑餑的趨勢,上門拜訪的人也多了起來,有許多從前並不與肅王府來往的,不過是想趁機刷一下存在感,與肅王妃交好,免得以後見了肅王的面都尷尬。
夏侯渝因為打仗的緣故,和賀玉台等武將關係不錯,但和兵曹官員卻甚少往來,見狀便皺起眉頭:「怎麼連兵曹侍郎家的女眷都上門了?」
顧香生笑道:「這不是很正常么,你這次回來,如果不再回柴州,陛下必要給你在朝中安排差事,你打了勝仗,在眾人眼裡便是知曉兵事的,去兵曹順理成章,他們只是想提前與你交好。」
夏侯渝搖頭感慨:「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當日我剛到齊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接近我就會染上瘟疫,如今倒是天翻地覆了!」
雖是這樣說,他卻沒有流露出憤慨的情緒,僅在平靜敘述事實。
人與人之間素來不同,有的人經歷過坎坷,會更加憤世嫉俗,有的人遭遇過困境,卻只會更加豁達,夏侯渝便是後者,他雖然不乏心機城府,但不該計較的時候,同樣不會斤斤計較鑽牛角尖,反有通達大度的一面。
兩人在後花園散步,顧香生挽住他的手臂,兩人並肩走在一起,即便連孩子都有了,彼此之間那股如膠似漆的甜蜜卻不減反增,有時連蘇木硃砂這等近身伺候的,看了都還會常常臉紅。
顧香生笑道:「最近上門拜訪的人越來越多,桓王妃劉氏那邊也派人過來下了兩回帖子,咱們家只怕從未有過如此熱鬧的時候,等你拒絕陛下提議的事情傳出去,不知人會不會少一些!」
夏侯渝開玩笑:「應該會,陛下最好再下一道旨意,將我的封號改回遠王,估計立馬門可羅雀。」
顧香生撲哧一笑:「那可好,到時候我便輕鬆了!」
兩人走過園中棧橋,夏侯渝扶她在涼亭里坐下:「你若不想見,一個都不見也無妨,我只想你做樂意做的事情,過想過的日子。」
顧香生:「若我想上朝為官,你也樂意啊?」
夏侯渝:「那正好,讓咱們的孩兒在娘親肚子里的時候就飽受熏陶,說不定還能早慧呢!」
顧香生早已習慣他私底下天馬行空的胡說八道,聞言白他一眼,又綳不住笑,便只笑不說話。
夏侯渝將她的手緊緊握著,像是怕她摔著,腳下一步一步走得很穩:「你非尋常女子,不可能拘於閨閣內宅,更比世上絕大多數男子來得能幹,我早知這一點,更不願委屈你,只要你好好的,無論做什麼,我都高興,我要的位子自己會掙,不需要你委屈自己來幫我交際應酬。」
顧香生笑道:「我不委屈,你別想太多,夫妻一體,本該互相包容,見些人說些話能費什麼事呢,只是我近來身體日漸沉重,有時候懶得動罷了,有你這番話,我心裡快活得很,我家阿渝,如今也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了。」
夏侯渝摟著她的腰,讓她慢些走:「都要當爹了,偏你總還將我當小孩兒看!」
話雖如此,他卻是歡喜的。兩人之間的感情,歷經歲月,如姐弟,如朋友,更如夫妻,絲絲縷縷,滲入骨髓,早已分不清到底是什麼,可正因為如此,才越發無法割捨剝離。
夏侯渝想,他這一輩子,估計再也不可能遇上一個如此深愛的女人了。
他成長至今,點點滴滴都有顧香生的印記,他也根本無法想象失去了顧香生,自己到底會變成什麼樣。
一股忽然湧起來的恐慌讓他脫口而出:「要不等生完這個,你就不要再生了罷!」
顧香生奇怪:「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夏侯渝蹙眉:「我聽說女人生孩子就像一腳踏在鬼門關上。」
顧香生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不由一笑:「我也聽說生孩子兇險得很,不過你放心罷,出狀況的終究是少數罷,只要胎位正,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她見夏侯渝依舊愁眉不展,好笑之餘,也很感動。
顧香生有心轉移話題:「現在對魏戰事進展如何?」
「象州劍州已經攻下,魏國正面再無屏障,先前陛下命人秘密繞道入蜀,由蜀攻魏,魏國腹背受敵,難免顧此失彼。對魏作戰的魯巍是齊國老將,資歷不遜賀玉台,魏國局勢並不樂觀。」
夏侯渝考慮到顧香生的出身,用詞很是謹慎斟酌。
但不管如何委婉,言下之意是明顯的:魏國如強弩之末,敗局已定。
究其根由,早在永康帝在位時,在對吳越,對齊國的幾次戰事上接連估計出錯,對魏國兵力軍心,已經造成損失,這是先天不足,等到魏臨接掌皇位時,又被魏善分去一小部分疆土,那部分疆土後來甚至被魏善拱手送給齊國,導致魏臨陷入被動。
在那之後,顧香生雖然已經離開魏國,沒能親身經歷,但想想也知道,魏臨與嚴家聯姻,嚴家握有兵權,未必肯事事聽從魏臨,魏臨想要做什麼,必然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掣肘,若現在是太平盛世,邊上沒有其它國家,或許魏臨還有時間慢慢與嚴家角力,將他們架空,但夏侯禮又如何會給他這個機會?
欲爭天下,錯失一棋都有可能全盤皆輸,雙方也不過是各出奇招,本無對錯之分。
顧香生相信,今時今日若是換了魏國形勢大好,魏臨同樣也不會放過對齊國咄咄進逼的機會,直到敵人徹底失敗或投降為止。
「若魏國當真不肯投降,陛下會命人強攻么?」她問道。
夏侯渝知道她在顧慮什麼:「應該會,不過魯巍不同於大兄,他愛惜羽毛,不敢也不會屠城的,顧家沒在軍中效力,魏初又是女眷,這兩者應該不會有大礙。先前我還特地去拜訪過魯巍,和他提過這件事,他想必會放在心上的。」
說罷頓了一頓:「至於魏臨,若他肯開城率民投降,陛下應該不會為難他的。」
顧香生搖搖頭,她也不知道魏臨會作何選擇,離得遠了,時間一長,她腦海中關於他的印象也變得逐漸模糊起來,甚至只剩下一個還算熟悉的名字。
「謝謝你幫顧家說話。」她朝夏侯渝一笑,「其實你在魏國時,顧家對你也沒什麼恩惠。」
不僅如此,顧經和許氏對她跟夏侯渝交好這一點非常反感,認為夏侯渝是敵國質子,又無前程可言,顧香生這樣做,不僅會招人閑話,而且很可能牽連顧家,讓人以為顧家與齊國有什麼勾連,後來顧香生與魏臨訂了婚,顧經還曾特地囑咐過她,讓她不要與夏侯渝走得太近,這些事情,顧香生並沒有告訴夏侯渝,但有時候大家一同出席宴會,夏侯渝不會感覺不到顧家人對他的冷淡。
又或者說,在當時,不單是顧家作如此想法,基本上魏國的那些世家貴族,就沒有會去跟一個失勢質子交好的。
齊國固然強大,夏侯渝在齊國又沒地位,他們自然不覺得有必要費那個心思。
夏侯渝溫聲道:「你姓顧,你還認顧家一日,我便也會將他們當作親戚。」
顧香生嫣然:「我自然知道你是最豁達明理的,這一說起來,我也有些想念他們了。」
她雖然沒明說,但夏侯渝也知道,這個「他們」,指的自然不會是她父母,當初在顧家,真正關照過顧香生的,也就一個焦太夫人,焦太夫人早就過世了,與她還稱得上交好的,便只有小焦氏和顧琴生了。
「說不定很快就能見面了。」夏侯渝如是回道。
……
翌日一大早,夏侯渝入宮聽政,顧香生卻去了城門處。
孔道周離京,她自然要去送行。
老先生門生不少,顧香生過去的時候,城門口已經聚了一大群人。
在眾多儒生當中,顧香生一個懷孕的婦人分外顯眼,不知道的興許還會投去幾分異樣的目光,但大部分人知道顧香生身份的,卻絕對不敢小覷她。
不說古往今來少有女子參與修史,卻說她在邵州守城與發明火彈的事迹,如今天下已經鮮有人不知,便是還有文人心下不屑,覺得傳聞誇大其詞,也得考慮她眼下身為肅王妃的身份,在她面前斷斷不敢狂妄無禮。
人一多,難免就耽誤時辰,待將老先生送走,已經將近晌午了,顧香生原是準備回長春觀去看看的,眼下也只能先打道回府了。
她雖然因為成婚懷孕的關係搬離長春觀,但卻一直都對學堂的事情保持關注,偶爾精力允許時還會過去授課,其餘時間則交給席二郎和陳弗兩師兄弟去打理,顧香生本也有藉此鍛煉他們能力的打算,見他們將學堂打理得井井有條,便索性不再插手,只在席二郎他們遇見難處來找自己時,才會幫一幫忙。
在顧香生看來,這兩個學生,一動一靜,性格正好互補,品行卻都是上上之選,假以時日,稍加磨礪,未嘗不能擔當重任,興許十數年後的朝堂,也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不過眼下說這些為時尚早,顧香生並未刻意安排他們將來要往哪條路走,因為人生常常充滿意外,她自己當初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留在齊國,嫁給夏侯渝。
馬車回城的時候,顧香生還特意讓人繞到賣蜜餞的鋪子里,讓人稱了半斤黃梅,半斤蜜李子,又去城中有名的八寶記帶了半斤水晶鴨舌和五香牛肉絲。
她和夏侯渝都是愛吃零嘴的主兒,她自己懷孕之後就更愛吃,閑暇時候手邊幾乎就沒停過,神奇的是這樣吃了許多,竟然也沒有太過明顯地發胖,興許是那些東西全都讓孩子吸收了的緣故。
可能是看見蘇木在笑,有些不好意思,顧香生亡羊補牢:「你們郎君昨日還說想吃鴨舌,這些買回去之後多半是要進他的肚子。」
蘇木繃住笑:「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
顧香生白了她一眼,見她忍笑忍得厲害,自己倒沒忍住,也笑了出來。
馬車剛行至肅王府門口,上官和黃珍等人自裡頭迎了出來,二人俱都喜氣洋溢,笑容滿面。
「恭喜娘子!」顧香生一下馬車,他們便不約而同拱手行禮。
顧香生奇道:「二位先生何故如此,喜從何來?」
上官和道:「方才宮裡來了人,頒下旨意,陛下追封郎君生母為懿節貴妃,又任郎君為吏部侍郎,郎君在宮裡已經接了旨意。」
顧香生禁不住輕輕啊了一聲。
昨日夏侯渝當面拒絕認在皇后名下之後,他們夫妻二人就曾在私底下討論過皇帝會作何反應。
至壞的結果是,皇帝因為這件事惱羞成怒,不再看好夏侯渝,但一般來說,皇帝的器量胸襟斷不至於狹隘到這個地步,後來他留夏侯渝在宮中吃飯的舉動也說明了,他非但沒有生氣,可能還對夏侯渝的回答感到滿意。
今日追封的旨意也恰好說明了這一點,假若昨日夏侯渝答應得痛快,又或者稍稍表現出一點欣喜,皇帝未必會高興,興許還會認為你為了榮華富貴就不認生母,過於薄情。
不過礙於他對孝惠皇后的情分,將夏侯渝生母追封為皇后的可能性也不大,因為夏侯渝生母原本就不受寵,若非天大造化生了個出息的兒子,估計一輩子到頭,也不會留下什麼痕迹,所以能夠被追封為貴妃,就已經算是皇帝格外抬舉了。
因為如今後宮位分最高的女子,也不過就是淑妃,若夏侯渝的生母被追封為貴妃,他的出身履歷也會相對好看一些,雖然不如認皇後為母那樣光鮮,但起碼貴妃的兒子被封為儲君,會比無名嬪妃的兒子被封為儲君更名正言順。
但讓顧香生訝異的並不是這道旨意,而是方才上官和說,皇帝讓夏侯渝任吏曹侍郎。
吏曹乃選拔人才,任用官員之所,六曹之中,吏曹為先。能在吏曹任職,是常人求不來的肥差,更可藉此了解從中央到地方的官員,熟悉部門運作,皇帝沒讓夏侯渝去兵曹或戶曹,卻讓他去了吏曹,而且讓他當尚書的副手,這個任命顯然寓意深遠。
雖然皇帝還沒明確露出立儲的意思,但他現在所做的,基本就是在為夏侯渝鋪路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上官和跟黃珍他們也正是看出這一點,才會欣喜交加。
顧香生心裡也高興,但面上還能保持冷靜:「陛下現在什麼也沒說,我們自然更不能形於色外,別說現在還未正式立儲,即便立了儲,我們就等於站在明處,盯著我們的眼睛也只會更多,越是這種時候,越要保持謙遜低調。滿招損,謙受益,無論何時,都是至理名言。」
上官和等人也是一時高興忘了形,被她提醒,馬上就反應過來,肅容應是。
顧香生又與他們說了兩句,便與蘇木回到自己院子里。
那頭硃砂早已將午飯擺上,顧香生一見桌上的水晶鴨舌就笑了:「你別擺上來,待會兒我忍不住吃掉,等他回來都沒剩下一點了!」
硃砂笑嘻嘻道:「郎君想吃就再去買,這有什麼難的?」
顧香生:「都怪蘇木,在路上說我吃得多,還要拿你們郎君當借口!」
蘇木:「婢子不過是說了句大實話,就被您記仇記到現在,可見忠言逆耳啊!」
「什麼忠言逆耳?」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夏侯渝大步走進來。
「郎君回來啦!」蘇木硃砂忙上前伺候他脫下外裳,又端來清水給他潔面凈手。
「你們先在外面候著。」做完這些,他拉著顧香生坐下,對蘇木等人道。
待飯廳只餘下他們二人,夏侯渝對顧香生道:「剛剛傳回來的消息,三日前,魏軍在都城外的開陽縣大敗,一退再退,如今只剩下都城潭州,以及西面的幾個州縣了。」
顧香生一怔,臉上卻無半分意外,只嘆了口氣,緩緩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
……
一場秋雨一場涼,原本今年有些熱得出奇的古怪天氣,伴隨著兩三場雨下來,突然之間就涼快了不少,夜裡睡覺甚至需要蓋上棉被了。
爬山虎悄悄變成了紅色,雨水從上面滑落,滴答滴答,落在牆邊的野花上,那裡原本擺了不少茶花,俱是府里某個不能被提起名字的人留下來的,當初她入宮嫁為人婦,只拿走一兩盆,其餘都留給了小焦氏,但養花種草也要講點緣分的,小焦氏也不是沒有用心去照看,卻總不能令它們像那人在時開得那樣漂亮光鮮,後來更是慢慢枯萎,基本都死乾淨了。
小焦氏沒有將那些花盆丟棄,便讓人擺在牆邊,偶爾目光所及,想起往事,心中難免唏噓。
「娘子,飯菜都準備好了,小郎君派人傳話回來,說在學堂里用午飯,就不回來吃了。」婢女阿容走過來,輕聲打斷她的凝思。
小焦氏站在廊下,聞聲回過頭。
她雖然看起來依舊年輕不失秀麗,但歲月還是在她臉上留下些許痕迹,尤其近兩年,顧家分家之後,顧經顧凌又不能出任官職,家中越發拮据,再不復往日富貴榮華,連帶早年焦太夫人留下的不少東西,也或多或少被變賣挪用,婆婆許氏是個不通俗務的,小焦氏一個人要打理一大家子的日常生活,自然有些吃力。
然而顧家不少人將這一切都歸咎於顧香生,認為是她的出走,導致了今日顧家的沒落,二房時不時的冷嘲熱諷,令顧經尤為生氣,並下令家中任何人都不許再提起顧香生的名字。
「郎君呢,你去問問郎君回不回來用飯,若是不會來,你就只上兩個菜,我一人用足矣,那道雞湯先煨著,等小郎君下學回來再給他送過去。」小焦氏道。
阿容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她又去而復返,臉上多了些笑意:「郎君回來了,說等會兒過來一道用飯。」
小焦氏點點頭:「那你去將雞湯一併盛上來罷。」
阿容:「是。」
顧凌妾室衛氏所生的那對雙胞胎,在顧香生離開魏國之後不久就夭亡了,衛氏也因此沒法再回京,緊接著小焦氏便懷了孕,生下現在這個兒子顧彤。
因著顧家的一連串變故,顧凌慢慢地也沉穩起來,不能再做官,便在家代人抄些文稿,以此賺點零錢,添補家計。他在文壇上沒什麼建樹,也沒遺傳到父親顧經的才情,唯獨一手字練多了,卻練出些味道來,久而久之,也有人上門求字。
家事如此,他與小焦氏夫妻二人的感情反倒好起來,患難見真情,顧經和許氏不頂用,他們唯有出面撐起家門,讓顧家還能勉強支撐下去。
小焦氏見顧凌進來,本想說話,但看見他的表情,心頭咯噔一下,不由問:「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