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戰後的安魂曲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知道我還沒死,真是幸運的傢伙。我身上砸著兩件屍體,就是在我昏迷前的那兩個騎士。再看看我身上的刀,我登時哭笑不得。原來,砍我的那傢伙已經是強弩之末,他竟然沒把我砍死,那把刀還因為砍在我的肋骨上而被夾住。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我不知道我哪來的力氣,一腳就把那兩具笨重的屍體踢開。我看看四周,我頭一次,頭一次的體會到,什麼叫煉獄。
雨後的戰場上,到處都是人體的部分,血腥味濃的就象是在屠宰場,四周除了屍體就是屍體,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我坐在地上喘著氣,力氣隨著傷口流著的血而不斷的流失。我強忍著作嘔的感覺,從一堆屍體的衣服上找出一塊勉強還說得上是乾淨的布。我脫下身上已經被血染得通紅的皮甲,雖然知道那也不完全是我身上傷口的功勞,但是那還是令我有觸目驚心的感覺。
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自己的傷口,我從地上撿起一把長槍的槍桿,我知道,我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過我知道我還是很夠運氣的,那肋下的一刀並沒有傷到主動脈,只是骨頭上的裂痕讓我每走一步都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一路的慘象,一路的悲哀。為了讓自己沒那麼痛,我只有竭力的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我開始考慮一些自己從來沒考慮過的東西。現在是亂世。亂世里最重要的是什麼?我又為了什麼才來到這亂世,單純的考量是不成立的。看看吧,這如山的屍體,滿地的瘡痍,這就是亂世,亂世里民眾的悲哀。我能改變這種情況嗎?
邊走邊想的我,已經對痛覺麻木了,雖然肋骨的傷痕還在生理的流著血,我依然沒有覺察到。我的心思全往著另一個方向移去。我知道的歷史很可能已經不在是歷史了,我要保護我的家人,保護我的朋友,我有什麼可以使用的技能嗎?論戰鬥能力,我很可能不是任何一個武士的對手,論智謀嗎?我真的有把握比別人強?甚至連藤吉郎的智慧都不輸給我,何況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我有失誤的本錢嗎?我左想右想,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邊邁著機械的腳步,邊埋頭苦思的時候,一個人突如其來的把我的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小傢伙,打仗可不好玩啊。」
說這話的人是個圓臉孔的傢伙,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但看他那體形,是武士的可能性……即使是,看來也是那種混吃等死的……武士?算了,我知道他沒惡意就夠了,看看自己的樣子,和有錢有地位相差甚遠,要打劫的話,用得著扶我嗎?隨便什麼樣的傢伙都能把我砍成十七八塊!不過,到底他要抬我到什麼地方啊?
「呵呵,別擔心,我是個草藥郎中,雖然我也要收錢,但是,你死了就什麼錢也不用給了。」那身體「健碩」得和水桶類似的男子馬上解釋了我的心中的疑問,「我叫永田德本,以前家裡也是武士,只是後來沒落了,現在你能告訴我,當你傷勢好轉之後,我該去哪收錢嗎?」
我反問了他一句:「要是我沒有錢,你打算怎麼辦?」永田倒沒立馬就把我摜到地上,讓我自生自滅,他只是撓了撓頭:「那樣啊?你沒錢我還是會幫你治療啦,只是過後你要為我做苦工而已。」「哦?什麼樣的苦工?」我依然不為所動,聽完注意事項之後在判斷是現代人的基本常識。永田繼續說到:「其實就是把戰場上的屍體都收拾在一起,然後再燒掉,僅此而已。」我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這位永田德本先生不愧是醫者。「永田先生,你是位值得尊敬的人,你只要現在送我回清洲城,我會嘗試叫人來清理戰場的。」我這個來自現代的人當然知道,如果戰場上大量的屍體不加以掩埋或焚燒,那麼周邊地區就很有可能出現瘟疫。
「看來,你也懂醫術嘛。」永田聽出了我話里的味道,我知道過分的隱瞞對兩人都沒什麼好處,我只有解釋道:「我只是在以前經歷過類似的事件而已,其實我並不是很懂醫術,只是知道點皮毛。」這話已經是我能說的全部了,我總不能告訴他我在幾百年後的電視節目里看到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