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梅花五齣（中）

靜！死水一般的靜！

林牧風持刀的手裡不禁有些汗濕，往往最大的危險都是深藏在最深的寂靜之中，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出於他自己意料之外的是，他並沒有恐懼，只是有點緊張。緊張和恐懼兩個詞關係不大。

忽然站在眾人前面的兩條獵狗同時嗚咽起來，嘶牙咧嘴。站在林牧風肩膀上的那隻猴兒吱吱叫了聲，爪子指著眾人前方的樹枝，一面拍打林牧風，好像提醒他似地。

林牧風朝野猴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棵大樹的枝杈上赫然趴著一頭他說不出名字的野獸，通體雪白，毛茸茸的，有點像貓，卻比貓大多了，有點像是豹子，因為皮毛太蓬鬆的緣故看上去卻又比豹子來的「胖」。此刻這東西正瞪著一個銅鈴般大的眼睛注視著眾人，另一隻眼睛卻僅僅閉著。林牧風感覺那眼神就像在注視著自己的飽餐。

「看，那是什麼東西？」林牧風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後世也沒有，否則至少也算國寶級動物。

眾人往林牧風所指方向一看，登時俱皆一驚。郭子儀霍地將弓拉滿，指著那雪白的傢伙，沉聲道：「是雪狸！」

其餘眾人除了林牧風之外都露出了沉重之色。一行六人中，也只有林牧風這個後世穿越的傢伙不知道雪狸這中鼎鼎大名的凶物，所以神色才顯得最為鎮定。這看在眾人眼裡，以為林牧風毫不懼怕這堪比虎豹的猛獸，一想林牧風既然能殺近千斤豬王，不懼怕雪狸也是不足為奇。於是眾人也都稍稍鬆了口氣。

雪狸對於這些獵戶人家是再熟悉不過的名字，由於通體雪白，加上外貌有點像狸子，所以得了這個名字。獵人們還給這種動物娶了另一個名字，叫作「林魅」。所謂「林魅」就是林中鬼魅的意思。這雪狸要是在其他地方，或許不如虎豹兇悍，但在林中，那它就可以算得上真正的天王。因為別看他肥肥胖胖的樣子，竟然能在樹枝上縱躍如飛，這豈是虎豹能比擬的。

林牧風手中匕首不敢有絲毫放鬆，本能讓他感覺到這看似可愛的東西，蘊藏著巨大的危險。

郭子儀盯著雪狸不放，道：「大家必須小心謹慎，這東西聰明得很，而且比猛虎還凶，危險得很！」

眾人都知道，這哪裡是僅僅「危險」兩個字能夠形容的。雪狸這東西的名號在南方一帶，是能治小兒夜啼的兇悍物事，因為這雪狸以狐狸、野猴和人為食物，在南方殺人無數。朝廷曾經下旨剿滅這害人的東西，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橫掃了幾百個原始叢林，那陣勢比東征的時候也不差。那之後雪狸的數量是少了，但卻還是堅強存活了下來。沒想到，在今天竟然讓這幾個人給撞上了。

陳凡一臉沉重，輕道：「真是背運！怎麼就撞上這個衰物？！」

陳廣祿嚇得雙腿有些發抖，他畢竟是城裡富戶的孩子，又沒有弓馬射藝的防身本事，不害怕才是怪事。陳廣祿聲音顫抖：「咱們會不會死在這裡呀？」

王田雖然也是心中驚恐，但聽陳廣祿這麼說，不由罵道：「你媽的烏鴉嘴兒！這白貓兒要是吃人，第一個一定吃你！什麼嘴巴，盡不幹凈！」

李四石和郭子儀一樣，將弓箭拉滿，目不離雪狸，道：「林大哥，郭大哥，如今怎麼辦？我聽我父親說過，遇上這東西，就得算自己倒霉！但我們有六個人，不信還怕它！」

郭子儀道：「大家注意一些。我們都沒真正遇到過這東西，沒有經驗可言，只好依靠大家齊心協力，和它斗一鬥了！」

林牧風聽得疑惑，敢情這東西果然是個兇悍異常之物，難怪能夠將這隻會武功的猴子也逼到這個地步，原來這東西大有來頭啊。

郭子儀讓眾人靠緊了一點，向林牧風問道：「林大哥，這林魅不是那麼容易能夠對付的，我們雖然有六個人，但估計也不是它的對手，得想個辦法才好！否則......真沒想到這山裡還有這東西！」

林牧風微微皺眉，表面像是在思索，其實心裡在打鼓：我能想個什麼辦法？就算來的是一頭虎豹，我也無能為力，何況是比虎豹還要厲害的雪狸！

正想著，突聽盯著那雪狸的一舉一動的李四石喊道：「小心，它動了！」

只見雪狸站直了身子，忽又微弓，四肢用力，便躍到另一棵樹榦的枝杈上。林牧風只覺得眼前一個白色東西一晃，就沒了蹤影，然後又出現在不遠的樹枝上。林牧風心裡駭然，以這種速度，也不難解釋這隻猴子的狼狽了，如果不是野猴兒有些功夫，恐怕早就葬身它腹中了。

那雪狸沒有在另一個枝上停留，只足一沾到枝頭，腳上借力，又是一躍，同樣快若閃電，依此不斷向眾人靠近。

林牧風和眾人靠的更緊，心已經砰砰狂跳起來。

那雪狸三下兩下從天空中靠近了眾人，幸虧林牧風他們後面是巨大的石壁，周圍數丈之內又沒有樹木，否則那雪狸只怕已經到了眾人的頭頂，那就更加危險了。

雪狸無樹木可依靠，只得跳到地面上。這時候它和林牧風這一行圍成一團的人僅有三丈左右，雪狸左右悠閑邁了幾步，對林牧風幾個虎視眈眈，只要找到個契機，就會毫不猶豫撲上來。

林牧風這時候離雪狸近了，這才看到那雪狸的臉上也似乎受了傷，那隻緊緊閉上的眼睛下方一道抓痕，鮮血已經止了。看那抓痕的長度深淺大小，林牧風猜測應該是讓野猴兒給抓的，那隻閉上的眼睛估計也已經被抓瞎了。

「大家小心些，暫時別放箭弩！」林牧風盯著那雪狸，不敢稍稍鬆懈走神，生怕這一走神就讓它沖了上來。

兩方就這麼僵持著。不得不說雪狸十分漂亮，身形矯健不說，但那毛髮的漂亮程度比現代價值上萬的純種古老牧羊犬還要美麗，真不知道生在叢林裡面怎麼還能養一身如此漂亮的毛髮。雪狸一邊徘徊一邊對眾人眈眈而望。另一邊，林牧風郭子儀，李四石王田陳凡以及陳廣祿各執著武器，弓箭弩箭都對準了雪狸，獵刀匕首也都橫在胸前，防備萬一。

一時間真是誰也不敢先動。

兩方相耗了一刻鐘功夫。雪狸終於好像耐不住了，它盯著郭子儀手中的牛角大弓，忽的往右竄出去，從右側靠近陳凡等人。雪狸的速度實在太快，幾乎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來形容。李四石反應算是敏捷，彎弓搭箭，一隻羽箭直奔雪狸而去。

雪狸奔電般的身軀忽的往左邊一竄，堪堪躲過那枚羽箭，來勢不緩，又奔了過來。瞬息間已經衝到眾人面前。郭子儀往後竄出兩步，一把將碩大的牛角弓拉滿，箭尖直指已經靠近的雪狸。只聽嘣一聲如雷的響聲，牛角弓上的鐵箭疾射而出。

那雪狸識得厲害，忙往旁邊一縱身，鐵箭從它身上貼著而過，削下一片毛髮，然後釘入土裡，直沒至箭羽。那雪狸身體一側出之後，不給郭子儀再次拉滿弓的機會，奔近陳凡眾人，這一來它在眾人之中，郭子儀取箭拉弓雖然是瞬息間的事，卻也沒敢射出第二箭，生怕讓雪狸躲過，卻射中自己人，只得叫道：「王田，你們小心！」

王田咬了咬牙，獵刀掃出，一記勢大力沉地開山劈直奔那雪狸面門，若是劈中了，勢必將它腦袋一分為二不可。那雪狸卻十分聰明，見王田獵刀劈來，急忙剎住，往左竄出兩步，避過了刀鋒，忽的又撲向王田。

李四石張弓欲要射，哪知這確實雪狸的聲東擊西的計謀。見李四石拉弓，雪狸忽又折回，奔向就在咫尺的李四石。李四石一時哪來的防備，被那雪狸一頭撞在腹部，腹部乃是人丹田所在，毫無防備之下被重重撞了一記，登時手上的力氣也泄了。

郭子儀見李四石被那雪狸一頭撞開數尺，倒在地上，連忙將弓箭拉滿，喊道：「王田陳凡，你們貼著石壁站著！」王田幾個生死攸關之際反應倒是十分迅速，一聽到聲音就往石壁靠緊。

「嘣」一聲裂響，牛角弓上的鐵箭再次射出。雪狸速度雖然快，但還是給這支鐵箭擦破了皮，削去了毛髮的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

那雪狸身上受傷，凶性更烈，目露凶光，速度絲毫不減，又往陳廣祿奔去。陳廣祿到底沒有經驗，不像其他人來得鎮定，弩箭對著雪狸就是亂射。慌亂之中，他搭箭的速度倒是很快。

可惜他一通弩箭對雪狸根本沒有一絲威脅，反倒讓雪狸看出他的虛實，迅速奔近，一抓抓向陳廣祿的大腿，瞬間在他腿上留下了三道血肉模糊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