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羅遜
姜唐拿著門卡,摸到上頭有個小小的照明器,他將照明器開了,左右看了看,推測著逃生艙應該在哪個位置。可惜他並不清楚自己現在在什麼位置,他試著往右邊走了幾步。
各個牢房裡的犯人們全都在按鈴、拍門,怒吼著要放他們出去。姜唐看了一下手裡的門卡,光有門卡沒用吧,還需要密碼或者指紋,他沒有密碼,應該也打不開門。他將手裡的卡放在離自己最近的一道門邊上試了試,然後聽見「咔咔咔咔」的開鎖聲音,但是響完之後門並沒有被打開。姜唐嘀咕了一句:「不是我不想幫你們,我也沒密碼。」
門內傳來一個聲音:「wfjtbhfk。」
姜唐愣了一下:「是密碼嗎?」
裡面的人說:「試試。」
姜唐按照那人說的按了一遍,然後響起了一聲「啪」的清脆響聲,門開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出來了。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還沒說話,船身猛地一傾,姜唐身體往後倒去,那個男人也倒了過來,撲在了姜唐身上,將姜唐肺泡里的空氣都擠壓出來了,他快要窒息了。
男人從姜唐身上滾下去;「抱歉,謝謝你。麻煩你再幫我開一下手銬,就用你手裡的鑰匙。」
姜唐這才發現對方的手足全都上了鐐銬,在牢房裡都是上了鐐銬的,姜唐猛然意識到對方應該是三號艙的終身流放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給他開了手銬,對方將鑰匙拿過去,又開了腳鐐,然後從地上爬起來,對姜唐說:「謝謝!快走,艙內馬上就要沒有空氣了,我們得找到逃生艙。」
姜唐說:「其他人呢?」
男人拉著姜唐就往左邊跑去:「先出去再想辦法。」
鑰匙上的照明器突然就滅了,四周一片黑暗,姜唐什麼都看不見了。「棉花糖呢,快跟上!」他話剛落音,就有東西落在了他的頭頂上,是棉花糖跟上來了。
男人拉著他在黑暗中一陣狂奔,四周傳來各種聲響,有「轟轟轟」的炮擊聲,有被關在牢房內犯人凄厲的呼救聲,聽得姜唐心裡一陣陣發緊,這太慘了。到底是誰幹的,要攻擊這艘押送船?姜唐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難道是有人劫船越獄?
跑在前頭的男人突然停了下來,男人將手鬆開,失去依憑的姜唐趕緊伸手抓著對方的衣服:「抱歉,我看不見。」男人沒有說話,任由他抓著,按了一下控制台前的控制器,屏幕亮了起來。
有了光線,姜唐將抓著男人的手鬆開了,他環顧了一下,應該是牢房的控制室。男人對著屏幕上一通猛點,手指快得成了虛影,然後屏幕上出現一個「yes」or「no」,男人點下「yes」,對姜唐說:「好了,門都開了,剩下的都靠他們自己了。我們得走了,這艘船保不住,我們得去找一個逃生艙。我叫羅遜。」男人就著控制台的光線從裡面找到兩套宇航服,扔了一套給姜唐,「穿上吧。」
「我叫姜唐。」姜唐趕緊迅速穿上,這宇航服的尺寸對他來說非常大,正好可以將棉花糖也塞進去。
羅遜聽到他的名字,抬了一下眉,然後說:「走這邊。」說完拉著姜唐往門口走去,出了控制室,外面又是一片黑暗,姜唐隱約能聽見犯人們爆發出得救的歡呼聲,不由得苦笑,這就得救了嗎?
羅遜顯然對這船非常熟悉,他異常迅速地找到了逃生艙所在位置,那兒還有不少獄警和船員正在登艙,他頓住了,將姜唐往後推一點,示意別讓對方發現他們了。姜唐有些緊張,這些押送警為什麼不顧犯人的死活,就這麼棄船逃了,至少也要放大家自由吧。犯人雖然被剝奪了很多權利,但是生命權還沒有被剝奪,他們這是沒把犯人當人。
姜唐注意到,攻擊他們的飛船顯然不止一艘,這陣子已經停止了攻擊,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在登船了。所有的獄警和船員都離開之後,炮火又攻擊了起來,看那目的,是要將整艘船全都毀掉。
姜唐終於忍不住了:「我們怎麼辦?」
羅遜說:「別著急,我有辦法。來!」他拉著姜唐上了一艘逃生艙,卻沒有立即開出去,而是靜候整艘飛船被炸得支離破碎,剩餘的逃生艙開始從飛船里掉落出去,羅遜才輕輕將逃生艙駛出,但是也未加速,任由逃生艙在真空狀態的宇宙中漂浮,如同飛船的碎片一樣。
姜唐坐在逃生艙內,看著c-001號從一個龐然大物變成了碎片,無數的犯人從飛船中掉落出來,他咬緊了牙關:「攻擊飛船的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c-001號不還擊,也不逃走?」
羅遜淡淡地說:「帝國的人。」
姜唐倏地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羅遜沒有再回答。
眼見那艘龐大的飛船就這麼分崩離析,船上的犯人雖然在他們的幫助下擺脫了囚禁,然而並沒有看見任何逃生艙從飛船里飛出來,可想而知,這一船的犯人都殞命於太空了。這樣的真空環境里,沒有宇航服,沒有救援,縱使有天大的本領也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炮擊時間持續了半小時之久,姜唐的逃生艙便在太空中漂流著,沒有加速,因為周圍群狼環飼,一隻逃生艙是不可能抵抗得了一艘飛船的追蹤,更何況還不止一艘飛船。
終於,炮火停止下來,也沒有任何人下來打掃戰場,任由屍體、碎片等在太空中漂浮著。那些飛船終於走了,羅遜這才啟動逃生艙,向茫茫太空中駛去。
中國古人形容微不足道有一個詞語,叫做滄海一粟,這個逃生艙之於太空,恐怕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然而這粒塵埃上卻有兩個鮮活的生命,不對,加上棉花糖,應該是三個。姜唐非常茫然,不知道他們能到哪裡去,這麼小的逃生艙,能源能支撐他們到什麼時候,就算能源足夠,而逃生艙里的氧氣又能支撐多久?
姜唐問羅遜:「我們去哪裡?」
羅遜沒有回答,他操控著逃生艙,調整著方向和位置。姜唐雖然是個宇航員,但他是個古董宇航員了,高科技日新月異,他又沒機會接觸這些新東西,所以很多都還不大懂,他認真地看著羅遜的操作,時不時還問上一兩句,羅遜則惜字如金地回答兩句。姜唐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你也是華人後裔嗎?」聽他的名字,是典型的中國名字,但是光線太暗,他沒看清他的模樣,這個年頭混血兒是主流,還真是不大分得清他到底是什麼人種。
羅遜「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姜唐又問:「你是因為什麼罪被抓起來的?殺人嗎?」這個傢伙還是他的獄友呢,被處以終身流放,所犯的絕對不是尋常的罪行。
羅遜扭頭瞥了姜唐一眼:「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從不濫殺無辜。」
這麼說來,他還真是個殺人犯啊,姜唐嘀咕。不過也沒辦法了,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逃生艙像粒灰塵一樣在太空中漂浮著,姜唐看著四周單調的風景,久了便倦了,他打了個呵欠,睡了過去。醒來之後船依舊在飛行,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早已飢腸轆轆了,就連棉花糖都餓得抗議了,姜唐從船艙里搜出了一些應急食品,無外乎是一些套餐和牙膏食品(將食物裝在牙膏管里,吃的時候擠進嘴裡)。姜唐往嘴裡塞了一點,又分了棉花糖一些。對旁邊的羅遜說:「你吃點東西吧。」
羅遜扭頭看一眼他,又看看棉花糖,無聲地接過姜唐遞過來的牙膏管,然後擠進嘴裡,用力吞咽下去。此時逃生艙忽然發出「嘀、嘀、嘀」的警告聲,姜唐一看,頓時失色:「沒有能源了!」
羅遜看了一下:「準備一下,我們馬上著陸。」
姜唐看著四周,全都是一片漆黑,這到底是著什麼陸啊,陸在哪裡?等等,視野里出現了一個星球,遠遠看起來倒是一片蔚藍:「這是什麼星?」
羅遜說:「不知道。」然後開始減速,朝視野里的那個星球飛去。
逃生艙能源在穿越星球大氣層的時候終於告罄,開始以自由落體運動朝地面墜落下去,姜唐心想這下完了,都到這兒了居然還是死路一條,而且死相那麼難看,掉下去絕對會變成一塊肉餅的。在離地面還有2000米的時候,羅遜開啟了逃生艙的降落傘,姜唐看到降落傘的時候不由得舒了口氣,原來還有這玩意兒,那就不怕摔成肉餅了。
然而他還是高興得太早了,逃生艙的著陸地點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樹枝掛住了逃生艙的降落傘,它以頭朝地的姿勢著了陸,一陣巨大的震動之後,姜唐和羅遜都被撞得暈了過去。
姜唐是被棉花糖「嘰嘰嘰嘰」的吵鬧聲驚醒的,他睜開眼,發現眼前有些發黑,眼皮上似乎有什麼東西擋著視線了,伸手一抹,滿手的鮮血,姜唐忍不住操了一聲,真是完美的著陸方式。
棉花糖在他面前蹦了蹦,試圖喚起姜唐的注意,姜唐虛弱地朝它笑一下:「我沒事,乖。」
他的確算小傷,腦子震沒震蕩不知道,至少沒失憶,胳膊四肢都是健全的,身上也沒有傷口,就是渾身疼得厲害,可能是軟組織有些受傷。但是這會兒姜唐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還顧得上那些小傷,他居然還活著!居然沒有死!
他扭頭看向旁邊的羅遜,這個男人傷得比他嚴重。逃生艙從樹林上方墜下來,樹枝掛了一下姜唐這邊,往羅遜那邊傾斜了,那邊先著地,逃生艙撞壞了,一塊碎片穿透宇航服,扎進了羅遜的左下肋,艙內已經流了一地的血。姜唐也顧不上這個星球的空氣適不適合人類呼吸了,反正不適合也得呼吸,他找到門艙按鈕按下去,門被卡住了,只開了一半。
姜唐從半開的門內爬了出去,地面上是厚厚的枯枝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天色不甚明亮,搞不清楚是黃昏還是黎明。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已經昏迷的羅遜弄了出來,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幸好沒有傷到心臟。他從逃生艙中翻出來急救包,先給他止住血再說。羅遜這樣的情況最好要輸血,但是現在缺醫少葯的,只能靠他自己扛過來了。姜唐在忙的時候,沒注意棉花糖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姜唐幫羅遜處理完,扭頭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居然全都是高達二三十米的大樹,樹冠遮得幾乎看不見天色,難怪光線這麼暗。他突然想起了棉花糖,扭頭一看,小傢伙已經不見了蹤影,船艙里也沒有,哪裡去了?「棉花糖,棉花糖!」姜唐大聲呼叫。
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嘰嘰嘰」的聲響,姜唐猛地仰頭,然後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傢伙從空而降,嚇得姜唐退了一步,那個東西正好砸在自己剛剛站的地方。姜唐眼皮忍不住猛地一跳,抬頭看著樹頂上,只見白色的一團歡快地在樹枝間跳躍著,不是棉花糖是誰。姜唐看著棉花糖弄下來的東西,是一個像椰子一般大小的果實,果殼是暗紅色的,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居然只是摔裂了一點,這是可以吃的?姜唐撿起來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他將裂開的部分扒開,果肉雪白:「棉花糖,這個能吃嗎?」
棉花糖又弄了兩個下來,然後沿著樹榦哧溜一下便下來了,用爪子抓了抓一個果實,但是那兩個沒摔裂,它沒找到下爪的地方。姜唐將他手裡的果肉遞到它面前:「能吃嗎?」動物比人類辨別食物的能力強多了。棉花糖抓過去,放到嘴邊咔嚓咔嚓嚼了起來。姜唐見它吃了,便也掰了一塊放進嘴裡,果肉水分很足,渣少,味道有點淡淡的甜味,並不壞,看樣子可以解決飲水問題了。很好,起碼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了,就是不知道躺在地上這個傢伙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