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結局
予啟聞言,沒有絲毫猶豫,一刀砍了下去,頓時血濺三尺。周圍的人皆驚恐的看向吟婉,吟婉嘴角笑意不減,冷眼看著謝允被一刀一刀砍碎,毫無反應。
樓譽動容,亦是定定望她,滿臉不可思儀,「想不到你竟是這般狠毒,果然是蛇蠍心腸。」
吟婉沒有看他,微抬起頭,冷笑出聲:「我若落到你手中,與他的下場有場分別?」
樓譽揚眉,正在開口,耳邊卻忽然響起無數的「簌簌」聲。
他一轉頭,望向上空,頓時目瞪口呆。
成百上千的白色信鴿騰飛而來,如一大片雲朵漫染天空。
吟婉怔住了,予啟怔住了,城下城上的人,皆怔住了。
「郡主,有信!」
當予啟話語出口,身形翻起時,樓譽揚手發令,「放箭!」
數百名侍衛立即持盾牌擋在吟婉身前,吟婉卻目不轉睛的眼望頭頂。
利刃劃過,血氣蔓延,可越來越多的信鴿層層而來,任是弓箭再急,也報著赴死的姿態。
予啟在空中翻轉數下,終於躲過漫天箭雨,抓到一隻鴿子回到吟婉身邊。
心下慌亂的取出信箋,吟婉感覺自己的全身都在顫抖。
「一騎萬里路,不盡心中苦。
兩情心中駐,訴不清今古悲愁。
三生緣相定,笑過人世百年憂。
四下茫茫煙雨夜,奔走揮衣袖。
五劫不過離魂孽,燈火落冥幽。
六時山高躍驚鴻,七水悠悠長相流。
八方臨危展華光,清江星夜,一曲斷腸隨風休。
九轉柔情,比翼連枝共白頭。
十面微動,玉露金風攜相去,折斷宮牆柳。」
吟婉眼眶微紅,手指顫抖的捏著那一張小小的字條。
只是一首詩,只是一首詩而已。
可這一首詩,她已能全部明白,他懂得她的用意,他了解她的心!
他來救她了!
他來了!
只要他來了,一切便已足夠!
「太子妃,本王已將謝允給了你,你的諾言,自當兌現!」
吟婉微微抬起眼,突然感覺世界已寂靜一片。
沒有屍骨成山,沒有血腥漫天。
什麼都沒有。
惟一可以想起的,是那些快樂美好的時光,鴻蕭輕輕的笑,還有,太子府中的鳥語花香……
「郡主,橋東,守不住了!」
思緒被打斷,吟婉側目望去,成前跪在地上,目中布滿血絲,滿面哀傷。
「橋東,一定能守住,」吟婉伸手將他扶起,穩聲道:「太子大軍已到,樓章王必定兵敗!」她說著,轉眼看向城樓下,竟是甜美一笑:「王爺,你太不了解我,我這個人說話,有很多時候都是不算數的!」
[四]
將軍府內。
一道清俊身影佇立在一副荷花圖前,靜默許久,不曾開言。
鴻蕭的視線似被吸引住,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副吟婉所畫的圖上。
原來她的心裡,沒有一刻不在想他!
原來即使她身在千里之外,心還是在他身邊。
吟婉,對不起,我竟不相信我們的愛!
我竟殘害予樟,惹你傷心。
吟婉,你會不會怪我?
唇邊漾起一絲苦笑,鴻蕭伸手,指尖在圖中字體上帶過:
林起寒微,志酬南川。雄心傲骨,朝野越環。一見心傾,伊人不凡。爾乃高門仰以殊觀,攜手君王橫渡河山。然思之常在,空留無奈。傾周身之所涵,不得一夕相伴。世間暗處千般流轉,悲秋回首清夢獨殘。紅顏江山多有不甘,命斷吟婉,樓林雖死無憾。
就連樓林,都願把命給你!
我為你舍下的,又算得了什麼?
「殿下,三軍已做好準備,正在城外五里處待命,隨時可出擊殲滅判軍!」
鴻蕭點頭,徑直向外走去,他一路急走,伴著綿綿細雨,思緒恍然。半晌,他終於在抬眼間,看到那一抹亮麗身影。
吟婉,你回頭,只要你回頭,就能看到,我一直在等你,從未離開過。
嗚!!
一陣濃厚號角聲從遠處傳來,樓譽大震,轉首望去,鋪天蓋地的黑色鐵騎呼嘯而來。
樓軍已被多出一倍的人馬,從四面八方包圍的水泄不通。
一片轟隆之聲傳入耳中。
吟婉垂目,笑意染開。
雨水漸漸稀薄,天空開始放晴。
絢爛的七色彩虹飛越於橋東城上,血天相映,現出一道詭異的絕景。
風華絕代的秀美臉龐,迎著清風,柔和的似將這世間顏色凝在一起。
彩虹七色分明,燦爛奪目,吟婉深吸一口氣,再無心去看城下轉眼間已棄甲奔逃,潰不成軍的戰亂。
轉身,回首。
在看到身後之人時,她不自覺的抬手揉揉眼睛,再凝神去看。
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絕塵的身影,美玉般的面容,唇邊掛著淡淡的笑。
那氣息,那感覺,都是她上天入地也難以忘記的。
心中一酸,似有千般委屈,想要傾訴,卻在與他兩兩相望時,不敢踏出一步。
情到深處,愛怎會轉薄?
他就在面前!
吟婉忽地閉上盈滿水霧的雙眼,百般滋味,繞上心頭。
「怎麼,才幾日不見,連自己的夫君都不認得了?」鴻蕭戲謔的聲音傳來。
怎會不認?
你疼我愛我寵我縱容我,你關心我心疼我包容我了解我。
這樣的你,便是沒了今生,來世也要與你相認的。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的愛,我想得到。
普天之下,只有對一個人,我不能恨!
情意重重,愛念深深,我心中有了你,還能往哪裡逃?
「吟婉,」鴻蕭慢慢的向前走著,似穿過生死,穿過繁華,穿過人間萬事。
大婚當日,他向她伸出手,他說,「跟我走!」
她便心甘情願的將手交給他,跟著他走。
從此命運纏繞在一起,生死由他,榮辱有他,她再不是赫吟婉,而是趙軒的妻子。
她是他的妻子!
[五]
夕陽的餘輝又一次照在這片蒼茫大地上,霞光四現,紅雲滿天。
茫茫草原,兩道出奇至彩的身影靜靜的坐在一起。
吟婉只是眺望著這邊關塞外的夕陽西下,半晌未語。
見她不說話,鴻蕭輕聲問她:「想什麼呢?」
吟婉微微一笑,靠上他肩,「我在想,如果當天你不來,我是死呢,還是不死呢?」
鴻蕭輕輕搖頭,一陣低笑,「小傻子,我怎麼可能不來?」
「恩」吟婉點點頭,壞笑道:「我就知道你能來!」
鴻蕭學著她的樣子也點頭,同樣壞笑,「我就知道你知道我能來!」
「討厭!」
……
「鴻蕭,太陽快下山了,」吟婉有些疲憊的向鴻蕭懷中靠了靠,喃喃道:「這次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我都傷心了呢!」
鴻蕭將她抱緊,哄小孩似的輕拍著她背,「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擔驚受怕了!原諒我一次好么?」
「恩,」吟婉漫聲一應,臉在他肩上蹭了蹭,「就原諒你這一次,但你得答應我,無論我做錯什麼,你也不許怪我!」
「好!」
「就算我霸道,暴躁,不講道理,任意妄為,欺負別人,你也不許怪我,說我,更不許幫著別人,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覺得我是對的!」
簡直是蠻不講理,鴻蕭溫和的笑,「好!」
「還有……」
「好!」
……
微風如熏,輕輕卷過兩人的衣角,王盛和龐輝率著千軍萬馬向著鴻蕭的方向緩緩行進。
百步之外,人馬皆停。
王盛翻身下馬,雙手拖著明黃龍袍,在鴻蕭十步之外跪地行禮。
「皇上,請回京登基!」
身後眾人齊聲下馬,正要下拜,鴻蕭卻立時揚手,阻止了他們的聲音。
他目光始終停留在懷中人的面容上,一刻沒有離開,唇邊漾著溫柔的笑,眉宇間透著吹不散化不開的柔情,他放下手,輕撫上吟婉臉龐,低聲道:「不要吵,她睡著了……」
……
史書(利廣帝篇):
利廣帝,名趙軒,字鴻蕭。迎慶九年,誕於寧坤宮。
鴻蕭自幼聰慧過人,深得其祖父喜愛,出生即立為當朝太子,九歲隨帝朝堂聽政。
天運三年,太子時年十五。初顯鋒芒,滅右相全族二十一口,奪其禁軍之權。
天運四年,太子於朝堂之上辯戰群臣,獨斷朝綱。
天運六年,聯合十四位皇親內臣,擬罪狀,彈劾宜凈一脈數位藩王,順利削藩。
天運七年,帝婚配太子與宗室皇親之女,太子斷然相拒。
帝問其故,太子如是答道,娶妻當娶赫氏吟婉。
天運九年,太子火燒湘山,將樓族暗人一網打盡。
天運十二年,立赫氏吟婉為太子嫡妃。
同年,親赴國之重地岳都,僅十三日,斃岳都主帥,得虎符,易岳都兵權。
天運十四年二月,親征北野邊關,外敵歸順,凱旋而歸。
同年七月,樓王叛亂。太子親赴橋東,斃樓王於城中。樓氏軍權瓦解。
利時元年,鴻蕭即位。立赫氏吟婉為後,廢六宮御制,廢選秀之規,終生不納嬪妃,惟皇后正位。
趙軒終其一生,惟有吟婉一妻。
帝后情深,逝世之期僅相隔五十五日,後有才子感廣帝與婉后之情,留詩一首:
指點江山,策馬長歌。
謀權奪勢,縱山河。
閱盡天下紅塵事,
攜手紅顏此生過。
柔情刻骨,千金一諾。
高旋門中,起煙波。
傲視風雲滔天禍,
帝王將相奈我何。
十年浮沉,金戈鐵馬顯本色。
百歲過後,雲淡風清嘆山河。
千古帝王,錦繡前塵泣如歌。
萬般恩寵,回眸一顧傾家國。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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