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知更鳥
床單洗好后,我想了想,海風很大,或許掛在外面很快就會幹了。果然在後陽台上找到了晾衣繩,上面居然還有幾個夾子。實在無法想象高大魁偉的羅比怎麼會有這樣的細心。
掛床單的功夫,一隻不起眼的小鳥匆匆飛過,停在窗下一株高大的花樹上喳喳叫。花間立刻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喳喳地回應。我悄悄湊近,終於看見藏在花間那個碗口大的小窩,兩隻鳥一個卧在窩裡一個站在樹枝上,正在熱烈對話。
原來這就是羅比說的知更鳥阿,我笑了笑,和羅比相比,這兩位**高手實在相貌普通小得可憐。
跪在地板上用毛巾沾了洗衣水一下一下擦拭席夢思上的血跡,紅色一點點淡下去。我腰酸背疼,只得把頭枕在床上喘息一下。
在我的國度,能讓新娘流出這麼多處女血,該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吧?十里不同天阿,如今我不僅因此而遭受冷遇,還要親手收拾殘局。想想戴維第一次**時的驚叫,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不知我國人民聽到了會有什麼感覺?
很晚了,我只得在沙發上躺下。但是一直睡不著,耳朵象貓一樣豎著。半夢半醒中悍馬的聲音由遠而近,我一軲轆坐起來,披上外套跑到門口,羅比已經晃晃悠悠走上了台階。
「羅比!」我竊竊地叫了一句,被他一掌掀開。他走路的樣子很怪,渾身發僵,方向性不是很明確,嘴裡的酒味熏人。
他直挺挺走進卧室,看了看床。床上的一切和早晨一模一樣,床單是雪白的,枕套是雪白的,一切都是雪白的。他哼了一聲,突然將枕頭扔在地上,然後又將床單撕下來團成一個球扔到了客廳里。
「為什麼?那是洗乾淨的!」「為什麼?」他抬頭看我,身體東搖西晃。「因為它們噁心!」
我用手死死捂住嘴,眼淚幾乎湧出了眼眶。
「不是你,是我!」他點點自己的胸口。「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離開MADISON嗎?因為我是同性戀。他們要我保證不在校園裡胡來。他們直的傢伙同時和幾個妞睡覺學校都不管,卻偏偏要管我,只因為我乾的不是妞。呵呵,好笑吧?」
他歪歪斜斜衝過來,頭把頂燈撞得亂晃。「你醉了。」我想從卧室退出去。「別走,」他的手指力道驚人,直扣進我的肉里,「你以為只有女人才會流血嗎?男人第一次也會,流很多很多血。唔」他一捂嘴。「羅比,忍一下!」我用力把他推進洗手間,打開馬桶蓋,剛把他的頭對準馬桶,一大股東西就噴了出來。
「哦,好受多了。」我拉了幾下,羅比躺在地上不肯起來。只得從客廳里拿了個背墊放在他的頭下面。他順手抓住我:「你是個非常能幹的中國小姐。不想親親我嗎?」
「我寧可去親馬桶。建議你刷三次牙,然後再喝點熱水或者紅茶什麼的。否則明天早上你會頭痛欲裂哀叫不止的。」
「嘔,多麼動聽的聲音阿。」他親親我的手,「麻煩你,把那些吃的喝的都端到這兒來吧。」
我看看半尺外的馬桶:「沒門兒。你快起來,地上很涼。」
羅比顯然除了酒什麼也沒吃,把我做的義大利面和美式雞湯都吃光了。刷完碗我精疲力盡爬上沙發,蓋好單子,任由他一人坐在飯桌邊發獃。我立刻沉入了夢鄉。
「蜜糖,蜜糖?」有人拍打我的臉。
我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雙目又酸又澀:「羅比,幹什麼?」
「要不要到床上來睡?」
「這裡很好,我困了,晚安。」
「還是到床上睡吧,床上休息的好。」
「羅比,我需要休息。我不在乎睡在沙發上還是豬圈裡。晚安!」
「既然這樣我就動手了。」
他忽地將我抱在空中,不顧我的驚叫和拍打,一路抱到卧室,撲通一聲扔在床上。我翻身爬起,抓著枕頭砸在他頭上:「你幹什麼?!為什麼欺負我?」
「嘿,」他笑著邊躲閃邊說,「甜心,蜜糖,我只是照你說的做。」
「我說了什麼?」
「嗚,聲音真大。你不是說不在乎睡在哪裡嗎?」
我一時語澀,坐在床上哭了起來。
「嘔——,我的女孩,」他假惺惺坐下,摟住我的肩膀,「睡在床上不會那麼痛苦吧?」
當我們終於在那張不大的雙人床上相擁著躺下時,我已經毫無睡意。經過一番角力,羅比到底還是把我拉到了身邊,將我夾在他的兩腿之間,下身和我緊緊貼在一起,討好地吻遍了我臉上所有的地方,伴隨著滿口荒唐可笑的阿諛之詞。
我有點分心,下午那醒目的血跡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羅比,」我打斷他對我鼻子長篇大論的讚美,「你的第一次是什麼樣的?」
他渾身一僵,緩緩放下緊摟住我的雙臂,轉過身去對著牆。又一個雷區。MADISON是雷區,第一次也是雷區。
就在我以為他睡著了時,羅比開口了:「那時我十三歲。和我的父親。」我倒吸一口冷氣,急忙用手捂住嘴。「那次他喝醉了,他工作了二十年的工廠倒閉了。我從來沒見他那麼醉過。」他的聲音平淡,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我扶他到卧室的洗手間,誰想他跟著我出來,就在床邊上把我幹了。」
「別說了,羅比。」我試圖用手捂住他的嘴,被他擋開了。
「第二天他酒醒了跪在我面前,求我饒恕他。我說,當然了,爸爸。」
我用力將他扳回身來,他笑了笑:「你一定奇怪我媽媽去哪兒了是不是?」我無言,「她和一個工程師跑了。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跑到哪裡去了。所以,」粗糙的手指抹去了我眼角的淚,「我並不恨父親。他完全可以扔了我一個人過,但是他沒有。」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象水晶。他挑挑眉頭輕鬆地說:「好了,現在你知道我的故事了。你呢?你的父母又是什麼樣的人?」
差不多有十年沒有人問這個問題了。我整理一下情緒,平靜地說:「在我八歲時我的父親愛上了別人。離婚後我跟著母親。不久她再婚了,我就跟著我的祖母。後來祖母死了。我就依靠自己。」
羅比默默審視我片刻忽然縱聲大笑起來,邊笑邊說:「哦,我的老天那,全世界怎麼會有我們這麼倒霉的人阿?偏偏還湊到了一起。來,」他張開雙臂,「讓兩個倒霉的傢伙盡情擁抱一下!」
我的臉緊貼在他胸前,淚水濡濕了那片繁密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