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一千貫銀錢的大定單
引著鄭霄入了正房,丫環便立刻茶水伺候,雜役退去,鄭霄便也獨自在正房待客廳中等候,瞧著這房中古木傢具和各類古玩擺設雖然挑一樣賣到現代,那可足夠普通人家吃上好幾十年了。
大戶人家規矩甚多,磨磨蹭蹭也是平常之事,鄭霄倒也不介意,起身便也獨自欣賞起廊柱之間的墨寶起來,墨香四溢,頗有些北魏之風,而中間點點詩句之中卻也夾帶著陣陣佛音。
此時貞觀年間至武周時間,乃是佛家中又一個鼎盛時期,歷代文人皆喜好研佛。
鄭霄國文出身,郎郎讀了幾句之後,不由想起了六祖慧能的開悟詩句,興趣之下不由背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鄭霄獨自正背著,只聽見後堂之中一個蒼老之聲加著幾聲拍手道:「好一個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鄭霄一驚,知是主人到來,也不敢輕易造次,立刻站到一邊,只見先進來的便是一位極具富貴氣質的老員外,身穿華麗絲綢之衣,腳穿青雲琉璃之鞋,一條玉龍拐杖顯示其尊貴之身份,而從上而下的首飾品則更顯得不一般,看似樸實無華,卻是價值連城,可見主人很有修養也極有品位。
看著架勢此拍手之人就是雅翠樓的老闆,蘇府的老爺蘇林蔭本人,其旁邊則是蘇萬春,此時的蘇萬春已儼然沒有當日時穿、行的處處顯得尊貴,而是一身僕役之打扮,低聲下氣,處處都陪著笑臉,倒是蘇林蔭身後兩個身高馬大類似保鏢一樣的人物,卻是一動不動、穩如泰山。
鄭霄一拱手,忙拜道:「小人鄭霄胡謅的幾句,不敢在蘇老爺面前班門弄斧。」
「呵呵,鄭公子客氣,請坐!」蘇林蔭撫著鬍鬚,一陣松笑道:「萬春說的沒錯,鄭公子果然不同一般,能文能武。」
蘇萬春見老爺這麼一說,趕緊道:「老爺說的極是,我也沒想到鄭公子還是一個飽讀詩書、深悟佛理之人,真是難得,真是難得。」
「那裡,那裡,我只不過是隨性亂說而已,不敢登大雅之堂!」鄭霄不想逞能道。
蘇林蔭一聽更樂的抬手道:「隨性就能說出如此精妙的悟道真諦,豈不堪稱神人也,怎麼能說不敢登大雅之堂,鄭公子,太過謙虛了。」
鄭霄暗自推算此時離六祖開悟卻還有幾年,沒想到自己隨口那麼一說,竟把六祖的詩句加在了自己頭上,自己不由暗暗發笑。
「鄭公子,我們老爺崇尚佛教,很是喜歡,你就別深藏不露了,呵呵!」蘇萬春卻也投其所好,推了一下鄭霄道。
此時在鄭霄心裡也沒想裝什麼文雅之人,心裡就一個念頭,趕快趁著這個機會簽份大買賣就行,當然討好這個老傢伙那也是要的,蘇府可是杭州城有名的富戶,在城中的產業除了雅翠樓之外,還有延伸出來的小吃店、茶樓、曲樓、當鋪、作坊等,若真能跟這個蘇林蔭攀上個什麼交情,那絕對是一樣好事。
「晚生只不過粗識一些佛理,也就顯丑了!」鄭霄一拱手,能逗這個老頭子開心,或許還能將價格再抬升一些,要知道蘇林蔭鬆鬆口,可就夠白石橋村的村民苦幹好幾年了。
「佛陀在世,廣授佛法,傳入中土,現已有禪宗為正宗,不知鄭學的是哪一支,悟的是哪一門啊?」蘇林蔭似乎已來了興趣,談其佛理,卻也忘忽所以。
「蘇老爺此話差矣,佛本身就無宗派之別,傳授大乘之法普度眾生,我等故為學佛之人豈敢又什麼派別之分!」鄭霄本身也是沒有,大學時期也就讀了一些禪宗故事罷了,但對南北宗派之間的禪門佛理鬥爭的歷史卻也有些了解。
蘇林蔭自喜好佛法以來就沒有人敢駁他的意思,聽鄭霄這麼一句,不由很是疑惑道:「那既無派別之分,為何佛門還有南北宗派,且佛陀在世為何還要立不同佛經,讓人研習?」
「正所謂大同必有小異,普度眾生,自然要講究方式方法,若學佛之人執著於此,豈不忘了萬法皆空之本意。」鄭霄坦然道。
蘇林蔭似乎覺得鄭霄說的有些道理,也不管兩人身份懸殊,跟著道:「鄭公子真乃熟透佛理,老夫想知道你研讀的是什麼佛經,可否與我賜教。」
「不敢,實話說我並沒有研讀過什麼佛經,而且死讀佛經卻也不能開悟!」鄭霄讀過的禪宗小故事中卻也講到了此點,便也信口道。
蘇林蔭一驚,有些難以言語,對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蘇萬春,他則更是雲里霧裡,鄭霄跟著圓場道:「請蘇老爺恕我唐突之罪,我卻認為佛陀教育我們要慈悲為懷,大乘佛法更是讓我們要舍已為人,只要有了這種善念,那便是大佛法,經書也只不過是一本普通書籍罷了。」
蘇林蔭再次撫了撫了鬍子,有意點頭道:「鄭公子確實不同尋常,著實看出了本心,只是可惜了,像你這樣的人才窩在一個窮山溝里卻是浪費了。」
「呵呵!」鄭霄見蘇林蔭並沒有動氣,反而執意道:「而我卻覺得這並不可惜,佛陀講究先人後已,白石橋村的村民都是我的鄉親父老,我若能憑我的一點微薄之力能帶著他們過上好日子,那便是大功德一件,在我看來絕對非常值得。」
「好!鄭公子這幾句話真讓老夫感覺有些慚愧,想我到杭州多年,卻也未能給杭州父老做一兩件好事,卻也心中有愧。」蘇林蔭有些感嘆,隨即拍了拍鄭霄的肩膀道:「鄭公子,就留在這裡吃飯吧,陪我再好好聊聊,老夫很有所得啊。」
鄭霄說來說去,似乎把這次的正經事給說漏了,自己可沒那麼多閑心在這裡聊天,不免提醒了一句道:「蘇老爺,那我們之間的買賣?」
「哦!」蘇林蔭確實是忘了,一下想起來趕緊道:「說的興起,竟把正事給忘了,剛才我跟萬春已經合計過了,給你定下800貫準備包下你下面一季產出所有蔬菜,聽你剛才那些肺腑之言,我再額外給你加上200貫,算是我給白石橋村百姓的,你意下如何?」
鄭霄大喜,就剛才自己那麼幾句話,就賺下了200貫銀錢,有錢人就是有錢人,如果跟其他人做生意這合計1000貫銀錢不知道賺到猴年馬月去,隨即鄭霄立刻拜謝道:「蘇老爺出手大方,我替白石橋村的鄉親感謝您了。」
「那裡,那裡,萬春前幾天帶來的蔬菜我都看過了,這大冬天能種出這麼好的蔬菜來真是難得,就值這個價錢,以後不管是什麼季節,你們那邊的蔬菜我們雅翠樓都包了,價錢不變。」蘇林蔭此話一出,對於鄭霄的第一次創業來說簡直就是有了一個最可靠的保障。
「蘇老爺,您可真是在世佛陀啊!」鄭霄靈機一動,立刻投其所好趕緊奉承道。
「哈哈哈!」蘇林蔭哈哈大笑,看來這句話真是甜到他心坎里去了。
而鄭霄心中則更是喜滋滋的,1000貫銀錢折算成人民幣,那可就是300多萬,真沒想到一下子就談成這麼大一筆生意,看來建設白石橋村,就算把它改建成一個農家樂一體化的旅遊山村就不成問題,等以後自己和穎穎搬進了城裡去住,完全可以把那裡當成一個帶著孩子去度假休閑的好地方,鄭霄不由的憧憬了一下美好的未來。
留在了蘇府吃飯,鄭霄自然是胃口大開,在唐朝兩夫妻吃的最好的也就是上次燒的野豬肉了,面對著席面上的二十六道正菜、六道甜品、和各色水果,鄭霄真想帶些回去給崔穎穎也嘗嘗,跟他那麼久從來就沒有吃過大餐,蘇萬春陪席介紹著這些雅翠樓的招牌菜,鄭霄一一記下,下次一定要帶著崔穎穎一起去品嘗,好好飽飽口福。
吃飯當中,兩人依舊愜意而談,鄭霄則搬出後世的一些佛家經典開悟哲理段子說的蘇林蔭心花怒放、笑聲不斷,然而就在這興起之時卻聽見「匡匡」兩聲瓷器摔碎的聲響驚擾了蘇林蔭,蘇林蔭眉頭一皺,放下筷子道:「沒看我在這裡正請客,誰這麼放肆?」
大戶人家最講究禮數,特別是江南一帶,打擾主人吃飯可是一件大不敬的事情。
旁邊服侍的幾個丫頭一驚,慌亂向裡屋望去,只見一個老媽子急匆匆走出道:「老爺,是小姐,她又在摔東西了。」
「哼!」蘇林蔭很顯然有些生氣,看來這已不是一次兩次,站起來指著老媽子喝道:「劉媽,你就不能讓小姐回房,竟給我丟臉。」
「是,老爺!」劉媽顯然更為著急,趕緊道。
鄭霄心裡清楚這富家千金,脾氣多有傲氣,動不動就耍小姐脾氣,看來這蘇家小姐也不例外。
鄭霄不好言語什麼,蘇林蔭舉著酒杯,三人幹了一氣道:「我家小女太不懂事,鄭公子千萬別見怪!」
「不怪,不怪!」鄭霄可懶得理會,瞧著蘇林蔭這般肥大的模樣,他女兒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三人繼續喝酒,可沒曾料到,酒沒幹上幾口,卻又聽見裡屋吵吵鬧鬧,此番聲響可比剛才還要大,惹得蘇林蔭已是忍無可忍,一拍桌子道:「來人,把小姐給我叫到這裡來,成何體統。」
鄭霄心中一聲嘆息,自己好不容易在蘇家蹭一頓大餐都不讓好好吃,這些大戶人家的家事,他可不想參與,狠狠地吃了一口甲魚,鄭霄不得已也將筷子放了下來。
「爹!」沒一會兒便從內屋進來了一個女子,鄭霄有些吃驚,這兩父女長的差的也太遠了,都說唐朝以臃腫肥胖為美,可這個蘇家小姐,身段卻似模特,臉型卻似清水芙蓉,且皮膚白皙、唇紅赤白、雙眸有神,鄭霄細看卻發現此女表情暗淡,眼眶濕潤,顫顫的嘴唇卻有說不出的委屈。
「跪下,寧兒,你都快成婚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沒看見為父正在家中請客嗎?」蘇林蔭瞧著哭的很柔弱的女兒蘇寧兒,不由又恨又憐。
蘇萬春連忙扶著激動的蘇林蔭道:「老爺,寧兒小姐只不過一時想不通,不明白老爺您的一片苦心,相信她很快就會明白的。」
蘇萬春從中這麼一說,卻一下激起了蘇寧兒心中的委屈,立刻哭著甚似吼道:「我不嫁,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鄭霄一陣搖頭,典型的封建婚姻制度的反抗者,看來剛才自己的判斷有些失誤,這蘇寧兒看似還是一個受害者。
「你不嫁,我就打死你,我就當我蘇家沒生過你這麼個女兒。」蘇林蔭被她這麼一句已是怒的氣急敗壞,當即就把自己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鄭霄一聲嘆息,看來自己這頓飯只能吃到這裡了。
蘇萬春中間做起了和事佬,忙對著蘇寧兒道:「寧兒小姐,老爺也是一片苦心,望你能嫁個好人家,陸伯年陸大人可是錄事參軍,在這杭州城他家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人家,他家公子與你也是般配的,寧兒小姐,你就別再惹老爺生氣了?」
蘇寧兒聽罷,也不管老父惱怒,當即執拗道:「要嫁你嫁好了,我不是你們手裡的籌碼,我要過我自己的生活。」
鄭霄聽了這話,差點沒把嗓子眼裡的酒給噴出來,只聽說同一個時代的高陽公主才是女權主義、自由婚姻的代表,卻沒想到這蘇府也有一個。
「來人,趕緊把小姐給我綁了,關進柴房。」蘇樹蔭心中一狠,也沒再管那麼多,趕緊讓人把蘇寧兒拉了下去,蘇寧兒眼睛一紅,委屈地痛哭流涕。
鄭霄見到這般強逼婚姻,卻也看不下去,但自己也無力幫她,只能靠她自己的運氣,只希望那個陸參軍的大公子模樣長的好點,對她也好點,其他在這個封建社會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好不容易這麼一場大餐便在鄭霄預料當中不歡而散了,但臨走的時候,一千貫銀錢也安穩的到了鄭霄手裡,來到蘇府鄭霄說到底也就只關心這筆生意,現在終於談得順利,他也放在了一塊石頭。
當然適當的回扣是要的,這個規矩不管到哪個時代也是一樣的,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雅翠樓直接牽頭負責的還是蘇萬春,鄭霄一狠心,兌了五十貫銀錢塞給了蘇萬春,這五十貫便是五十兩對於鄭霄來說可是相當大一筆數字,但對於與雅翠樓今後牢固的買賣關係和從蘇萬春口中得知杭州城內關於農貿、飲食、房價等信息來講,這投資絕對是要的。
蘇萬春心寬體胖卻也有些喜財之心,見鄭霄中間使這麼一出,自然也是非常高興,兩人客氣的三推四擋后,蘇萬春淡淡一笑便也收下了五十貫銀錢的回扣,雖然這點錢對於雅翠樓今後的贏利分紅來講算不上什麼,但至少他跟鄭霄的關係卻在不經意間上了一個台階,讓其知道自己也是一個識實物之人。
從蘇府出來,蘇萬春說什麼都要請鄭霄再去喝幾杯,看的出來他也沒吃飽,鄭霄也沒介意,反正自己的肚子也還餓著,兩個人便直接去了雅翠樓。
雅翠樓不比蘇府那麼多規矩,尋一個小間,幾杯酒下肚,鄭霄無意問到蘇寧兒之事,雖有些酒醉,但此事似乎也不光彩,蘇萬春有意無意的只說了個大概,蘇家小姐年芳十八,卻是長的水靈,蘇林蔭跟杭州城的錄事參軍老爺有弟兄情誼,雙方彼此約定生男便結為兄弟,生女便結為夫妻,如今雙方生的一子一女,便要終成此事。
可蘇寧兒從小就是個剛直女子,向來獨來獨往,脾氣倔強,硬是不從,此次陸府上門提親,蘇寧兒差點就把提親之人給轟打出來,於是便開始跟蘇林蔭死活置氣。
鄭霄想想嫁個杭州錄事參軍的公子也是不錯,可蘇萬春的第二句答話卻讓鄭霄渾身不自在,這陸家公子卻是好色無賴之徒,長的則是一臉麻子,外號人稱陸麻子,寧兒極其厭惡,便也有其中隱情。
鄭霄再一想卻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看的出來這蘇林蔭對女兒還是關愛有佳,人也不錯,即便與錄事參軍相交甚厚,但也斷然不會將女兒往火坑裡推,想想自己跟崔穎穎,不覺心裡一陣暖意,不管怎麼說他們小兩口子是幸福的。
飯後,在蘇萬春的強烈要求下便在雅翠樓住上了一夜,鄭霄也不介意。
這雅翠樓天字型大小房間卻也舒服無比,可鄭霄剛剛睡下,卻聽見門外蘇萬春道:「鄭公子還沒睡吧,難得跟公子交個朋友,兄弟我也不能虧待,特得給你找個兩個女的服侍你,怕你一個人寂寞!」
鄭霄心中不由一陣抽動,裹了裹被子,門外確實還站著兩個婀娜人影,鄭霄躡手躡腳走到了門口,嘴中暗暗叫罵,這蘇萬春想幹嘛?難道讓毀壞我這個好男人的清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