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當大話變成笑話

第二天，儘管許爸許媽都不贊成，許庭生還是堅持回了學校，因為他知道17號這天再不回去的話，接下來爸媽就更不敢讓他回去了。

18號，那個疑似非典患者會在凌晨跳樓出逃，整個麗北縣都會陷入恐慌。

許爸騎自行車送許庭生去學校。

父親的自行車後座是無數人的童年記憶，許庭生已經很久沒有坐過了，他晃蕩著兩條腿，悠閑的左顧右盼。

一棟正在修建中的大廈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金城大廈，雖然其實配不上大廈這個詞，但是它是麗北縣史上第一座超過十層的建築，這裡將出現麗北縣第一家星級酒店，還有第一座大型自選超市。

酒店的經營涉及到的東西太多，包括關係網，聯繫單位，公款吃喝等等，是這一時期酒店收入的重要來源，許庭生並不具備這樣的資源。

但是超市，在許庭生的記憶里，直到2015年，這家超市都是麗北縣僅有的兩座大型超市之一，生意火爆。

像麗北縣這樣的小縣城，包括漸南市下屬其餘八個縣，也許因為市場不夠龐大，一直到2015年都沒有沃爾瑪、大潤發之類的大型連鎖超市入駐。

也就是說，這是一隻會一直下蛋，經年不衰的金雞，而且，還有向周邊縣市擴張壟斷的空間。

這個念頭讓許庭生興奮了一會兒，但是想到老爸先前說家裡總共只有3萬多塊錢，他的心又涼了下來。

「爸，你說這麼大一座樓，底層做什麼生意好？」許庭生假裝不經意的問道。

許爸想了想道：「這我哪想的出來，我總不能在這裡建個窯燒磚吧。」

許庭生笑了笑：「我覺得開大超市很好，我出去那幾天在外面看到一種大型自選超市，裡面什麼都賣，顧客推著購物車走，選齊了東西到門口結賬，生意好到不行，幾個收銀台都忙不過來，咱們縣裡還沒有這樣的大超市，要是能開出來的話，一準火。」

許爸看了看面前的大廈，在心底估算一下，搖頭道：「那得多少本錢啊，咱們家可做不起這生意。」

「也是。」許庭生想了想，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難怪所有人都說第一桶金才是最難的。」許庭生有點懊惱，自己前世對彩票這玩意太沒興趣了，要不記得幾組雙色球號碼多好。

許爸把許庭生送到了校門口。

從校門口到高三（10）班教室的路上，令許庭生有些莫名其妙的是，關注自己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確實太多了些，多到快趕上自己在司令台上做檢討那天了。

這些目光和議論有的抱著同情或不解，有些帶著嘲笑和諷刺。

路上甚至有幾個熟悉的人上來安慰許庭生：「彆氣餒啊，還有時間，下次努力。」

也有人無奈的說：「早就跟你說了，有目標放心裡，你呀，不過別太在意啊，別管別人說什麼，管自己就好，慢慢來。」

「看這意思，難道我考砸了？」許庭生有些疑惑，按他自己的估計，進前20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許庭生走進教室，在一片注目禮中回到座位坐下，黃亞明和付誠一臉愧疚的拿著張答題捲走過來。

「對不起啊，我們倆把你給輔導下去了。」黃亞明愁眉苦臉道。

「什麼情況啊？別墨跡了，搞得我挺慌的。」許庭生說道。

付誠把手裡的答題卷放到了許庭生桌上。

數學，62分。

許庭生有點想從桌膛里掏出那塊被雕成了色子的橡皮親一口，這運氣實在太逆天了。

許庭生自己很滿意，但是黃亞明和付誠不這麼看，在他們的概念中，許庭生的數學雖然不算好，但是平時考個90分左右還是可以的，結果這回被自己倆人一輔導，掉到60分去了，倆人心裡都有些愧疚。

「你們呢？你們考得怎麼樣？」許庭生興奮的問道。

「128。」

「134。」

「考這麼好？」

「是啊……」

兩位把自己輔導起來，把學生輔導下去了的「老師」因此而更愧疚了一些。

「其他科目呢？」許庭生追問道。

「還沒出來，……」

兩人解釋了一番，許庭生總算是想通了。

因為非典的關係，這次的一模卷並沒有送到市裡統一閱卷，而是由學校自行組織高一、高二的老師幫忙批閱的。

許庭生自己就參加過許多次閱卷，知道各個科目閱卷所需的時間差別其實是很大的，比如自己教的歷史就很慢，相對來說，文科班的卷子，數學和地理會是最快的。

這次沒有例外，數學組和地理組最先完成了閱卷，但是因為地理是在文綜卷里的，還得等著政治和歷史兩個組閱卷完畢才能一起公布成績，所以，目前為止只有數學卷在昨天晚上被發了下來。

然後，因為放了大話要考進年段前20而備受關注的許庭生的數學成績，62分，就被瘋狂的傳播出去了，從高三10班到文科4個班，再到高三整個段，再到大半個學校。

150分的卷子，62分。

「他說什麼來著？要進年段前20？！」

於是議論、嘲笑、同情，就全來了。

「你們倆是不是很慚愧？」許庭生對黃亞明和付誠道。

兩人沒有接話，但是用表情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中午請我吃飯吧，我要吃三樓的小炒。」

「……，行。」

許庭生因為坑著了一頓小炒而興奮不已的時候，姚婧過來了。

姚婧雖然有些男孩子氣，平時看著也挺洒脫的，但是畢竟是個女孩子，還是一個馬上要走向初戀的女孩子，所以，在那天答應了許庭生之後，她反而不自在了起來，平時在班裡，非但不敢像以前一樣有事沒事和許庭生、黃亞明、付誠三人聚一起說說笑笑，連話都少了。

在一片注目禮中，姚婧在許庭生身邊坐了下來。

上課鈴響，許庭生的同桌回來，姚婧呆了呆，尷尬道：「下節自習課，我跟你換下座位可以嗎？我……我坐這邊。」

「呼。」班裡的同學開始起鬨。

「重生」之前的許庭生喜歡了姚婧將近兩年，姚婧雖然沒答應，但也一直沒有拒絕，所以在同學們的眼中，兩人的關係屬於「戀人未滿」的半公開狀態，這一下多少有點正式公開的意思。

同桌擠眉弄眼的收拾了幾本書過去了。

幾個「死不要臉」的還跑過來祝福。

「都看什麼看，學習去啊！」

姚婧終於拿出她的「豪邁」氣質吼了一句，同學們才在又一陣鬨笑過後紛紛轉過身去，埋頭學習。

「豪邁」過後，姚婧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許庭生：「你，你彆氣餒哦，一次失誤不代表什麼的，我看到你很努力了。」

許庭生微笑點頭，老實說，他此刻有點兒溫暖和感動，姚婧不是那種擅長表現溫柔和關懷的人，此時她這麼做，毫無疑問已然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許庭生知道，這對她來說，很難。

「你的卷子我看了一下，我給你講一下吧，雖然老師也會講，但是我講的話，你可以隨時停下來提問。」姚婧說。

「好，謝謝。」眼下的局面，許庭生哪怕再不想學數學，也不得不答應下來。

姚婧耐心細緻的講了整一節課，為了不浪費她的心意，許庭生也認真的聽了一節課，不時發問。

許庭生髮現自己其實還是能聽懂一些的。

在同學們看來，「小倆口」攜手努力這畫面著實溫馨感人。

「中午一起吃飯嗎？黃亞明和付誠請客，咱們去三樓吃。」下課後，為了表示感謝，許庭生髮出了邀請。

姚婧有點兒猶豫，其實她平時和黃亞明、付誠都很熟，但是今天一起吃飯的話，怎麼都有點兒以許庭生女朋友的身份去見他的好朋友的感覺。

去，還是不去？

「一起，一起。」付誠湊過來道。

「啊，好。」姚婧就這麼稀里糊塗的答應了下來。

午飯時間是教學樓到餐廳的路上人最集中的時間。早餐有家裡吃過了的，不吃的，晚飯前還有個課外活動時間做緩衝，人都會分散些，只有午飯時間，以上午最後一節的下課鈴為準，所有人傾巢出動。

一路上全是人。

許庭生覺得自己像走在人群里的一隻馬戲團的猴子。

因為7班班主任張老師的宣傳，許庭生先前說過的大話早就已經傳播開了，然後恰好他又在那幾天上了一次司令台，樓頂唱歌，世界那麼大，為女生打架，這些事被傳播和議論的同時，許庭生考進年段前20的大話也引起了越來越多人的關注。

很多人都期待著看這個結果。

從目前傳出來的數學成績來看，大話，好像要變成笑話了。

許庭生走在人群里，目光可以忽略，但是聲音無法隔絕。

「快讓路，大神來了。」

「這就是那個許庭生哦，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那個，看來真的要回家看番薯去了。」

「為什麼這麼說？」

「你不知道啊？他數學62分。」

「啊？」

「有些人為了出風頭真是臉都不要了。」

「你們當著人家面說這些，太過分了吧？」

「老三，我記得你上次賭他贏的哦，怎麼辦？什麼時候請我們吃飯？」

「等我下星期有錢了就請，可是，你們能不能別在這裡說，他聽到了多不好？」

「哎喲，都害你輸了，還心疼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