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馮府密會
道什麼閑愁萬斛
琴棋書畫消長晝
說什麼封候拜相
漁樵耕讀看春秋
看江山無邊落木瀟瀟下
學高人南窗倨坐傲王候
回頭看
名利場上多少回頭客
擾擾攘攘,可嘆無休止
……
一把悠羞的女聲唱的《四時樂》從具馬巷尾一座宅邸中傳出。這一府宅,單從門面上也看不出多少奢豪,只有個還算高的門樓讓其比邊上的居房顯的特別一些。在宅中的花園裡,有一沫池水,池中建有一亭,名曰:知音亭。
這裡就是馮保在京城中的府邸。
傍晚一從宮裡回來,馮保就叫上養在府里的歌女芷蘭,到這亭中彈琴唱曲,馮府管家張一受在馮保身後侍候著。要說這馮保對琴琵之藝還是有些研究的,他不但能彈得一手好琴,而且還特別喜歡收集古琴。要是哪個官員要想給馮保送禮,如果能找到一把好琴,那無疑是最為適合的禮物。可惜,這種好運氣那些官員是再難碰上了。因為馮保府中已將還留存世上的十二把上好古琴都收集齊了!
一曲唱畢,馮保用手細細在這把唐朝的錦琴上的弦線上拔拉了一把,一陣清柔的琴音響起。
「老爺琴藝優聆!」芷蘭說道。
「蘭兒,把這曲《四時樂》唱得彼為熟練,深諳其意,與這琴音相得益彰啊!」
「老爺教的好」
馮保點點頭,沒有答話。
芷蘭識禮的行禮退下,張一受一邊將錦琴收入盒中,一邊說道:「我看老爺一臉憂容,今日宮裡莫非有什麼事發生?」
「老夫有些看不懂了!」
「老爺何事不明呢?」
馮保取過几上茶壺,對著嘴啄上一口,這才把今天朝堂上的事大概的跟張一受說了一番。馮保雖說在官場中周旋,但與那些文武將們擔的都是些利害關係,要真說到心腹,還非家裡人莫屬!一直以來不管他對外做了什麼事,但對家裡的這些下人們卻是頗為關照,下人們對他也極為忠心。就拿這張一受來說,雖然當這管家一年不到,但他是從馮府下人中提拔上來的。平日里很是感馮保的恩,對馮保的忠心是自不必說了。而他的上一任徐爵,現在已經被馮保提到錦衣衛南鎮撫司僉事。這錦衣衛總共也就南北兩處鎮撫司,而僉事就相當於是最高指揮官,雖說二司都派有御馬監管事太監,但太監所行的只是督察之責,實際上日常事務還是僉事做的主。也就是只要不造反,平日里再給他點好處,他也就不管了!再加上錦衣衛的特殊地位,現在的徐爵已是這京城裡手中既有實權,背後又有靠勢的人。而張一受只要再干這管家一段時間,只要頭頂上的這面天不變,他估計也能成為另一個有權勢之人!
「老爺,您看這小皇帝會不會是因了慵懶之故啊?」張一受認真的聽完后說道。
「真是這樣就好了!」
「莫非老爺您覺得這裡邊另有文章?」
「這正是老夫看不懂的地方啊,今天朝堂之上總共才說了兩件事。一是這大名、真定二府的災情,二是這朝制的改革。要說這大名真定災情,他是少年心性,昨夜遇此鬧事,做出此番決定,也在情理之中。可這朝制的改革,看似他欲得慵懶,卻是不然啊!「
「老爺,免去百官上朝,倒也符合小皇帝的作風。做皇上的也確有不易,平日里禮數繁雜,而那些官員們做了奴才,卻是沒有奴才的樣,偏偏拿此挾他,正如老爺說的,小皇帝只是一個少年人,又貴為天子,哪能受得這般氣,所以乾脆廢除也罷!」
「你糊塗!這禮數教化乃是治國之術,是祖宗們留下的。依我對其之認識,平日里他要是在宮裡不遵循一些細枝末節的禮數是常有為之,可這朝堂之禮,他是萬不敢亂改的?那豈不招來百官制肘?」
「可。。。可是,老爺,他這不是也改了嗎?」張一受說著眼珠子一轉,至於馮保對萬曆的了解程度,他是不懷疑的。從小看著長大的,還能看走眼了?
那麼只有另外一種可能!
「老爺,莫非他已經不是原來的小皇帝了?」
「老夫也深感疑惑,自從張先生過世后,他就多有異樣!初時還以為是悲痛所致,可看他日夜歡淫,也不像有何悲痛可言。這怎麼就變了呢?」馮保疑惑自喃道。
「老爺,您看會不會是人給換了?戲文里不就有唱鯉貓換太子的嗎?」
「那是戲文,豈能當真?再者說,戲里唱的也只是換個剛生下的太子,他可是個二十齣頭的大人。這宮裡要想換個物件都不容易,如何可能換得去一個皇上呢?」
張一受一想也是,一時間兩人都在揣測著箇中原因,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張一受想起什麼說道:「對了,老爺!今下午大名府派人送來名貼,並俯有三千兩銀!」
「你可收下了?」馮保緊張的問道。
「沒老爺您的話,小的哪敢收下!來人留下貼子,說是回雲來客棧候您!」
「沒收就好,這實在是收不得了!你派人前去,讓他回大名去吧!」
「老爺,今天朝上之事要不要知會他一聲?」
「不必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他們是逃不過此罪了!我們還是不應再生枝節,想想這京里的事吧!」
「是的,老爺!」
此時,前堂跑進一人,此人就是那徐爵。因為他在這裡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管家,家裡下人都認識,平日里也都依然把他當成是管家之一看待。徐爵在這京城之中,也未有安家,除卻值守與宿醉外,也多跑這來就寢。嚴然把這當做了自己的家,進出自由,勿需通傳!
徐爵一走近,跟張一受微一點頭,給馮保行了萬福說道:「老爺!您叫的人我給您帶來了!」
馮保揮手示意,徐爵跑回前堂,帶進一人。此人一身黑紗遮體,臉上也被黑紗所罩,看不清其衣著容貌。在這夏日,雖說是夜裡,但也特異的很,他就不怕焐的慌?
來人一到亭中,行禮說道:「小的給老公公請安!」
「起來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謝老公公!」
「今日叫徐大人將你帶出,實是有事相詢!」
「老公公萬莫如此,真是折殺小的了!」
「今日他退朝後都幹了些什麼?」
「他回到乾清宮后,一直就都沒離開過,一人留在殿內!」
「你可知他在殿內所為何事啊?」
「這小的就不知了,只是偶有聽其言語,但所言甚輕,聽不清楚!」
「辛苦你了,平時一切小心,千萬莫將自己暴露了!」
「謝老公公關心!」
馮保再次拿起茶壺啄上一口,繼續問道:「那汪道理還跪著?」
「是的」
「他有何反應?」
「午間傳膳時,曾問起過。得知汪御史還跪著,只說了句:就讓他跪著吧!晚間再問起,說:這個老頑固!用膳罷,又一人呆在殿內,卻是沒有言語。等到換值時,奴才這才能抽身出來!」
馮保點點頭:「張鯨最近可有活動?」
「自從上次查過李進忠后,他並未再傳過張鯨!」
「你要多加留意,千萬小心。老夫已讓張管家在你河南老家備下五百畝良田,還給你家人留下五百兩銀。家裡人的生計自會有張管家幫你照應著!」
「謝老公公厚待!小的感激不已!」那人行禮說道。
等徐爵把那人送走後,又折了回來,對馮保說道:「老爺,這人信的過嗎?」
「放心吧!此人剛一進宮就拜在我門下,乃是老夫在宮裡安插的一暗棋!」
徐爵點點頭問道:「老爺!您說這小皇帝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在事情沒想明白前,你們兩個要好好約束家裡下人,莫生事非!」
「是的,老爺!」
張一受與徐爵兩人齊聲應道。
這北京平靜的夜裡,一股暗流正在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