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怨念
終於沒有記者了嗎？
夏禾大口喘著氣，茫然四顧，才發現不知不覺，七彎八繞到了大廈的安全通道。她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發現身後的衛碧已經臉色慘白了，頓時緊張起來：「衛碧姐……」
衛碧吃力搖頭，捂著胸口從隨身的包里掏出幾顆糖，剝了一顆進自己嘴裡，又遞上一顆給夏禾，笑了：「低血糖，還沒機會吃飯就被逮著了。」
「衛碧姐，你現在……」
夏禾不知道從哪裡問起，她想問她好不好，可是很顯然，這是廢話。往日風光的女神衛碧現在狼狽得像過街老鼠，所有人都用帶色的目光看著她，關於衛碧的話題高居各大網站和論壇榜首，她的新聞屠殺幾乎所有娛樂雜誌頭版，然而這樣的熱度卻不能為她帶來一點點收入，因為她根本接不了case。問好不好，太過虛情假意了。
衛碧已經緩過氣來，她盯著夏禾的眼睛，似乎是在思索，馬上又笑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髮絲：「小禾，剛才一起跑的時候我就一路在想，能夠在這一切到來之前認識你，真是太好了。」
「可我沒有幫上什麼……」夏禾紅了眼睛。她不僅沒有幫上面，反而害了她。現在各大網站榜首都是她的「艷照」，可能……可能她的演藝生涯要徹底毀掉了。
衛碧搖搖頭，聲音柔和：「邊走邊說吧。」
「嗯。」
夏禾拉著衛碧的手，沿著樓梯蜿蜒向下。可能安全通道是最安全也是最兵行險招的方式了，雖然樓梯狹窄而漫長，幾乎不會有人來攀爬這陰暗的樓梯，可是這裡只要有記者出現，就再也沒有逃跑的機會。一路上，夏禾的心一直懸在半空，害怕著忽然出現的閃光燈，在她身後回蕩著的是衛碧輕輕的聲音：
「三年前，我剛剛拿到金像獎，那時我並不知道，秦家老爺子與秦則寧打賭，如果他能爭得過se當時風光正盛的創意總監，就讓他插手環球事務。很久以後我猜知道，我的金像獎就成了他們角逐的賭注。後來秦則寧贏了，我也成了天後。」
「所以，你們交往了嗎？」夏禾小心問。
衛碧笑了：「不是的，他秦少風流倜儻，不過一個小小明星，他哪裡看得上眼？」
「那……」
「後來，se那個創意總監惱羞成怒，終於走了岔道，找人圍堵了秦則寧。那時我腦殘，偷偷跟了上去，被發現了。」
「啊……」
「我們在倉庫兩天兩夜，se創意總監懷疑我是他的情人，用我威脅……他並沒有得逞，不過，我身上的確狼狽得很了。警方及時趕到，隨行的還有記者。我那時以為，被拍下了當時的模樣，基本上毀了前程了……沒想到，後面所有的新聞都被壓下，照片被銷毀，這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唯一的變化是，秦則寧開始追求我。」
「那個照片，就是……」夏禾震驚回頭，卻發現衛碧紅了眼睛。她口中的照片，她當然猜得到，是那個「艷照」，那個理論上已經銷毀了，沒有任何痕迹的艷照。
衛碧沒有哭，眼底的晦澀卻比哭出來還要讓人心寒。夏禾不忍心再問了，後面的事不用她說，她也知道。秦則寧並沒有真正徹底銷毀照片，他保留了底片，最終，那些照片變成了置衛碧於死地的鐵證。
靜默的樓梯中，只有輕輕的腳步聲。
過了好久，衛碧才輕道：「這些事，不必與顧少司說。」
夏禾想了想，低聲問：「可你為什麼和我說？」
衛碧笑了：「因為你在關心我，真正為我能不能過得好而擔心。我不在乎全世界侮辱抹黑，不過，卻害怕關心我的人失望。」
夏禾又紅了眼圈，默默拉緊了她的手。
*
地下車庫中，顧少司的車已經等待在那兒。
夏禾對車實在了解不多，兜兜轉轉又打了電話，好不容易才在一個角落裡看到了顧少司的車。她拎著衛碧坐進後座，卻發現顧少司似乎有些不滿。
「怎麼了？」她問小熊口罩。
小熊淡道：「哭過？」
夏禾頓時臉紅，還來不及想個合適的話搪塞過去，一包濕巾砸中她的腦袋。同時，車緩緩動了起來。
顧少司的車停在了se大樓門口。一個助理匆匆從大樓內跑出，遞上來一個口袋。衛碧接過了，解開袋子，拿出裡面的東西一樣一樣開始裝備：一副墨鏡，一個口罩，一頂帽子，外加一件大衣。然後她下了車，跟著助理進入se。
夏禾想開車門追，結果發現車門居然被鎖住了。
……
小熊先生一臉「不關我事」。
「喂……」
車子又啟動起來。
好吧，夏禾乖乖縮回了座位，小心地偷看開車的熊先生——其實，兩個人，一輛車，漫無目的地地瞎逛，這感覺，好像……好像在約會。不過顧少司幾乎不會講什麼話，而且還全副武裝，又像是被綁架了……
一路的沉默，車子已經向著她不認識的地方駛去。夏禾肚子餓得咕咕叫，猶豫再三開了口：「顧……顧少司？」她想起他不喜歡「顧先生」，臨時改了口。
倏地，她額頭又被一隻錢包砸重。
夏禾：「……」
車子停在了一個超市門口。
顧少司淡道：「15分鐘后回來。能買多少買多少。」
「……哦。」
夏禾回憶了下自己癟癟的錢包，很沒出息地拿好金主的錢下了車，直奔超市。她可以理解為什麼中餐會變成超市，剛才顧少司在衛碧附近漏了面，不知道有多少狗仔在專註著找他，保險起見，果然還是超市買點零食比較好吧……不過，他愛吃什麼呢？
夏禾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茫然在超市轉了圈，最終破罐子破摔，每一個大類拿一些。結賬的時候，她翻開他的錢包，看到一疊厚厚的rmb時，頓時有點後悔怎麼沒多拿點……
「小姐，請收好您的貨品。」
「好。」
夏禾提著巨大的購物袋離開收銀台，興匆匆回到了車裡。這一次，她坐回了副駕駛座。
「我們去哪裡？」
「江邊。」
「……啊？」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了過江大橋上。夏禾獃獃看著底下的江水，忽然記起來，這裡是不久之前，她睡了一夜醒來的那個地方。原來不僅僅是清晨沒有車輛，白天也是空蕩蕩的。
「對面山體改道，這裡已經沒有車輛往來。」顧少司彷彿知道她的疑問。
「那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就在她的疑惑聲中，顧少司按了車上一個按鍵，她頭頂的車篷緩緩地移開，車座適當地往下傾斜了一點，明媚的陽光灑進了車裡。微風吹來，江水的流淌聲在耳畔響起……隨之響起的還有顧少司拆包裝袋的聲音……
一顆果凍落到了她的懷裡。
夏禾忍無可忍，扶了扶下巴，盯著已經摘了口罩和墨鏡，半躺下來的某大明星。
顧大明星著是來……野餐的？
咕咕——
不爭氣的肚子又叫起來。夏禾拆了一袋薯片，一邊嚼一邊小聲說：「顧少司，我辭職了的哦。」
「嗯？」顧少司終於搭理了她。
夏禾塞一片薯片，學著他眯眼躺下來：「以後你的訪談都不歸我負責了呀，所以啊，你這頓飯要打水漂了。」
「嗯。」
「只有嗯？」夏禾拆餅乾，想了想，遞給了顧少司一塊。
顧少司接過了，淡道：「沒關係。」
「可能，也沒有其他雜誌社敢聘請我了。」夏禾又剝一顆果凍，遞給他。
「嗯。」顧少司接過。
夏禾正色：「所以，你這頓飯可能是請一個未來的動物園攝像吃的。你想要一張和猴子特別和諧的合照嗎？」
顧少司一愣，忽然低下了頭。
夏禾一開始以為他噎著了，靠近了才發現他是在笑。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塊活動大木頭徹徹底底笑起來，頓時有些好奇，戳了戳他的肩膀：「喂……」
顧少司依舊低著頭，肩膀微微顫動。
夏禾頓時懷疑他是在哭了，她俯下身去看他，結果卻發現一抹溫涼落在了她的眼睫上。是顧少司的指尖。
下一刻，他忽然坐起身來，靠近她的眼睫，溫熱的氣息幾乎要觸碰到她的鼻尖……「夏禾。」他低聲開口。
「什麼？」
夏禾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靠太近了……吧？
「我……」
忽然，夏禾的電話鈴聲響起，上面陸箏的名字閃動。
顧少司的臉一瞬間晴轉暴雨。
他還來不及阻止，夏禾已經順手按下了接聽鍵，陸箏的聲音響起：「小禾苗，你把電話給顧少司！」
「……你的。」夏禾乖乖奉上。
顧少司不接，只是借著夏禾的手冷冷答：「我在。」
於是，不需要擴音器也足夠嘹亮的嚎叫響徹了小小的車內空間：「顧少司！我是欠了你多少錢沒還！你他媽把衛碧快遞到了我這裡，把小禾苗打包走了什麼意思！你還給老子關機！關機你妹啊！你給我還過來！立刻！馬上！不然等你也被雪藏了，我不來替你收屍！債見！」
電話掛斷。
夏禾囧著臉看顧少司。
顧少司滿臉陰鬱坐回座位，最終闔上了車篷，緩緩啟動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