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外之財

你能答應嗎？

夏禾眯眼看著顧少司。他很瘦，素白的襯衫勒出了他的背部線條，白皙的後頸上，錯落著漆黑的髮絲，其實……有些單薄。那麼凶神惡煞的人，也一直很辛苦么？

她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我回家就刪除磁卡里的照片。」

「乖。」陸箏笑彎了眼睛。

「可以開始了么？」忽然，一個冰涼的聲音響起。

夏禾嚇得慌忙抬頭，果然對上了一雙冷颼颼的眼眸。——果然剛才看到的都是錯覺……

「……來了！」

兩個小時的拍攝時間轉瞬即逝，夏禾回到市區的時候天已經泛黑。陸箏帶著手提電腦，在中途就已經下車趕赴寫真製作中心，保姆車上出了司機就只剩下了夏禾和顧少司。

路燈光華滿目。夏禾悄悄打量著顧少司。以攝影師的目光來看，他真是一個非常好的素材啊，骨骼與氣質都非常適合各種構圖，身體與臉都沒有特別需要規避的死角……

「你看夠了么？」顧少司冷冷出聲。

夏禾被逮了個正著，狼狽低頭：「對不起……」

一路沉默。

夏禾不敢再看這一塊冰塊了，陸箏一走，她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了，只能像一根木頭一樣坐在車裡。顧少司一直看著窗外，他的目光從來沒有落到她的身上過，大概他嫌棄地連呼吸同一個車廂的空氣都嫌棄吧……

天色終於徹底漆黑，保姆車在se門口停了下來。

夏禾抱起相機下車，頭也不回朝門外走，還沒走幾步就腳下一軟，重重地栽向地面——千鈞一髮時候，她用力抱著相機調整了一下角度，於是就變成了肩膀落地——砰。一聲悶響。

……相機！

她慌亂查看，看到相機沒壞，才揉了揉肩膀，抬起頭來卻發現顧少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她的面前。他的氣息微微有些凌亂，眼神卻依舊涼颼颼的。

她尷尬笑著撓頭：「我沒事，我只是……」只是忘記扭到腳這回事了……

話還沒說完，顧少司就就只剩下了背影。

……

*

顧少司的寫真只不過用了一周就正式上線。

那時候網路上的硝煙還沒有消散，粉絲與路人還在爭吵著顧少司到底是天生的上蒼寵兒還是後娘聲的ps男神，一本叫《率性》的寫真集就以鋪天蓋地之勢n線宣傳鋪張，號稱史上第一本無p圖寫真集，讓原本稍淡的輿論又一次被點燃了火苗！

ps男神？360°無死角美男？

所有人都在興緻勃勃議論著《率性》到底是不是p了圖，微博熱門話題近半，無數技術宅通過各種儀器與技巧羅列，想要推算出寫真集的無p根本就是無稽之談謊話連篇。一本寫真集毫無ps，居然還能有這樣的效果，這根本不可能！

卻不想，第二天se公司在主流媒體上公開照片原片。

將近二十兆大小的原片被人瘋狂下載著，放大了無數倍后，看熱鬧的人終於齊齊傻了眼——毫無ps痕迹！顧少司，他這簡直是踢館了吧？！

最後，金牌記者沈星一篇評論總結了這一次喧囂：

刷臉刷到這地步，除了【無恥】，本報已經找不到第二個辭彙。

夏禾路過書城，買了一本寫真集，小心地帶回了辦公室。她的名字被寫在了寫真集的工作人員表上，小小的角落裡，夏禾兩個字趴在「攝影師」後面，帶著一絲規規整整的味道。她摸著上面的攝影師幾個字，感覺到了一絲小小的幸福。

如果說攝影師三個字是小幸福，等到下午的時候，夏禾就收穫了一個「大幸福」。午後三點，主編把她召到了主編室里，笑眯眯地遞上來一個薄信封，說是se給她的這次拍攝酬勞。她回到座位小心拆開信封，一張紙劃出。

一張支票。五萬。

……五萬？

五萬？！

相機、房租、欠沈星的日用品啊啊啊！

她當即捧著支票下樓，在街角的銀行兌換了錢幣，然後把錢分成了三份，一份3萬，交還給主編賠償相機，兩份1萬，一份給了沈星補上過去的房租，還有一份……

金牌娛記沈星一記巴掌拍到了她的腦袋上，恨鐵不成鋼：「請人家吃飯啊！這是人家給你的情面，當然要表示下感謝，不然哪裡還有下次生意？！去去去，今晚就去，不過別傻乎乎跟人跑了，吃完飯馬上回家，記住沒！」

有了這五萬塊，她就不再是負債纍纍的人了。的確是雪中送炭的錢她盯著它好久，等到下班的時候，終於鼓起勇氣撥通了陸箏的電話。

「陸大哥……我是夏禾。」夏禾斟酌辭彙，小聲說，「錢收到了……謝謝你……嗯，能不能請你和……請你用餐？」

陸箏在電話那頭說：「用餐倒不必了，明天是少司生日，你願不願意來拍幾張照留個念？」

「配合公司宣傳，他會去廣恩福利院，卻不願意讓公司配備的攝像跟隨。不過，這次的照片你不能交給娛樂圈圈圈，不署名，也沒有酬勞。」

「可這是不是違約……」

電話里傳來陸箏的輕笑：「沒有酬勞，沒有署名，當然不算你私下合作，怎麼會違約呢？」

額……夏禾仔細想了想，發現好像的確沒有什麼破綻，軟聲答應：「好，明天什麼時候？」

電話的那一頭，陸箏說完了地點與時間，掛斷電話，扭頭對顧少司說：「小禾苗來拍，你應該不會排斥吧？公司對你的容忍度向來高，你公然違抗公司安排也不是第一次，不過少司，人在圈中，哪裡能那麼肆意？你一路艱辛，難道不想讓他們看一看你今天的成就么？」

不遠處，顧少司正抱著一把吉他三三兩兩撥弄琴弦調動著音色，眉梢都沒有動一下。

「那我就當你同意了。」陸箏微笑，「聽司機說，你那天待在車裡直到se門口？途中，不是會經過你的公寓么，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如此熱愛公司啊。」

顧少司的琴弦一頓。

陸箏合上筆記本，笑而不語。

在那一隻兔子瘦小的身軀下，有著娛樂圈罕有的簡單透徹。不論是誰，被那樣專註而認真看著，怎麼都不會反感的。更何況是顧少司。

*

夏禾在約定的時間到了se總部，顧少司還沒有到，她只好坐在樓下的接待室里發獃，一不小心，居然又遇上了ago和古佳。古佳臉色不佳，僵著一張臉，ago在邊上軟聲勸說著什麼。聽見聲響，兩個人都抬起了頭，頓時氣氛有些微妙。

夏禾摸了摸隨身的包，鼓足了勇氣，走到了他們面前，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下掏出了u盤，遞到了古佳的面前。

她說：「我想你一定找了其他攝像，但我捨不得刪，所以把它拷貝下來了。我不留備份，刪除還是留著，你自己定奪。」

古佳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也不伸手接u盤。

夏禾尷尬地笑，聲音越來越小：「照片……很好看，你很漂亮，我沒有拍出ago的要求，並不需要酬金的……只是想把它們還給你……」

ago臉色複雜：「你是特地送來的嗎？」前一天，她是被古佳一聲「滾」給轟走的，原本他都已經做好了第二天《娛樂圈圈圈》一片古佳甩大牌的負面新聞，卻沒想到一周過去，一點聲音都沒有，今天居然在se總部又見到了她。

夏禾搖搖頭，還沒開口，就聽見se內部電梯「叮」的一聲。陸箏與顧少司從電梯里出來，顧少司看到她一臉嫌棄，陸箏倒笑開了，朝她招手：「小禾苗，我們出發了，你還在發什麼呆。」

「……好！」夏禾朝ago笑了笑，把u盤塞到他的手心，跑向了顧少司。

如果能夠一直用好看的照片來賺錢，那就太好了！

半個小時后，私家車停在了廣恩福利院。夏禾打開車窗，重重地喘息——她對國內的娛樂圈了解不多，雖然知道顧少司是炙手可熱的明星，卻沒想到他居然紅成這樣，從se門口開始就一路有記者和瘋狂的粉絲圍追堵截。充當司機的陸箏簡直是拿私家車當賽車來用了，一路穿行拐彎漂移，居然活生生把那一堆跟蹤的車輛給甩了！

除了——嘔——

她用力捶胸口，猛吸了幾口氣，才壓下嘔吐的*。再抬起頭來，顧少司已經進了福利院，而陸箏，居然開著車走了。

……

夏禾戰戰兢兢進了福利院，發現顧少司連對小孩子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明明是在派發禮品，卻沒有一個孩子敢上前。離他最近的小男孩收到了個粉紅色的洋裝芭比娃娃，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顧少司手裡的變形金剛，一臉的欲言又止，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顧少司木著臉蹲下身，把變形金剛遞給了穿花裙子的小姑娘。

然後把一套精緻的水晶發卡遞向一個小男孩……這次，他停了手，似乎也覺得有所不妥，又臨時換了一個蝴蝶結小草帽。

小男孩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

「噗……」夏禾忍無可忍笑出聲，舉起相機按下快門，把顧少司迷茫的模樣拍進了相機里。

顧少司冷颼颼回眸，滿臉不滿。

夏禾憋著笑走到他身旁，從他身後的籃子里掏出個四驅車，來到小男孩面前輕輕說：「和你換變心金剛好不好？」

小男孩抱住四驅車破涕為笑，夏禾拿著蝴蝶結小草帽和小女孩交換了變形金剛，又用變形金剛換到了前一個男孩子手裡的粉紅洋裝娃娃。三個孩子興奮地沖了出去玩了，留下尷尬的顧天王手裡拿著水晶發卡，一臉的郁猝。

夏禾默默提起相機又抓拍一張。

這下，顧少司眼裡幾乎要冒冰了。

夏禾縮縮脖子，不敢動了。一直到他派髮結束，顧少司去了院長室，把一個信封交到了院長手裡。夏禾想拍，卻被顧少司伸手按下了相機。

「這是我個人的。」他低聲道，「那些禮物，是se的。」

夏禾愣愣看著他，忽然明白了他之前的排斥是從哪裡來的。在來之前，她曾經在網路上查過資料，知道顧少司的童年有幾年是在孤兒院度過的，所以他年年生日才會回來孤兒院看一看，可是，恐怕沒有人會願意自己的狼狽被人當做年度的秀場。所以，他才不願意se的攝像跟隨吧……

她想了想，放下了相機。

如果可以，她想記錄的是美好，而不是他人不願意暴露的苦澀。

她小聲說：「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不拍。陸大哥說起來，就說……就說相機壞了。」

顧少司一愣，低聲道：「為什麼？」

夏禾迷茫：「什麼為什麼？」

「謝謝。」良久，顧少司沉默開口，聲音有些低啞。

夜色已經悄悄降臨，最後一寸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落在了他的發梢，把他的眼睫都染成了金色。

夏禾獃獃站在原地，一不小心又忘記了他的警告，直勾勾看著他的眉眼。如果上蒼在捏人的時候本來就是偏心的，可是在顧少司身上，顯然是偏心過頭了吧！他真的，只能用好看來形容。

顧少司移開了視線。

「你看夠了么？」他咬牙。

院長在身後噴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