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葯浴(第二更)
掃了寧清歡一眼,她又接著道:「誰說本公主不要的,放下!」
寧清歡得逞,收回了自己的手,「那麼微臣再教一次,公主可要認真些了。」
夜瀾靜揚著脖子,高貴如她,僅僅用了眼神示意,表示她的同意。
婢女去取筆墨紙硯,如今這裡,與夜瀾靜最近的,便是寧清歡了。
寧清歡此時看夜瀾靜的時候,無疑是垂著眉眼的,恰巧那陽光更加明亮了一些,郎朗拂照而下,讓夜瀾靜偶爾忘記了呼吸。
夜瀾靜終是將那些字認全了的,她毫不客氣的抓起桌案上的那顆糖,除了外面的那層糖紙,便開心的含在了口中。
筆墨紙硯來了,寧清歡便要教她如何寫這些字。
她微微拉起袖子,磨著硯台,眸也不抬的,「要磨出好墨來,還需靜穩。」
夜瀾靜拖著腮幫子看著寧清歡,這無歡說起道理來,一堆一堆的,聽得她都快煩悶了。
於此,不屑的提起毛筆來,想在一方宣紙上大展鋒芒。
寧清歡稍稍抬眸,便糾正她:「握毛筆的姿勢錯了。」
聽及,夜瀾靜便扔下了毛筆,自己仰身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那你不教本公主,本公主怎麼知道?」
寧清歡尤為好耐心的將毛筆執起,一邊與夜瀾靜細細說著,想來她也只是左耳進右耳出,便讓夜瀾靜先握起毛筆,她再進行姿勢的調整。
糾正了她的姿勢,如今便是要開始動筆練字了。
夜瀾靜興趣倒是有幾分濃厚,自個兒便在紙上寫了起來,只是礙於初握毛筆難受,稍稍有些惱了,將毛筆直直的握在掌心之中,亂塗亂畫了起來。
夜瀾靜胡作非為,寧清歡只好出言阻止,「公主,微臣——」
只是,話還未曾說完,夜瀾靜便不耐的打斷她,「別煩我,玩兒的開心著呢!」
筆速極慢,畫的烏龜卻是栩栩如生。
寧清歡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公主要不要這麼胡鬧,哪裡有要鑽讀學習的樣子?
畫出了一隻烏龜,寧清歡正好,成為了夜瀾靜賞賜的第一人選。
一日結束。
今日的過程雖然搞笑,但寧清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然而,她回眸望了那並未闔上的藏書閣的大門,心中略有沉思。
祁庭還不出來么?
另一方。
夜瀾靜回自己宮中的途間,突然跺了跺腳,「璃兒,你怎麼沒提醒我整整他?」
她口中的『他』,是寧清歡。
璃兒掩唇而笑,「公主您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哪裡還想得到?」
夜瀾靜撇了她一眼,擰了她的嘴巴,「開玩笑開到本公主頭上了,啊?」
璃兒嘴上吃痛,沒想到沒猜准公主的心思,反而還被擰了嘴巴。
含糊不清的話語從她合不上的嘴巴上溢出,「公主,奴婢再也不敢了……」
聞言,夜瀾靜這才鬆了手,「諒你也不敢。」
……
寧清歡又折身回了藏書閣,她壓低了聲音喚他的名字,「祁庭。」
偌大的藏書閣迴旋著她的聲音,而後又傳來她低低的嗓音,與她的一道融合在了這書卷香氣之中。
「歡兒,你先回去吧。」
寧清歡怔了怔,沒有多想,「那好,我先回去,你看完了書,也記得快點回去。天色不早了。」
藏書閣的書素材不允許外帶,所以,若是想要看書,也只能在這裡看。而這藏書閣,也不是人人都能進來的地方。
他的聲音又從最里的角落傳來,「路上小心,晚上我再來看你。」
寧清歡每次回府之後,基本上都是婪竹來接的她,每每看見那雙靈動的眼眸,她總會有意無意的想起方月蓉。
也不知,究竟是誰…
婪竹的辦事也是極強的,「大人,記得我先前與你說的那姦細嗎?」
「記得。」
「我如今有個好辦法,一舉兩得!」
婪竹的眸中躍動著光亮,一時也勾起了寧清歡的興緻。這婪竹,有怎樣的好辦法,還能替她除去了他么?
她也賣弄著關子,並不願意直接說出來,「大人你啊,就等著看吧!」
寧清歡也隨了她。
入夜,今夜無風,難得有個好月色。
屋檐之上,月色如水,夜祁庭的一條腿彎彎屈起,玄衣清皎映著月光傾瀉而下。
寧清歡亦是坐在了他的身側,伴在他的左右,眸如弦月一般,熠熠的清輝流轉而過。
「好久沒有一同賞過月了。」她靠在他的身前,笑道。
自從上一次在明澤縣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他的眸中捻著輕淡的素靄薄彌,「當真是值得紀念的一段回憶。」
當初,她是被他強行請去的;而如今,卻是她心甘情願的。
「今日想來你也很累了。」寧清歡稍稍抬眸,「今晚別走了吧?」
夜祁庭眼眸微微斂起,綴著幾分傾野的笑意璀璨,「就如此舍不下我?」
「哼。」她一聲輕哼,「我這還不是體貼你么?要是你想回去啊,那我也不留!」
怎料,夜祁庭出乎常態的,竟說過會就會回去。
想來是如今她府里人多,夜祁庭也在顧忌著吧。
為了他們二人考慮,寧清歡便也不再多留,「仔細晚上霜寒露重,早些休息。」
夜祁庭陪著她共賞了片刻的月色之後,便踏破清風一般的飄然而去,黑夜無聲,若不是寧清歡親眼見他離去,只怕是會難以想象竟有人的輕功能達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
王府之中,守候在外的福伯見夜祁庭回來,連忙迎了上去。
「王爺,已經準備好了。」
夜祁庭眉間深雋,進入屋子時,滿眼的都是煙霧繚繞。
浴桶之中,瀰漫出一陣陣葯香。
夜祁庭解開衣衫,進入浴桶之中。
不消片刻,他背上的傷疤周圍竟開始出現了淡淡的黑色。
夜祁庭闔著眉眼,眉心沉沉的皺起,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手指攀在了浴桶的邊沿,漸而收緊,指骨愈發的分明。
他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那痛苦的源頭,來源於他背上的傷疤浸潤在了這葯浴之中。
他緊緊咬著牙,手間的力道幾乎快將浴桶碾碎。
隨著時間推移,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微微匯成豆粒那般,順著分明的稜角滑下,最終滴入那深色的葯浴之中。
月牙當懸,福伯候在門外,亦是心急如焚。
今日是十一月初三,而每一年的十一月初十,王爺都會承受比這葯浴更為痛苦的磨難。繼那一年之後的每一年,王爺已經承受了五年這般的痛楚了。
哎,只怪當初——
福伯緊緊盯著屋門口,拳心緊緊的攥在一起,來回踱著步子。
當屋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福伯的眼前便映入了面色已然有著幾分蒼白到透明的夜祁庭。
福伯心中也隨之被揪住,連忙扶住了夜祁庭,萬般憂心的喚他,「王爺——」
只是其餘的話語,卻還是未能說出口。
「扶我,去休息。」夜祁庭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荏弱,仿似一把便能掐斷的游氣。
如此虛弱的夜祁庭,福伯心中不可遏制的發痛,倘若沒有解藥,王爺他還能承受到什麼時候…
夜祁庭被扶回了房裡,枕在水玉枕上,眉心未曾鬆開。
這就是他未在寧清歡那邊留下的原因。
一夜難眠。
天,才破曉。
夜祁庭便緩緩睜開那雙眼眸,沒有往日的深幽如海,僅僅余留了淡淡的平靜,卻是雋滿了無力的疲憊。
他撐著暖榻起身,今日,他還是需要上朝。
朝堂之上,寧清歡察覺到夜祁庭臉色的蒼白,眼眸之中似是充著紅血絲。
他的身子不好么?
寧清歡心中滿是擔心,眼前盡然縈繞著夜祁庭那蒼白的眉眼。她從未見過如此的夜祁庭,虛弱的好像快要被折斷了一般。
她的鼻尖驀地一酸,明明昨夜他還是好好的…
想著夜祁庭的身子,以致於朝堂之上的事情,她都未曾聽進去幾分。
皇帝直點她的名字,好像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無歡愛卿以為如何?」
將寧清歡嚇得身子一顫,腦海中完全捕捉不到方才他們交談話語的信息。
如何什麼?
她出列,微微躬身,極為巧妙的掩去了她眸中的失態,「回皇上,臣以為——」
只是她卻難以回答出來,抿了抿唇角。
忽然,她身前的龍椅之上傳來薄怒的聲音,「無歡愛卿身為朝廷重臣,竟敢在朝堂之前出神!」
寧清歡請罪,「臣知錯,還望皇上恕罪。」
皇帝驟然又笑了起來,散著低低的威嚴。
不知皇帝會如何,寧清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伴君如伴虎,正是如此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