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午夜童謠
雖然我換了一張臉,但是在這個村子里,突然出現的生面孔還是惹讓人懷疑。季陸給我準備了一套行李,讓我假扮成來這旅遊的驢友。自己則回到學校,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學校坐落在鎖鑰鎮的千西苗寨,風景優美,是個旅遊驢行的絕佳之地,所以年輕女子來這驢行,也說的過去。
陰童婚之後,我對村裡的人都不是很放心。總覺得隨時都能把我抓起來活埋了,最後挑來挑去還是選擇了去羅珍奶奶家借宿。
羅珍本是留守兒童,父母都去外地打工了,家裡只剩下她和一個年邁眼盲的奶奶。後來她出了事,屋頭就只剩老太太一個人了。她家沒男孩,我借住在這裡,一不用怕被綁了活埋,二還能照顧點老人,兩全其美。
可能很長時間沒有人和老太太說話了,所以我住進去沒多久她就拉著我說個不停。老太太說普通話很慢,我聽的也耐心。她吃力的跟我說起自己懂事的孫女,告訴我孫女現在在外省讀書,沒時間回來。
我聽得心裡不是滋味,便岔開有關於羅珍的話題。
「噶婆(貴州話:外婆)啊,你這眼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看不見的啊?」
她兩手摁著拐杖「哎呦,說起來這個可有好多年了。那年下大雪,我背著我家珍兒過嶺,剛走到嶺子頭那會,天都黑了。眼看著還有幾步就到家了,我就遠遠的看見我家房後山的那頭啊,站著幾個光著身子的人。雪下得大,看不清是誰,我就這麼一直盯著。誰知道那人眼睛里突然冒出來一陣光,我就看了那麼一眼,往後這眼睛就再也沒睜開過。」
羅珍奶慢悠悠的講,把我聽得毛骨悚然。
「您是因為看了那人眼睛里的光,才落下眼盲的毛病的?」
羅珍奶慢悠悠的點頭。
「您會不會看錯了呀,這人的眼睛怎麼能發光呢?」
「不會的,不會看錯的。」羅珍奶奶好像又重新陷入了那段回憶之中。
我想起之前季陸和我說過的事,突然感覺有一絲異樣「噶婆,你是說那幾個人沒穿衣服是嗎?」
「對,渾身光溜溜的。」
「幾個人,還能記住嗎?」
老太太伸手在面前比劃了兩下「一個,兩個……四個,四個人。」
當年失蹤的支教老師也是四個,難道只是巧合?
羅珍不過九歲,老太太看見那四個人肯定是在支教老師出事之後。之前季陸曾經說過村裡人曾看見有人赤身裸體的在樹林里跑,看來也不都是謠傳。
會不會那四個人還活著?
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沒準能查到一些老校長死而復生的原因。
我把羅珍奶奶送回房間休息,自己躺在圍著塑料布的倉房裡望天。房后不知道蹲了幾隻蛐蛐,在那一唱一和的,我被它吵得心煩意亂翻了個身。
「草兒葉兒輕輕搖,輕輕搖。水裡小魚慢慢游,慢慢游……」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幽幽的童謠,聲音空靈,時斷時續。
本來還只是咿呀不成調的哼唱,到後來我連唱詞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我推開窗戶,把腦袋探出去,找了半天也沒找見哪裡有人。
關窗剛要躺下的時候,那哀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愛哭郎,愛哭郎,生前何愁意難忘。」
我被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索性抓過旁邊搭著的外套,拿著手電筒走了出去。
羅珍奶奶早就已經睡下了,空空的院子里只能聽得見我的心跳和蛐蛐的叫聲。我拿著手電筒照了一圈,什麼都沒看見,轉身想要回屋的時候,那童謠便又唱了起來。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不知不覺的走到了羅珍家的井邊。今年雨水小,水面離地面少說也有二十米深。月亮的倒影還顫顫巍巍的映在水面,可除此之外我卻什麼都看不見。
「老師……老師……」我彷彿聽見有人在井底小聲的喊。
剛探頭過去,忽的一下從井底竄出來一團黑氣,直接撲在臉上。我瞬間像被人在頭上蒙了一層塑料口袋,怎麼都喘不過來氣。
胡亂抓了兩把,臉上還是空空的什麼都沒有。但就感覺嘴巴和鼻孔好像都被堵住了一樣,呼吸困難。
我跪在井邊,痛苦的拉開自己的衣服領子。身後好像有一股強大的推力要把我推進井裡,我一邊想辦法緩解窒息的痛苦,一邊手還要死抓著井沿。
就在這時,一隻手臂從背後伸過,環抱住快要被推下井裡的我。我驚喜的轉頭,正對上季陸冷峻的下顎線。
他把拇指放在唇邊咬破,將血點在我的耳後。那團黑煙瞬間就被逼出體外,四下散開。
「還不快滾。」季陸低聲呵斥,本來那團縈繞在我們倆周圍的黑煙化成一縷,鑽進井中。
風平浪靜,我趕緊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我捂著胸口直咳嗽「剛才那是什麼東西啊。」
「羅珍的冤魂。」
「啊?」我趕緊離井口站的遠遠地「羅,羅珍的冤魂來找我幹嘛呀?
「這個恐怕要問她了。或許,她是因為你才死的,所以心有不甘。」
季陸之前倒是說過,陰童婚開始之前要集齊八陰,但殺人的是老校長他們,我也是受害者,羅珍的冤魂找上我想報復可就說不過去了。難道羅珍和那天在山洞裡拖住我的女童一樣,是來找我要那什麼陰魂的?心有不甘,我已經留下來了,為什麼她還會心有不甘?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就算是羅珍心有不甘,冤魂找上我,季陸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季陸察覺到了我懷疑的眼神,但仍然什麼都沒解釋「羅珍的屍體很有可能被扔在這井裡,無法入土為安所以也就不能安心投胎轉世。」
「那咱們倆……」
「下井撈屍,送她一程。」
羅珍出事之後,是我第一個發現她的。那被水泡到發白髮漲臉至今還深深的刻在我的腦海里,我實在是沒有勇氣再面對一次那種恐怖的場景。
季陸看出了我的猶豫,把繩子的一頭扔給我,讓我在井邊等他信號。自己則把繩子的另一頭綁在腰上,順著井口慢慢的爬了下去。
獨自等待的時間裡,我胡思亂想了很多有用的沒用的。我本來以為季陸和我一樣,都是個普通人,充其量不過就是比我城府深一些。
可是從他剛才的動作和一些反應來看,並不是這樣。我不自覺的往上拉了拉衣領,把自己的脖子遮的更嚴實了一些。
老校長忌憚他,慎虛對他畢恭畢敬,就連羅珍的冤魂也害怕他的血。季陸,他到底是什麼人?
正想著,手裡的繩子抖了兩下。我卯足了力氣往後拉,雖然幫不上多大的忙,但最起碼能借上點力。井邊有人露頭,我剛要湊過去說話就被一陣惡臭給頂了回來。
泡了大半個月,羅珍的屍首早就已經腐爛不堪。季陸先把她托上來,自己隨後跳出井口,擰了擰衣服袖子上的水。
「真是羅珍嗎?」我不敢直視。
「看身形,腐爛程度,應該是。」
我去羅珍家倉房找了一把鐵鍬,跟在季陸後面偷偷摸摸的上了後山。把孩子埋好之後天都蒙蒙亮了,季陸靠著樹坐,一言不發。
我抱著鐵鍬站在一邊「你怎麼了,從剛才開始就不對勁?」
「不對勁的是你。」季陸閉著眼睛道。
聽他這麼說我還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你影子呢?」他眼皮微抬問我。
我順著季陸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腳,月光從頭頂落下,樹枝影影綽綽的籠在我身邊,可我的腳邊卻一點陰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