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情之請
我被他突然這麼一喊嚇得縮回了手,心想這人不是得了什麼精神疾病吧?
我二姨就是個護士,她跟我講她們被分配到精神科的小姑娘平時都戴著頭盔上班,要不然很容易被發起狂來的精神病人傷到。還有的精神病人對護士頭上的鋼盔不滿,拿著飯勺在腦袋上敲「外星人,你是外星人。」
我心裡警惕,趕緊後退了幾步。
他猛地一下直起身子,雙眼無神的看著我。我被他眼神中的空洞嚇到,趕緊溜到了門邊,卻發現門把手怎麼都擰不開。
他慢慢轉向我的方向,再次叩首,把身子埋得低低的。
我反手拚命的壓著門鎖,哆哆嗦嗦的沖他說說「大爺你咋了,要不我去幫你叫護士吧?」
身後的門鎖突然咔噠一聲,被人壓開。走廊內的光線照進屋子,我像是獲救了一樣,轉身把外面的人迎進來。
是幾個眼睛哭腫的中年人,進屋之後連招呼都沒跟我打,就直奔著對面那張床走過去。我再看一眼地上跪著的那個老頭,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正回頭回腦的找,對面床那邊突然傳來啜泣聲。那幾個眼睛紅腫的中年人,有的彎腰整理床上的衣物,有的站在一邊抹眼淚,聽說話的口音好像都是重慶本地人。
女人聲音嘶啞的問「是不是打電話讓小德回來一趟?」
「就說家裡有事讓他回來,其他的別說。娃離得遠,心急了路上不安全。」男人埋頭打包著床上床下的東西,眼睛通紅的說。
女人點點頭,轉身出去打電話。
男人找了一會抬頭問身後的人「老二的照片洗出來沒得,過後遺照上要用。」
身後那人從里懷拿出一板一寸照「這還是小德結婚時候拍的,我拿去讓師傅單洗了二哥的大頭照。」
兩人正說著話,護士推門進來「門口昏倒的那位女士是誰的家屬?」
倆人二話沒說,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衝到了走廊。外面亂作一團,護士醫生拉著擔架匆匆趕過來。屋子裡再次只剩下我和月姐的奶奶,我看見那張被放在床上的一寸照,猶豫的湊了過去。
在看清那上面人的一瞬間,我把照片扔的老遠。
上面的,分明就是剛才跪在地上的那個人!剛才那倆人說遺照,原來這人已經死了?
我多半猜出來這人應該也是個亡魂,或者什麼其他的東西。只是他剛才跪在地上給我磕的那個頭算是怎麼回事?
病房的窗戶我沒關,外面起風吹得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趕緊兩步上前去把窗戶拉上。
這一伸手,卻正好看見窗帘裡面好像正躲著一個人。臉色鐵青,七竅都滲出了血跡,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被嚇得汗毛倒立,但是稍微鎮定了一會想到這人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便問道「你,你怎麼還沒走?」
聽我這麼問,他從窗帘后悠悠的飄出來,我這才注意到原來他走路雙腳不沾地。他站在自己的床邊,愣愣的看著床上那張一寸照片。
我突然感覺心裡一陣酸楚,不知道他此刻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是不舍,還是留戀?
下一瞬,他手一揮,把那張一寸照片給扔在地上。他心有不甘的轉頭看向門外,下一秒又轉過來看著我,好像在對我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他剛才明明可以說話,為什麼現在一言不發?
他慢慢抬手,指著門外。我試圖理解他的意思「你有話讓我帶給他們?」他幽幽的搖了搖頭,然後慢慢的攥緊了拳頭,把剛才那人收拾過的東西全都掀翻在地。
我突然感覺情況好像有些不對,便試探的問道「你死的有冤?」
他眼神中似乎有什麼被我點亮,看著我緩緩的點了點頭。
「可是我……」我話剛一出口,他再一次砰的一聲跪在地上,我伸著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他把頭重重磕在地上,一聲一聲聽得我心慌。
「你別這樣,我幫你還不行嗎……」沒想到來醫院幫忙,最後還幫了個鬼的忙。
外面的事情好像解決了,兩個中年男人回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不見了。我看了一眼對面床上貼著的病歷卡,寫著何貴,男,六十歲。後面的字寫得亂的很,我根本分辨不出什麼是什麼。
那個何貴的鬼魂走之前什麼都沒對我說,只是從他的眼神和動作中來看,他對這兩個中年男人態度不是很友善。這倆人表面上看著對這何貴還不錯,那麼又是為什麼呢?
我看著倆人在屋子裡一言不發的收拾東西,轉身貼著門縫溜了出去。護士台前面有個正在磨指甲的小護士,我探頭探腦的問道「麻煩問一下,302病房剛剛去世的那個男的,到底是生了什麼病啊?」
護士瞟了我一眼「打聽那個幹什麼?」
我想了一下,借口道「我奶奶和他是一個病房的,萬一要是什麼傳染病,我們住的也不踏實啊。」
「小姑娘一點常識都沒有,傳染病患都是需要隔離的,怎麼可能安排你們住一間屋子,你當醫生腦袋都是瓜?」
「那萬一呢,萬一他這個病傳染但是大夫不知道呢?」我故意犯蠢,問的問題自己都恨不得掄自己一耳光。
「要是食物中毒也能傳染的話,還真是天下奇聞了。」
我溜溜的從護士台蹭回來,原來這人是食物中毒死的,那這麼說就是被人投毒的咯。我看著門裡那兩個忙碌的男人,心裡揣測著到底會是誰?
我撓了撓後背,好像感覺有些陰冷。一回頭,一張有些慘白的女人臉就貼在我的後面!雙眼布滿了紅血絲,好像剛剛哭過一樣。
「看啥子呢嗎?」她幽幽問我。
「襖,看我奶奶醒了沒有。」我說著就推門進去,坐到老太太身邊。那幾個人把床上的東西收拾了一遍,最後發現找不到那張一寸照了。
我明知道那照片被何貴扔到了床下,但就是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們。
之前拿照片的那個人說再出去洗一張,剩下的男人和女人在醫院等他回來。那人走了之後兩人開始說話,但說話的內容都很平常沒什麼奇怪。
大概就是何貴今晚先停在醫院,等那個叫小德的回來看屍首最後一眼,然後直接拉到火葬場火化就不在家裡設靈堂了。不過這個決定倒是幫了我的忙,他們在醫院留的時間越長,我能知道的信息就越多。未必能找到真正的原因,但最起碼也能給這何貴的兒子提個醒。
男人說完長嘆了一口氣,女人眼睛紅紅的靠在他身上,兩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可能是越到這個時候,越能發現家人的重要。
我回身看了看依舊昏睡的月姐奶奶,心裡祈禱著老太太這次也一定要撐過這一關。
當天凌晨,一個三十多歲的小夥子風塵僕僕的從外面趕來,看見空無一人病床,愣愣的問道「我爸呢……」
女人一下綳不住,抱著那小夥子大哭起來「你爸他昨天晚上去了……」
「怎麼可能?前天你們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還說只是吃壞了肚子嗎?」小夥子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可誰知道,昨天你爸輸完液之後突然就七竅流血,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人已經斷氣了。」女人越說情緒越激動,最後在病房裡開始嚎啕大哭。
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一會,小夥子對旁邊那男人道「大伯,你帶我去看我爸一眼吧。」接著一家人出了病房,直奔北面的太平間。
我被剛才的這陣哭嚎搞得腦袋疼,一時之間捋不清什麼思路。
那幾個人連著好久都沒回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護士來查房。我見對面沒回來人便問道「姐姐,你知道對面那個何貴送進來的時候是什麼病情嗎?」
護士想了一會,邊調節月姐奶奶的輸液瓶邊說「好像吃蝦吃的上吐下瀉。」
「那為啥後來又說死因是七竅流血呢?」
「這個不知道,家屬不同意解剖,所以具體死亡原因我們也不能確定。」
七竅流血,有可能是內臟全碎。可這何貴又不是出了車禍,內臟應該不會有傷,難不成是中毒?
吃蝦中毒,充其量是上吐下瀉,要命的我還真沒聽說過。死因蹊蹺,家屬又不同意解剖,本身就是怪事。
剛才那小夥子出門的時候管那中年男人叫大伯,這麼說那人就應該是死者的哥哥,那女人就應該是死者的嫂子了。
一個哥哥,一個嫂子,按說不會對親弟弟下這麼狠的手,難道是剛才出去洗照片的那個人?
我正想著,那人拿著照片就回來了。見病房裡沒人便問我「姑娘你知不知道這倆人去哪了?」
「哦,剛才回來一個小夥子,他們仨一起出門了。」我一邊回答一邊打量他的表情變化,要真是他殺的人,聽見死者的兒子回來了表情應該不會過於平靜。
但他的樣子卻出乎我的意料,除了一臉悲傷之外,倒沒有過多的感情流露,是我猜錯了?
這時候,之前出去的那三個人又回來了。女人哭的雙腳無力,被兩個男人攙著坐在床上。
小夥子蹲在那女人腳前「等我爸出殯了之後,你就跟我回去吧媽。」
我心裡一驚,媽?這女人是何貴的老婆?那她為什麼之前和何貴的哥哥那麼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