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你才是這世間最厲的鬼
我看著那女人滿臉的幸福洋溢,恨得牙根痒痒。不是好奇,不是納悶,更不是懷疑。而是恨,赤裸裸的,不帶任何偽裝。
好像我一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結果它又確確實實的發生了一樣。我站在門口,看著裡面張燈結綵,每個人都拱手做賀詞。大家你來我謝,好一番熱鬧的光景。
季陸臉色平靜如水,不嗔不笑,好像一隻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我想上前叫他的名字,想讓他於這一片的熱鬧之中回頭看一看我。但是喉嚨里好像被人塞進了千斤棉花,透不過一絲縫隙。
好像有人在透明的幕牆裡給我演了一出大戲,我只能做個遠遠觀望的看客。結局是完美還是遺憾,都由不得我做主。
「重媚!」我在熱鬧中竟然聽到了慎虛的聲音。緩緩睜開眼,只見自己仍舊躺在那個鐵籠子里。身邊是萬妖洞內的銅牆鐵壁。
再次睜開眼,我心中的灼熱好像減少了幾分,慢慢坐起來只見慎虛抱著重媚在離我不到半米的地方。
我剛想問慎虛發生了什麼事。抬眼就看見了她脖子上那道清晰的勒痕。青紫色,並且已經微微陷下去,在本來平整的脖頸上留下一道凹痕。
重媚的臉色同那道勒痕一樣,毫無血色,連帶著嘴唇發烏,像身中劇毒一樣。我兩步爬到籠子旁邊,雙手攀在面前喊著面前的重媚「重媚!重媚!師父她怎麼了?」
慎虛的喊聲停止,僵著脖子緩緩的轉頭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中刀鋒一樣的光芒刺得我後背發涼,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企圖避開慎虛怨毒的眼神。他周身散發著殺氣,這本來困住我的鐵籠現在倒成了我的保護傘,我想如果沒有面前的這一道阻礙,慎虛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衝過來把我撕碎。
我看著慎虛懷裡了無生氣的重媚,心裡猛地震了一下。我恍然想起剛剛那個不受控的我,我的雙手緊緊的掐著重媚的脖子。她求救,我無動於衷……
難道是我……殺了重媚?
慎虛並沒打算給我解釋的機會,雙眼猩紅的看著我半晌之後道「奚小谷。我要你償命。」
「我……」我顫抖的看著自己的手,不知道此刻還能說出點什麼來為自己辯解。因為就連此刻的我都認為自己就是兇手。
慎虛放下懷中的重媚,單手抽出自己腰中的佩劍就朝籠子里的我劈來。旁邊的蒙桑梓一把拉住慎虛的胳膊「她剛才發了狂。根本不受控制。」
這話看似在為我求饒,但實則是坐實了我的罪名。不管發狂與否,真正的兇手應該的的確確就是我沒錯。我看著地上早已經沒了氣息的重媚。恨不得直接抽出一把刀來砍掉自己的雙手。
我沒辦法推卸自己的責任,要找什麼託詞呢?精神失常?陰氣反噬?可終歸動手的都是我自己不是嗎?
重媚之前在逍遙島的時候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我一個六界的罪人。憑什麼會得到原諒。我就是惡魔,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巨大的自責籠罩了我。好像把我深埋在水中讓我無法呼吸。我看著慎虛越來越激動的臉和越來越猙獰的表情,忽然之間就感覺身旁的情況逐漸安靜了下來。
他只是狂躁的掙脫著蒙桑梓的桎梏,卻始終沒有發聲。地上的雪嬈毫無血色的臉好像也在無聲的控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對她痛下殺手。
「蒙桑梓,幫我把這牢籠去了吧。」我眼神獃滯的看著面前的人說。
「他會殺了你的!」蒙桑梓一邊鉗制著慎虛。一邊朝我道。
「要麼幫我去了它,要麼看著我死在這裡,你選吧。」季陸走之前給我留下了那把寒冰匕首。此刻正好派上用場。我向來不擅長以死相逼,但沒想到卻在這個時刻派上了用場。
蒙桑梓也看出了我現在的狀態遊離,情急之下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只好萬分糾結之下,抬手幫我撤走了頭頂的鐵牢籠。
我提著匕首,走到重媚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膝蓋的疼也喚醒不了我腦中的麻木,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就會變成這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把手中的匕首直接插在胸膛,以死謝罪。
但是剛剛萌生了這個念頭之後我又想到了季陸的那張臉。他跨坐在馬上讓我等他回來。是不是為了他,我還應該死皮賴臉的活一會,撐到他回來。
但是良心上的譴責已經慢慢把我壓垮,好像不用自己動手,就已經有無數把利刃劃破空氣,朝我心臟而來。
慎虛一把甩開蒙桑梓,兩步衝到我面前拎著我的胳膊把我推開「現在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了?剛才你兩手掐著她的時候心都被狗吃了?」慎虛朝我吼,我一字一句都聽進去了,但卻始終一句話都不說。
要我說什麼呢。說對不起?可是對不起如果有用的話,就沒有殺人償命這一說了。
「枉我一路護你周全,枉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看……」慎虛惡狠狠的說著。緊緊的攥上了拳頭,渾身都在發抖。
我能理解他心中的悲痛,就好比今天躺在這的人是我。季陸要怎麼面對那個兇手一樣。慎虛對重媚的愛從來就沒少過,所有的冰冷也都是他基於愛的前提下打的幌子。
他現在沒拔劍殺了我,就足以證明他對我還是有師徒情誼的。
我一直強忍的眼淚再也沒控制住。啪嗒一聲順著眼窩就砸在了膝蓋上。我恨自己,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現在躺在那的那個人就是我。
慎虛直接提起劍抵在我胸口「奚小谷。我要你償命。」
慎虛有多愛重媚,此刻就會有多恨我。
蒙桑梓一把拉住慎虛的胳膊「別這麼偏激,小谷姑娘也不想的!」
慎虛瘋了一樣推開身上的人。撕扯著自己的衣服憤怒的吼道「可是她死了!沒氣息了!像琉璃一樣躺在那,一動不動!」慎虛兩眼通紅,聲音顫抖著「她還不知道我已經原諒她了。她還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怪過她,她還不知道她不在的這麼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慎虛說道最後已經開始哽咽,但還極力隱忍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爬過去,一邊哭一邊拉著慎虛的褲腳,反覆的道歉。
我不想說對不起,但最後發現我除了這個之外沒有別的可說。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偏偏要我承受這些。難道我上一輩子的錯就沒辦法彌補了嗎,難道不管過了多久我都還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邪骨嗎……
慎虛嫌惡的用腳踢開我,認識他這麼久,他從未用那麼冰冷,那麼怨毒的眼神看過我。
「奚小谷,你才是這世間最厲的鬼。」他語氣冰冷,好像要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
我趴在地上看著他的滿臉怨毒,看著蒙桑梓的冷眼旁觀,看著地上了無生氣的重媚,忽然覺得好像被人拋屍荒野。頭頂毒辣辣的太陽炙烤著我,把我整個人剖開了丟在曠野中央。
孤立無援,沒有人會救我。
慎虛眼神一變,提起手中的劍就朝我喉嚨刺過來。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貼上了牆,沒有退路。
我眼看著那寒光一閃,刀尖下一秒就要貼上我的皮膚的時候,山洞外面衝進來一團黑煙,直接纏裹住了慎虛手中的劍。
咣當一聲,劍身落在地上,慎虛和蒙桑梓都齊齊回頭看向洞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