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約定
岳婠婠神情自若的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芊芊素手輕輕地搖曳著酒杯里硃紅色的酒水,在昏暗的燈光里散發出妖異光彩。楊柳正襟危坐,眼神里凝聚著緊張,不安分的騷動著。
三人心有靈犀般沉默著,又在等到這什麼?
咣當一聲,大門緊閉,這裡成為一個世界,未知的世界。
剛才還低頭哈腰彬彬有禮的領位者,一個個嗑了春藥般亢奮來,緊攥著刀刀叉叉狠如狼似猛虎卷了過來。步留香很緊張,因為他旁邊坐著兩隻任人宰割的綿羊。緊緊的攥了攥口袋裡那柄小巧的手槍,步留香義無反顧的站了起來,稍有異動,他不會在意在誰的腦袋上打個洞。
「坐下。」岳婠婠的沉聲喝道,聲音里充滿了霸道,不容置疑。
步留香很乖巧的坐了活來,不管他與岳婠婠之間有天大的誤會,現在他都可以放在一邊,他知道他們三個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不能自亂陣腳。
「三位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本店鬧事,還壞了本店的聲譽,今天不給個說法,三位別想離開這裡。」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人雙手叉腰,盛氣凌人道:「不打聽打聽這裡是誰的地盤,容你們撒野。」
「把你們老闆叫來,你沒資格給我說話。」岳婠婠看似平淡的一句話似乎讓那個男人想起什麼,立刻換上一副笑臉,在上海生活了這麼多年,讓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惹惱了自己的老闆,大不了保不住飯碗。如果真的惹上哪家千金,只怕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一邊招呼人去請老闆,一邊疏散人群。
「岳小姐,好久不見,啊,還有楊小姐。」一個身體臃腫的外國人艱難的邁著步子走進大廳,當看清楚在座的兩個人之後,竟然健步如飛的跑了過去。
他們認識,步留香見楊柳與岳婠婠都不說話,他也懶得搭訕。
身體臃腫的外國人回身舉起肥胖的手掌,對著中年男人就是一個耳光,弓著身子道:「楊小姐,岳小姐,這是一個誤會,明天就就備份厚禮到府上賠禮送客。」
岳婠婠冷哼了一聲,拉著楊柳走出西餐廳。肥胖的外國人望著三人的背影抹了抹頭上的冷汗。
街道上很冷清,一袋垃圾咚的一聲摔落在步留香的腳邊,耳畔是窗戶凄厲的叫聲。有汽車嗚嗚的駛過,照亮了天空寂寞的電線,還有那袋垃圾。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抓起那袋垃圾,緊張的攬在懷裡,蜷縮在角落悉悉索索的尋找著可以入口的東西。
步留香突然有些想家,一個光徒四壁的家。
楊柳已經回家了,走了就是走了,沒有原因,更何況夜已經深了。
步留香走在岳婠婠身旁,距離不遠不近,他看不清岳婠婠的眉目,只是感覺她很安靜,安靜的讓步留香心虛。
「你家在哪裡?」
「南山北里,北山南里。」步留香隨口應了一句。
「那是哪裡?」
「老婆寨。」
「老婆寨?」楊柳哼了一聲,或許是不相信,或許是在嘲笑這個名字。
「你在家的時候做些什麼?」
「我們哪裡窮,過了春天就青黃不接,為了糊口,帶著幾十號兄弟劫富濟貧。」步留香說的很含蓄,假若一年早些時候有人問這個問題,他會爽快的回答土匪。
「土匪?」
「不是。」步留香沉默了半天又道:「我是管土匪的。」
「有區別嗎?」一個很冷的笑話,岳婠婠並不覺得可笑。
步留香的回答令她釋然,原來她一直在跟一個不受正常社會的法律,道德和其他公眾規則約束為所欲為的土匪耍橫,難怪屢戰屢敗。父親經常教誨她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這讓岳婠婠很慚愧。
說話間兩人來到一座宅院外面,岳婠婠停住腳步指著宅院道:「這座宅院雖然不是上海最好房子,但是他的佔地面積最大,上海多少有頭有臉的人在夢裡都對這座宅院的房契垂涎三尺,又有多少人想跟這座宅院的主人拉上關係。因為這裡住著一個人,一個大上海都知曉的人。」
步留香不明白岳婠婠為什麼給自己說這些,也不好意思問,只能靜待下文。
「你不是要劫富濟貧嗎?這家在合適不過了。有興趣去轉一圈,也好中飽私囊。」岳婠婠開玩笑般說道。
「你要做賊?我是土匪不是賊。」
「不要說的這麼義正言辭好嗎?你以為做土匪很光榮嗎?在我眼裡,你連賊都不如。」江山難改,本性難移,岳婠婠不相信一條狗能改了不吃屎的毛病,「這家主人有一隻煙袋,掛在腰間,從不離身,珍貴異常。你有膽量把煙袋偷出來嗎?」
「偷出來又當如何?」
「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岳婠婠嫣然一笑,加了一句,「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這四個字是一種提醒,也是一種誘惑,暗香浮動的誘惑。借著微微月色,步留香的目光停留在岳婠婠波浪起伏的胸脯上。一字一句重複道:「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
「當真。」
「當真。」
「比如說我要你在大街上脫光衣裳呢?」步留香凌厲的目光落在岳婠婠身上,暗淡的月色里,岳婠婠如坐砧板。
「三天時間,如果你能偷到,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眼前這個齷齪的男人,岳婠婠恨得咬牙切齒,但是她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