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第230章

其其格坐在小橋邊上,手裡拿著手機正在視頻。

「騫,再聊一會嘛……我知道你要開會啊……可是人家好不容易才聯繫上你。」

屏幕對面的男人低著頭,隨口問:「他怎麼樣?」

「額吉沒說,不過她每天看上去都好累的樣子……哦對了,連先生的妹妹回來了呢。」

男人一怔,抬頭:「就她自己?」

其其格搖頭:「還有她丈夫。」

男人沒說什麼,又低下了頭,這時,秘書進來通知他該離開了,他才起身,「好了,其其格,我要出去了,記得幫我照顧好她。」

視頻關閉,其其格嘟起了小嘴,「每次都只關心木棉姐,都不問問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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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垣騫走出辦公室,徐強跟過來,「襲總,有位付小姐等您很久了。」

付小姐?

推開接待室的門,看到裡面的付雲憶,襲垣騫有些意外。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他走進來,態度輕鬆許多。

付雲憶抬頭看他,臉色略顯蒼白,掐了手中的煙,她說:「我來是告訴你一件事。」

他坐下來,懶洋洋的掀眸,「什麼事?」

「警察來找我哥,因為……在尼泊爾發生的事。」

襲垣騫微闔的眸子倏爾睜開,「什麼事?」

付雲憶咬下唇,避開視線,垂在體側的雙手攥著,「4月25日,我哥在加德滿都。」

襲垣騫站了起來,盯著她:「你是說,地震那天……他在?」

付雲憶點頭,一字一句:「是,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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襲垣騫一陣風似的離開接待室,徐強跟過來。

「訂最快的機票去新加坡!」

吩咐完,他又立即掏出手機,視頻通話接通后,其其格可愛的臉龐出現在屏幕里,「騫!」

「其其格,我有事想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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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醒來時,四周一片漆黑。

「要喝點水嗎?」黑暗之中,一個聲音突兀響起。

「付雲洛?」

木棉拭著動動,才發現手腳都被綁在了輪椅上,她抬頭,尋著聲音的方向,呼吸變得不穩,「你又想做什麼?曾經的一次又一次,還不夠嗎?」

她的話,刺激到了付雲洛,原本一腔熱忱,也被滿盆的冷水潑下,澆了個透心涼。

「又……」他走過來,屋裡的燈也亮了,照在他噙著輕笑的臉龐,「在你心裡,我就是不停傷害你的惡魔?」

看到他,木棉竟冷靜了下來,平淡無波的眸光,陌生得有些殘忍,「洛哥,我已經不剩什麼了,難道,你連我對生活最後一丁點的希望,都要拿走嗎?」

「該死!我沒想這麼做!」付雲洛扯扯頭髮,來到她跟前,蹲下來,微微昂著頭,「木棉,你是我最美的藝術品,我很想用一生來呵護,可你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曾想過就這樣默默的站在遠處,只要能離你近一些,做你的『妹夫』又有什麼關係呢?但是現在……木棉,他再也站不起來了!是個廢人了!你為什麼還不肯選擇我?」

木棉的臉色愈發陰沉,咬著牙說:「我不許你這麼叫他!」

「你這是在自欺欺人!」付雲洛站了起來,眼神儘是憐憫,「木棉,你被命運蒙蔽了眼睛,你不知道什麼才是最好,什麼人才是最適合你的!沒關係,我不怪你,只要你給我時間,我會讓你慢慢發現……」

「不可能!」木棉冷著聲音,斷然拒絕,「付雲洛,你要不現在就弄死我,你說的那些笑話,根本就不可能。」

受傷的目光盯緊她,「你就這麼討厭我?!」

「不,」她搖頭,「是恨。」

付雲洛按上她的肩,低下頭,眼眸直視她,「如果我告訴你另一件事,恐怕你會更恨我。」

木棉始終面無所情,無論他再說什麼,都不足以撼動她。

付雲洛慢慢直起身子,轉過去,背對她,又掩在一片黑暗裡,「地震那天,我一直都在你們附近,差點,也被埋在了石堆里。」

木棉猛然一震,瞳孔放大,呼吸也變得急促,「你說什麼?」

他輕笑一聲,淡聲:「我本想救你,可距離太遠,只能看著他撲向你,數不清的石塊砸下來,我覺得我的心也快要跟著被埋葬了……還好,你沒事。」

木棉盯了他許久,強自壓下胸口強烈撞擊的震痛,問:「帶我離開的人,是你吧。」

他側頭,笑笑,「嗯。」

倏地,木棉朝他低吼:「那為什麼不救他?!」

付雲洛的臉色,一點點變化,趨於冰冷,反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木棉愣住,震驚看他,「你知道……你拋棄了一條生命嗎?」

付雲洛扭臉,唇角微微勾起,「我只知道,就算他不死也是個廢人,會一輩子拖累你的。所以……所以我要幫你解決這個後顧之憂。」他又笑了,聲音放輕,「木棉,你下不了手的事,我會替你。」

木棉整個人呆住,怔怔看他,甚至忘記了反應。

付雲洛側過身,面朝她,臉上沒什麼表情,「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只不過,他的命還真是大,這樣也死不了。」

「混蛋!」木棉發出了類似困獸的叫聲,掙脫著想要撲上去,一口咬斷這傢伙的喉嚨!

「你是殺人兇手!!」

付雲洛輕蔑一笑,不知何時,手中多了把雕刻刀,將從門窗隙縫裡透進的光亮,化作寒芒利刃,自他臉上晃過。

「這麼說,我早就該這麼做了,一了百了。」

「付雲洛!你別讓我活著出去,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付雲洛,你聽到沒有?你聽到沒有?!」木棉終歇斯底里,雙手使勁掙著,手腕被繩子磨出了血。

只要想到此刻躺在床上的清和,承受過第二次重創,木棉就快要崩潰了!哪怕得知他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哪怕她獨自進入藏區求醫,哪怕她失去了和他的寶寶……她都緊咬牙關!但用堅強支撐起來的希望,都在這一刻宣告破滅了。

什麼未來,什麼希望,都不及此刻想要殺了他的心來得強烈!哪怕同歸於盡,也不惜代價!

看著痛苦憤怒的木棉,付雲洛卻表現得很平靜,「我理解的,這些都是必經的過程,等你以後真正解脫的時候,你會知道我對你的好。」

木棉眼眸發紅,突然一個用力,朝他衝去,付雲洛下意識的退開一步,她連人帶椅子摔到了地上。

他看著,幽幽嘆息:「你這是何苦呢?」

蹲下身,他上前扶起她,「這個世界上,唯獨不會傷害你的人,只有我。」將她扶正,他說:「在我十九歲的時候,我就發過誓,我要一輩子保護這個可憐的女孩。」

倏地,他愣了

低下頭,看著緊緊咬住自己胳膊的女人,眉頭蹙了蹙。

木棉瞪大的眼睛里,儘是恨,淚水順著眼角淌下,混入口中的血腥,滋味是苦的。

他長嘆一聲,伸手捏開了她的嘴巴,她用力甩開他,牙齒上沾著一圈血紅的印,眼睛里有淚,沒有哭聲。

「我一直覺得老天是不公平的,直到遇見了清和,才讓我感覺……我沒被拋棄。之前所受的苦,不過就是為了等待這麼一個人。可是現在,付雲洛,你把我的世界給毀了!」她一字一句的說:「那場地震,不是你的錯,可我沒辦法不去恨你。我已經沒什麼能為他做的了,也沒有資格再回到他身邊,那就讓我們一塊毀滅好了。」

他所有的不幸,都是她帶給他的,梁琨靜說得對,她是沒資格和他一起的。

付雲洛定定地站在她對面,倏爾笑了,「好,咱們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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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計程車緩緩停下。

司機回過頭,看一眼後座的孕婦,「太太,是這裡嗎?」

楊蔓菁盯著手機上的定點陣圖,抬起頭,目光直視對面的工地,付了錢,推門下車。

司機見她身懷六甲,好心道:「太太……這裡很難叫到車啊,要不要我在這裡等你呢?」

她頭也沒回,「不用。」

身後的計程車離開了。

工地貌似停了施工,空蕩蕩的沒有人,只有一輛大吊車空在那兒。

「混蛋——」

這麼一聲怒吼,從不遠處一個廢棄的集裝車廂里傳來。

楊蔓菁扭頭看著,手在哆嗦,可還是昂起頭,挺直了背,穩穩走過去……

「付雲洛……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你聽到沒有?!」

楊蔓菁蒼白著臉色,身子靠在車廂外,從裡面傳來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戳進她的心。

默默轉過身,她沿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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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家這會已是人仰馬翻。

木棉不知所蹤,急得連玉城夫婦團團轉,繼續安排人出去找,還要配合警察做筆錄。

楊蔓菁回到家,連夫人叫住她,說什麼,卻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繞到後院,只有高娃在,知道是連清和的妹妹,她略一頷首,視線下意識的落在她的肚子上,「快要生了吧?這個時候,多注意休息,別讓自己累著。」

楊蔓菁的停了腳步,扭頭問:「我哥……會站起來嗎?」

高娃據實道:「我在盡全力,答案一個月後才會揭曉。」

她聽了沒再說話,推門進去了。

連清和坐在輪椅上,聽到身後的聲音,他說:「蔓菁,為什麼這麼吵?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楊蔓菁坐在他這邊,望著他消瘦的側顏,她說:「我不敢想像,沒有你的話,這個家對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連清和僅是用餘光掃向她,聲音淡淡的,「你有你的生活,別為了已經過去了的事,影響到現在的幸福。」

幸福……

楊蔓菁低頭,嘴角是抹淡淡的嘲諷,「每次當我以為,我就要抓住幸福的時候,結果,是命運他媽的跟我開了個玩笑。」

輪椅轉過,在她面前,與她面對面,瘦到眼眶深陷,臉頰凹進,「蔓菁,忘了這些事吧。」

楊蔓菁不答,卻起身來到他跟前,吃力的蹲下去,雙手捧住他的,「哥,我太累了,支撐不下去了。」

他低頭,想要抬手給她安慰都做不到,望著妹妹,他說:「有我在呢,只要我還活在這世上一天,就沒人敢欺負你。」

楊蔓菁低下頭,臉頰抵在他的雙腿上,「從小到大,我最讓同學羨慕的,是我有一個好哥哥。」

他沒說話,而是靜靜的望著她。

凝視著窗外,她說:「哥,我離開后,你要照顧自己。」抬頭,「答應我好嗎?」

連清和慢慢應聲:「嗯。」

楊蔓菁起身,「那我就放心了。」

說完想說的,再沒有多餘的話,她轉身就要走,連清和卻叫住她,「什麼時候的飛機?」

身子頓了頓,「今晚。」

楊蔓菁頭也不回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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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集裝廂,付雲洛點了根煙。

站在外面仍然能聽到裡面的嗚咽聲,他的心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這麼多年,他飽受內疚煎熬,不敢再逾越。他恨過自己,也恨過命運,他經常想,如果沒發生那件事,他就有資格再追求她了吧,他一定會把她寵到天上去!

現在,做了一直都想做的事,他反倒平定了。

掐了煙,轉身要進去,倏地頓住了腳步。

旁邊是對腳印,深深陷在濕濘的泥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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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蔓菁換了條長裙,長至腳踝,素凈的淡藍色,上面是白色小花點綴。

站在鏡子前,她轉了轉身,視線落在隆起的腹部上,目光漸漸變化,伸手輕輕撫了上。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走過去打開,竟是其其格。

她朝楊蔓菁笑笑,「楊姐姐,有個人想見你呢。」

楊蔓菁揚揚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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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其其格出了連家大門,外頭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車門推開,襲垣騫自裡面走了出來,看向楊蔓菁,直截了當的問:「付雲洛在哪?」

見是他,楊蔓菁並不奇怪。

「找他幹嘛?」

「我不信你不知道,是他帶走了木棉。」

楊蔓菁垂眸,隨手捋了捋長發,「上車吧。」

她率先拉開副駕駛坐進去,襲垣騫二話不說也跟了進去,其其格上前,「騫……」

「你先回去。」襲垣騫的聲音,消失在車子低沉的轟鳴中。

車上,楊蔓菁一語不發,側頭凝視窗外,淡漠的眼神,像要將什麼給埋藏掉。

襲垣騫握緊方向盤,問:「去哪?」

楊蔓菁這才懶洋洋的給了些反應,扭過頭來,視線朝前,給他指路。

很快,來到了那個之前的工地上,楊蔓菁一指那個集裝廂,襲垣騫就沖了過去。

她倚在車前抽煙,煙夾在指間,時不時顫抖。

帶襲垣騫來,好過帶警察。

很快,襲垣騫又跑了過來,「沒人!」

楊蔓菁一滯,煙霧繚繞,她的眼神開始渙散。

襲垣騫強自壓下心頭的恐慌,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現在能找到付雲洛的,恐怕只有眼前這個那個人了。

楊蔓菁又抽了口煙,吐出煙圈,將煙扔掉,用腳碾了碾。

「想救商木棉,你就跟我來。」她轉身上了車,襲垣騫也跟著坐進去,狼一樣犀利的目光,使勁盯緊她。

「送我去一個地方。」

襲垣騫猶豫了下,咬咬牙,很快發動了車子。

車子停在一個舊唱片店前,楊蔓菁推門下車,抬頭望一眼,徑直走過去。襲垣騫隨後跟上,隨著她走上了旁邊狹小的樓梯。

樓道很窄,又沒有燈,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楊蔓菁是孕婦,一階一階走上去,顯得十分吃力。襲垣騫幾次想要出聲,又忍住了。

終於,爬到了五層樓頂,來到安全門前,她推了幾次沒推動,最後是襲垣騫上前幫忙,將厚重的大鐵門推開。

一股風灌進,吹了個猝不及防。

楊蔓菁舒服的眯上眼睛,嘴角情不自禁的揚起,走進去便是寬敞的屋頂天台。

襲垣騫急切的搜尋,卻沒有木棉的影子!他急了,回頭就問:「人呢?」

楊蔓菁瞥了瞥他,「我沒說在這裡。」

襲垣騫臉色微變,質問她:「你在故意浪費時間?」

楊蔓菁沒說話,徑直走到欄杆前,掏出手機,指間在「僮爸」的名字上,徘徊許久。

僮僮,他們給寶寶取的名字。

做了個深呼吸,她拔通了電話……

#

付雲洛駕著一輛小型麵包車,始終都混在車流中,不時變道,漫無目的。

抬頭看一眼車鏡,即刻對上木棉充滿憎恨的目光,他又不著痕迹的別了開。

這時,電話響了,他心煩意亂的就想要關機,看到了上面劃過的名字——「僮媽」。

楊蔓菁存在他手機里的名字是自己執意要改的,她說,這樣能時刻提醒他,他是丈夫,是父親。

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終是沒能抵得過這兩個字帶來的撼動,他接通了電話。

不等他開口,就傳來楊蔓菁微冷的聲音:「我在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等你,如果你不來,我就從那裡跳下去。」

說完,電話掛斷。

付雲洛的眉糾緊,捏著方向盤,恨恨低咒一聲「該死」!

不經意的又與木棉的目光匯上,她的嘴巴被東西塞住,一雙清冷的眸,好似在審判。

付雲洛掙扎許久,最後還是調轉了方向。

與楊蔓菁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個混跡在舊市區的酒吧,有些髒亂,但老闆是出了名的調酒師,每天都有不少人慕名前來。

他和陳陸那會出差,晚上被他拽了來。受不了酒吧內的烏煙瘴氣,他直接上了天台,想要清靜一會。沒想到,在那兒遇到了楊蔓菁。

她一手抓著酒瓶,連喝邊哭,邊哭邊罵,是個想與世界為敵的姑娘。

他在旁邊聽著好笑,卻沒吭聲,直到看見她脫掉高跟鞋,站到了欄杆外,他一把將她抱住拖回來,再狠狠罵了她一頓。

他記得,楊蔓菁那時的眼神很安靜,又充滿了好奇,在他罵完之後,竟很認真的對他說了聲「謝謝」……

付雲洛很少會想到有關兩人的回憶,可是,趕去的一路,這些記憶卻總也揮不散,原本,早已烙印在了他的腦海里。

車子鑽進了小巷,看到那間酒吧,他停了車。

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他才下了車,臨走前交待木棉,「我很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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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妻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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