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朝廷誰請纓?

第四章:朝廷誰請纓?

和契苾賀一樣,團結兵們對發到手中的新武器都很是不屑。有人甚至還雜耍一樣舞弄起來,丈把長的杆子立在地上都快趕上新安的城牆高了,可他硬是舞的虎虎生風。這等漂亮身手引得叫好聲如雷,人們一擁而上圍觀起來,整個校場轉眼就成了雜耍市場。

秦晉陰沉著臉,站在校場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看著各行其是的團結兵們。團結兵校尉契苾賀很快就從秦少府的眼中發現了失望與不滿,這讓他趕到很尷尬。

「都給老子住手,把校場當什麼了?當雜耍市場嗎?」

費了很大力氣才讓這些團結兵們安靜下來,契苾賀自覺臉上無光,來到秦晉面前。

「團結兵已經集合完畢,請少府君訓話!」

秦少府的面色更加難看了,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從昨天誅殺崔安世以後,這個平日里很溫和的縣尉就好像換了一個人,自己站在他的身邊就不由自主的忐忑起來。

「契苾校尉,縣中在籍的團結兵有多少人,今日實到的有所少人?」

秦晉平靜的發問,契苾賀卻憋的滿臉通紅,說實話秦少府的這兩個問題,他一個都回答不上來,只能說一個大致的數目。再者,團結兵平日里的訓練本就時有時無,誰又有閑心去數數每天實際到場了多少人呢?但不管有一千種,一萬種借口,身為校尉的他都是失職的。

「好,秦某幫你回答!」秦晉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樣,沖身後的佐吏揮揮手,立時就有人捧上來一本籍冊,竟是團結兵的花名冊。

「半個時辰,給秦某一個準確的答案!」

契苾賀一句話都沒解釋,從佐吏手中接過花名冊挨個點名畫押,很快今日的實到人數便統計了出來。除了負責警戒城牆的一百多人,今日校場上竟只來了三百七十九人,而在花名冊上實有人數卻達到了破天荒的一千餘人。虧得平日里大夥都號稱團結兵有八百人的規模,看來都不及這份花名冊誇張啊。

秦晉冷冷的看著滿臉無辜之色的契苾賀,情知這件事根本怨不到他的頭上,他就是個負責訓練的校尉,平日里負責徵募節制團結兵的,都是掛了兵曹參軍之名的縣丞。

這種虛增團結兵人數的戲碼在唐以後歷代也是司空見慣。團結兵在良家子中十選其一,選中者每戶可免除部分徭役。有唐一代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員才有免除全部徭役的特權,只憑免除部分徭役這一點,平白多出了著許多員額來,也就見怪不怪了。

對團結兵的整頓就從清理空額開始。繁雜的文書工作和具體實施,他都交給了戶曹和兵曹的佐吏。接下來,才是今天校場練兵的重頭戲。

以新安團結兵的現實情況,稱之為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也不過份。契苾賀雖然是個很勇武的人,但也只能管束住身邊的一眾親信。這種僅以私恩籠絡親信的辦法利弊都很明顯,他無意革除這種已經根深蒂固的觀念,但是在這種觀念之上,他要確立一個規範,讓這支散兵游勇真正成為一支精兵。

由於內亂和惡戰,團結兵內部原有的編製早就亂了,裁汰掉不合格的老弱后,今日實到人數僅僅三百一十二人。唐軍兵制,五人為伍,十伍為隊,一個隊正好五十人,三百人可以分成六個隊,於是秦晉讓契苾賀當場將今日實到的團結兵分配為六個隊,再由他指定任命隊正。當然,這是在給他機會,將所有的隊正都換成親信,以免再出現校尉被活捉,士兵居然乾瞪眼的尷尬狀況。

還有,團結兵的人太少了,除了訓練少量精銳,還要大量徵募壯丁,負責守城,眼看著大敵當前,朝廷十戶選一丁的規矩也就沒了必要。

秦晉又嘆息了一聲,他的時間太少,如果能有一個月也好,這樣至少能把眼前的烏合之眾練出個大致模樣來。而現在叛軍隨時會兵臨城下,複雜的變動倉促間就算做明文規定也未必能夠做到,所以關鍵在於化繁為簡。

其一,必須掌握手下士卒的精確數字。其二,就是長槍陣,說到槍陣,就避免不了隊列訓練,他不指望這些人能很快掌握隊列的要領,比如最基礎的齊步走,能不順拐就已經謝天謝地。至於那些向左,向右轉,左轉彎,右轉彎,這些稍微複雜的戰術動作,一旦讓幾百個人一齊做,很可能就是個災難。

所以,他的要求很簡單,讓團結兵能夠掌握齊步走和立定就算大功告成。

秦晉對這些團結兵簡明扼要的介紹了一下什麼是隊列,然後便要求這些人按照要求,以隊為單位站成六排。

可是他明顯高估了這些團結兵的站隊能力,六個隊正排成一列縱隊作為排頭,從左向右前十個人還能保持六排的規模,可到了排尾第五十個人,竟然已經站出了八排。一連幾次,沒有一次能成功的排成六個橫排。契苾賀大為光火,甚至連棍棒都用上了仍舊無濟於事。

無奈之下,秦晉親自上陣,硬是一個挨一個將六個橫排生生捋直了。

「大夥都聽好了,不用想著如何站排,看看自己左面和右面都是誰,都記住了,以後隊列訓練的時候就固定成現在的模樣,你們只須找到自己左面和右面固定的人,隊列自然就成了。」固定每個人在隊列中的位置,也是訓練科目之一,將兩件事揉成一件事,將會大大降低這些人的畏難情緒。

一個團結兵突然問道:「少府君,俺,俺分不清左右怎麼辦?」

秦晉除了無奈還是無奈,在這個時代,分不清左右的人,竟然和不認字的人一樣多。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教會這些人分清了左右,然後又勉強站成了六排歪歪扭扭的橫排。

望著眼前的團結兵,他的內心裡鼓盪著說不出的成就感。

「哦?那位秦少府整頓了新安的團結兵?」

封常清饒有興緻的抬起了頭,看向身邊的老部下鄭顯禮,他想知道這個善於高談闊論的縣尉是如何整頓兵馬的。

鄭顯禮畢恭畢敬的答道:「秦少府鬧的動靜不小,清理了團結兵中四百個空額。」

「嗯!從兵馬員額上入手,於將兵者算是切中要害。」封常清點著頭,對秦晉似乎有所讚賞,接著又話鋒一轉,「現在正是多事之秋,處置這種無傷大局的營私舞弊之舉,只怕於人心穩定不利,還是有些迂闊了!」

這個評價算是好壞五五分,在統兵多年的封常清口中說出來,分量自是不輕。

「還有其他舉措嗎?一併都說說。」

「有倒是有,就是奇怪了一些,這位秦少府既不練弓弩,也不練陌刀,弄來了幾百根長桿削成長矛,要練槍陣。」

封常清明顯對鄭顯禮口中的槍陣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他看來讓一個從未帶過兵的人練兵,怎麼看都不像是一件靠譜的事。鄭顯禮又詳盡的描述了,秦晉著重訓練的戰術隊列,又說起團結兵們甚至連槍術都沒有訓練,最後他還破天荒的加了一句自己的評價。

「讓書獃子練兵,練出的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這句話讓封常清忽然想到了眼下的戰局,焦慮和不安又湧上心頭,雖然臉上平靜的像無波古井,但是他的的確確後悔了。自己怎麼真的和一個書獃子做賭了?難道十天半月也等得起嗎?

不,等不起,別說十天半月,就是一天都有可能一失足便成了千古恨。

「一會去把戰馬餵了,通知所有人養足了精神,天色擦黑,咱們就立即動身西去!」

經過一夜的思考,他覺得,叛軍的士氣與戰鬥力遠非朝廷的十六衛軍可以匹敵,野戰獲勝的把握很低。現在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據守潼關,只要守住了京師的安全,一切便還有可為之法。至於新安彈丸小城,則斷無守住之理。

夕陽西下,東關城外一片蕭索,雪地上還有昨日激戰時留下的血跡。城上的團結兵忽然生出一陣騷亂,遠處有戰馬正疾速馳來。蕃兵恐怖的戰鬥力已經讓他們談之色變,此刻陡然突發的狀況,讓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兩人四馬,是漢人,不是蕃兵!」

眼尖的團結兵很快瞧清楚城外的情況。

「請從速開城,我乃貝州太守信使,奉命入京!」

貝州位於河北道南部,眾所周知河北道已經盡數落在叛軍之手,難道這個人是姦細?團結兵們一時也拿不準,只好派人去請示秦少府。

秦晉聽說來了貝州太守的信使,心頭就是一喜,立即下令放信使入城。貝州緊挨著平原郡,如果他沒記錯,此郡應該與平原郡聯合,也豎起了反安祿山的大旗。平原郡面對叛軍的進攻一直堅守不降,是河北道中的異類,郡太守顏真卿在後世以書法家聞名,卻被世人忽略了抗賊力戰的一面。

而他的堂兄弟正是常山太守顏杲卿!

這位信使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什麼?河北道十五郡聯手起事,重新歸附朝廷?消息可沒錯?」

封常清已經準備離開新安,聽了鄭顯禮的話,整理鞍具的手猛然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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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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