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隊伍的覆滅
死者的眼球表面,密密麻麻的「血絲」隱約組成了四個字。
「離開古陸。」
只有這四個字,字義簡單直白,不用考慮就知道對方的意思。這可能是一種帶著威脅的勸告,如果不聽從對方的「勸告」,那麼隊伍里這兩個死掉的人,就是震懾。
既是敵人,又會留下這樣的字,我頓時就搞不清楚,這人會是誰。
「把人埋了吧。」
我一邊站起身,一邊就觀察著周圍,我選擇的這個露營地其實地勢很好,一前一後兩個山口,可攻可守,但是在「超凡出眾」的兇手面前,再有利的地勢也失去作用。我想的腦殼有些疼,卻始終想不明白,這個兇手,會是什麼人。
「方爺,我們是不是要換個地方?」郝軍跑過來請示我的意見。
「郝軍,其實你現在不用這樣徵詢我的意思。畢竟,我已經不是金凱的人了。」
「你當過一天金凱的龍頭,那你就永遠都是方爺,現在這個節骨眼了,咱們也不用計較什麼名分,怎麼有利怎麼來。」
我想了想,其實轉移不轉移露營地。已經意義不大,敵人顯然把我們鎖定了,這麼多人,轉移出去,這邊一動,那邊就會被發現。
這種情況下,還能有什麼對策?我讓郝軍跟下頭的人交代。一天二十四小時槍不離手,就算出去方便,至少也得三個人同行,保證一定的安全。
與此同時,我就在琢磨,假大藏說的那個負責來接引隊伍的人,什麼時候才能到。
兩個人死了。帶給大家的,是說不出來的恐慌,這些二杆子全都老實了,連帳篷都不敢呆,全部隱藏在帳篷四周的隱蔽物後面。這樣人心惶惶的過了一天,到晚上的時候,我親自帶著一個夥計守夜。我可能也鬥不過昨晚那個殺人兇手,但只要我全神警惕,那麼他也不會那麼容易就得手。
前幾個小時,周圍很安靜,隊伍的人也沒有睡,到了後半夜,人都熬不住困,先後進入夢鄉,而且這時候微微起了風,山風卷著樹葉,吹著草叢,沙沙作響。我非常的警覺,對於高手來說,這些輕微的沙沙聲就足以把他們行動時的聲音掩蓋。
不過,一直守了半夜,我感覺自己有點草木皆兵了。我不信,這個殺人兇手真的就強到不畏懼子彈的地步,只要他敢露面,隊伍里所有的槍都會一起招呼他。
「方爺,我撒尿去。」和我一塊守夜的夥計帶著歉意,一邊起身,一邊就朝遠處走。
「你別走遠,就在這兒方便好了。」我不放心,不敢讓他走的太遠。
夥計應了一聲,就在我旁邊四五米遠的地方撒尿。我的腦子一直都靜不下來,隨著事件的深入,形勢也越來越嚴峻,不說別的,光是亂七八糟的人際關係,已經讓我摸不清東南西北了。
過了兩分鐘,夥計方便完,重新走了回來,但是他沒有坐到我旁邊,走到我身側的時候,他可能是有話想跟我說。
「你怎麼了?有什麼話?」
「你。還是離開古陸吧。」夥計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把我弄懵了,但是同時,我心裡的感應也開始強烈,我注視著夥計,他解個小手,滿打滿算走個來回,也就三四分鐘時間。可就這三四分鐘時間,我覺得他已經不對勁了。
「你說什麼?」我一下子就握住了手裡的槍,慢慢的打開保險,一邊跟夥計對話,一邊把感覺撒向四方。
「離開古陸吧。」夥計木頭一樣站在我身邊,連眼睛都不眨,就那麼獃獃的說:「你一直留在古陸,會讓有些人很為難。」
這時候,我看得出,夥計的一雙眼睛里,原本的目光都不見了,只剩下一片灰撲撲的獃滯。這個細小的變化讓我如臨大敵,因為我知道,他被人控制了。對方沒有真正露面,否則我臉皮下的蟲子會報警,他只控制著這個夥計,把他想說的話,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我。
不用想太多,我也清楚,現在這個傳話的人,一定就是昨晚的兇手,他留下了字,已經是警告,但整整一天,我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不得不再次對我提出告誡。
這種告誡,我想應該是善意的。否則對方可以用伏擊的手段來對付我,對付隊伍里的人。他不動手,只是傳話,就說明他並不想傷害我。
「你一定知道,我想做什麼,那麼你就知道,有些事,非做不可,不是我死心眼,只不過,我逃脫不掉。」我在考慮著要不要喊人,但是念頭一轉,又被我壓了下來,現在喊人過來很不明智。對方本就沒想動手,人亂鬨哄的過來,沒準就會把事情弄糟:「你認識我,是不是?出來見見吧。」
「你只有十分鐘的考慮時間。」
「十分鐘考慮時間,什麼意思?」我儘力跟對方周旋,但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傳話,嗓音還是夥計的嗓音。語氣還是夥計的語氣,我根本就聽不出什麼。
「沒有時間了,你現在走,還勉強來得及。」
我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麼,但是我的預感告訴我,這個提出告誡的人,不會危言聳聽。他說十分鐘,可能我真的只有十分鐘時間來考慮。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如果真能知道這個人是誰,那麼我還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隨機應變,可就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我拿不定主意。我轉頭看了看,二十米外的帳篷,隊伍里的人正在睡覺。
「快走!現在就走!否則來不及了!」
在我儘力拖延的時候,夥計的語氣驟然焦急起來,看起來,甚至連十分鐘的考慮時間也沒有,我臉皮下面的蟲子微微的扭動,說明它已經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嘩……
草叢裡突然彷彿有成千上萬隻蟲子急速的爬動著。黑暗中,我能感覺到一股一股儺的氣息,在不斷的蔓延。
嘭!!!
我立即扣動扳機,朝天放了兩槍,帳篷里的人雖然都睡著,但昨天的事讓他們心神不安,睡的不死。槍聲一響,馬上驚動了隊伍。
嗚……
這時候,從幾座山的山頭上,傳來了號角聲。我在古陸呆了這麼久,對他們的號角略知一二,這陣號角只有一聲,但是吹號角的人肺活量很大,號角聲綿綿不斷,這代表著進攻。
轟隆……
那一大片彷彿蠕動在草叢裡的蟲子在距離帳篷還有幾米遠的地方,驟然炸出一團如同黑色的火焰,我聽到隊伍里有人在慘叫,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緊跟著,黑暗裡響起劇烈的破空聲。一支一支利箭呼嘯而來。剛剛從帳篷里爬出來的人被迫又縮回頭,儘管手裡都有槍,可一時間,卻不知道敵人藏身在何處。
「從後面那個山口走!」讓夥計傳話的人,又發出了急促的警示,緊跟著,夥計的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失去知覺,我知道,控制他的人已經在眨眼之間遁走了。
前面的那個山口靜悄悄的,好像一個人也沒有,但越是這樣安靜,越讓我感覺不安。我拿著槍。彎腰趴在地上,藉助草叢的掩護,匍匐向帳篷。箭如雨,而且草叢裡氤氳著一片淡淡的黑霧,這片黑霧像是一大群蜿蜒的蛇,已經把隊伍所在的帳篷完全籠罩了起來。
「郝軍!」倉促之間,我來不及再指揮別人。而且人都被堵在帳篷里出不來,我只能喊著郝軍的名字,不是想讓他救我,而是想帶著他從這裡逃走。
「方爺!」郝軍也被堵在帳篷里,但是聽到我的喊聲,他就覺得我這邊有危險,當時二話不說。硬著頭皮砰砰的朝上甩出一梭子子彈,從帳篷里猛衝了出來。
可能真是湊巧,這一梭子子彈本來是胡亂打出去的,但是歪打誤中,竟然從山頭上打下來一個古陸人。
「別的人顧不上了,走!」我拉著郝軍就朝後面的山口跑。後面的山口地勢比較特殊,對山頭上的人來說。只要跑到這兒,就會形成一個射擊死角,如雨的箭在身後不斷落空,我們倆一口氣衝到山口前,我匆忙觀察了一下,然後從山口之間那條狹窄的通道沖了出去。
一衝出來,地勢就開闊了,不容易甩脫敵人,但敵人也不容易打擊到我們。那個兇手指點的路線還是正確的,我和郝軍衝出山口之後,一路狂奔,一口氣就跑出去兩公里遠。
面前是一叢灌木,稀稀拉拉,郝軍在前面開路,我在後面斷後,兩個人相互配合著,眼見離古陸人的攻擊點越來越遠。
「這他媽的!」郝軍忍不住開始罵,雖然我們倆逃出來了,但是隊伍里其他的人肯定都得掛在裡面:「我怎麼跟藏爺交代!」
「沒有全軍覆沒,已經不錯了,你們藏爺肯定知道這兒的具體情況。他不會怪你……」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感覺臉皮下的蟲子猛的扭動著,我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就感覺左邊的灌木叢里,有微微的響動。
這陣響動吸引了我,可是,我全然沒有料到,在我全力注視左邊的時候,從右邊無聲無息的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后衣領。
「誰……」
我忍不住一聲大喊,走在前面的郝軍飛快的轉過頭,同時舉起了槍。
然而,在郝軍舉起槍的時候,目光一下子頓住了,顯得很驚訝,拿著槍的手也忍不住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