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又一個提示
看著木樁上的屍體,再看看周圍的環境,我很懷疑這不是日記里所說的「那個地方」。但是,並不排除人死在那個地方,屍體又被帶到這兒懸挂的可能。
除了兩具穿著登山衣的屍體,木樁上的屍體還有很多。細細的觀察一下,僅從衣著上來分辨,就能看出這些屍體之間的年代跨越很大。地下空間很大,甚至產生了隔絕於外界的微氣候,我暫時不知道什麼原因,木樁上的屍體沒有完全腐爛,水分被抽走了大半,屍體就好像那種被曬的蔫巴巴的干蘿蔔,保持著一種比較怪異的狀態。
這麼多屍體,被懸挂在如此顯眼的地方,不由自主的就讓我認為,這可能是一種震懾,也是一種警告。
有人不想讓後來者繼續朝前走了,屍體在無聲無息的告訴我們,再朝前走,說不定下一個被掛在木樁上的人,就是我們。
赫連又走了一段,已經完全能把最前排木樁上的屍體看的很清楚了。穿著登山衣的屍體,一男一女,被一根麻繩勒著脖子,掛在木樁頂端。屍體耷拉著腦袋,雙腿雙腳都直直的下垂,和那些上吊自殺的人一樣,死相很難看。
「八年前的那支隊伍,全軍覆沒。」白領的膽魄讓我有點欽佩,一般女人看見這些屍體,估計魂都會嚇飛了,她卻若無其事,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邊走到那具垂著腦袋的女屍面前。
屍體失去了大半的水分,臉龐和五官已經萎縮變形,根本看不出生前的真實長相。但女屍的頭髮是一個很明顯的標誌,它生前肯定是一頭經過修剪的短髮。那短髮,和白領的髮型,幾乎沒有區別。
「死亡,到底是什麼滋味……」白領看著面前的屍體,好像不受控制般的抬起手,輕輕摸著自己的頭髮。
那感覺,就好像是在照鏡子。看的我頭皮一麻,趕緊就走到她身邊。我並不喜歡這個人的脾氣和性格還有處事方式,但在這個地方,她是我的同伴,我得全力維護她的安全。
「走吧,不要看了。」我拉住白領,很怕她會和丁靈一樣,看著屍體看的魔怔。
兩個穿登山衣的人,估計是這些屍體里死亡時間最短的,赫連一具一具的看,想從屍體身上找到一些線索。但屍體萎縮成這樣,死因已經無法查明。我拉著白領,跟在赫連後面,置身在這片樹林一般的木樁叢中,感覺很不好,四周到處都是垂著腦袋的屍體,無論走到哪兒,都會感覺,背後好像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我甚至能感覺到,在我目光無法觸及的死角中,有的屍體正抬著頭,在注視我們。
「我問你件事。」白領扯了扯我,很認真的問道:「死亡,到底是什麼滋味?」
「我不知道……」我很想讓白領鎮定點,正常點,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出什麼亂子。但話還沒說完,我的腦袋瞬間大了一圈,我看見白領身後吊在木樁上的一具屍體,慢慢的側過臉,屍體的眼球已經徹底萎縮,包裹在眯成一條縫隙的眼皮裡面,死死的盯著白領。
屍體的皮肉乾枯成了一層,緊貼著骨頭,但我看到那具側過臉的屍體的嘴角,很生硬也很詭異的彎了彎,那樣子,彷彿是在笑。
「卧槽!」我的腎上腺素急劇分泌,一把扯開白領,伸手從腰裡拔出那把摺疊鏟,用盡全力,一鏟子就拍了過去。
這一鏟子用了最大的力氣,屍體乾癟的腦袋一下子被拍落,嘭的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滾動了幾下。腦袋掉落的同時,我看到從顱骨裡面,鑽出一條小拇指那麼粗的蟲子,像一條細長的黑蛇,飛快的在地面爬行,眨眼間就爬到腳下。
我打了個冷戰,懸挂的屍體之所以能側過頭,嘴角能生硬的扭曲,肯定是這條藏在顱骨裡面的黑蟲子在作祟。我不敢想象這種蟲子鑽進褲管里的後果,一下抬起腳,可能湊巧把握了最佳時機,落腳的時候,頓時把蟲子死死的踩在地面,二話不說,提著鏟子胡亂就是一頓亂劈。
鏟子也蠻鋒利,這樣不要命的一頓猛砍,把黑蟲子鏟的稀爛。
嘩啦……
這條蟲子被砍死的時候,寂靜的木樁叢,突然就開始顫動,就好像樹叢被一陣風吹過了,到處都是婆娑聲。我扭頭一看,看見周圍的屍體在觸電一般的發抖。
「走!」赫連推了推我,這些屍體身上,可能藏著很多黑蟲子,一條兩條還能對付,如果數量太多,難免會出現疏漏。
我不放心赫連,趕緊就把白領朝後推,然後躲在赫連身後,提著鏟子嚴陣以待。我們兩個相互配合著,從木樁叢里倒退出來,抖動的屍體上,窸窸窣窣的開始掉落黑蟲子,一條一條,蛇群一般的涌動。
我不確定這種黑蟲子有沒有毒,但根本不敢讓它們沾身,赫連一刀一條,涌到面前的蟲子都被砍成兩截,我抽空就把偶爾溜過來的蟲子拍爛。兩個人慢慢退出木樁叢,一群黑蟲子涌到邊緣處,就不再追擊了,在地面雜亂無章的爬了一會兒,慢慢的沿著木樁爬上去,重新鑽回了屍體的衣服裡面。
「表現的不錯。」赫連收了刀子,扭頭跟我說了一句。我大口喘著氣,其實這時候已經餓的沒有什麼力氣了,只不過為了保命,在咬牙硬撐。
「朝前走吧,這片木樁沒什麼看的。」我掂了掂背包,我感覺自己能硬撐的時間已經不多,如果在完全虛脫前還找不到那個所謂的「地方」,就要被迫退走,再做打算。
我想讓白領跟著我們一起走,但扭頭一看,她不見了。
木樁叢是四方形的,看不到白領,我立即拔腿就跑,繞著面前的木樁轉了個彎,轉過彎的時候,手電筒一照,我看見白領正定定的站在那具短髮女屍面前。
她舉著一面小小的補妝鏡,身軀像是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只有兩隻眼睛,看看鏡子里的自己,再看看面前已經死了八年的那具女屍。
「告訴我,死亡,到底是什麼滋味……」
我心急火燎的朝她跑過去,什麼都沒說,直接伸手攔腰抱住她,轉身就走。我們繞過這片木樁,木樁之後的空間又空曠了。空間太大,指南針在這個地方完全失效,指針在錶盤里一圈一圈勻速轉動著,根本就分辨不出具體的方向。
我們暫時管不了這麼多,帶著白領一口氣跑了差不多有二百米遠。白領很苗條,但也有百十斤重,我抱著她跑了這麼遠,累的要吐血。遠離了木樁叢,白領的狀況就好了一些,她合上手裡的小鏡子,眼神里的迷茫差不多都散盡了。
「方懷……」
「你先打住。」我立即抬手制止白領的話:「別再問我那個問題了,我沒死過,我不知道那是啥滋味。
「沒有。」白領搖搖頭,說:「我只是想謝謝你。」
我的心不由的一軟,這是認識白領以來,她展露的最溫柔的一面。如果沒有這次遭遇,我可能想不到,這個強勢的和鐵一樣的女人,其實也有自己的脆弱。
我和赫連簡短的商量了一下,我們的給養太少,要抓緊時間,儘可能早一點找到那個地方。但在這片空間里,沒有明確的方向,也沒有任何線索,我們無法尋找到合適的切入點。
嗡……
手機在震動,這一次,我沒有前幾次那樣震驚和意外。我拿起手機,就覺得那個數次發來信息的「人」,好像是我們的啟明星,每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總會收到它的提示。
「假如你不畏懼死,前方兩點鐘方向,一直走,它,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