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半張報紙
看著丁靈的媽媽,聽著她的話,我說不清楚心裡是慶幸,還是震驚,或是其它。我的情緒很複雜,丁靈如果沒有死,這肯定是一個喜訊。
但喜訊的背後,又隱含著什麼?她是怎麼脫險的?又是怎麼回到陽城的?她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和我聯繫?我回到陽城以後,曾經無數次翻看微信,微信群里的人,都沒有說過話。
這是一種隱瞞,還是一個陰謀?
「你以前沒有來過吧?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來過。」我不想在丁靈媽媽面前有任何失態,連忙就回過神,說:「我和丁靈是小時候的同學,後來我搬家了,到外地讀書,前兩年大學畢業,又找了工作,剛剛回陽城來探親。」
「是這樣。」丁靈的媽媽點點頭,她和丁靈一樣,皮膚很白,只不過她畢竟四十多歲了,眼角和眉頭有很多細小的皺紋,她帶著歉意,對我說:「她不舒服,我想讓她好好睡一覺。」
「我很久沒見她了,我看她一眼,可以嗎?」我站在門外跟她商量。
「很抱歉。」丁靈的媽媽語氣很平和,但平和中又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她很疼愛丁靈,不想讓丁靈受到任何打擾:「她真的不舒服,你可以改天再來。」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再哀求,就是胡攪蠻纏了。我無奈的退了退,跟丁靈媽媽告別。但是走出去幾步,我的心裡就好像爬著一千隻一萬隻螞蟻,癢的難受,癢的讓人受不了。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當我知道丁靈還沒死的時候,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見她,想找她問個清楚。
那種急迫,甚至連一分鐘都不能等。
可是我無法說動丁靈的媽媽,進不了她的家,就不可能見到她。走到鹿港花園門口的時候,我咬了咬牙,今天豁出去了,就算被人當賊,我也必須要見見丁靈。
丁靈回來了,其實寓意很多,我以為她死了,結果她沒有死,由此可以推斷,高富帥,老王,甚至赫連,他們,都有可能還活著。只不過他們隱瞞了我和白領。
我在鹿港花園外面走了一段路,找到一個網吧,開了台機子。但我不想上網,也沒有心情上網,我坐在網吧里熬時間。身邊上網的人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我從上午一直坐到中午,又從中午坐到下午。
我叫了份外賣,剛吃了兩口,白領打來了電話。她問我拜訪有沒有結果,在電話里,我沒法說的那麼清楚,因為我還沒有真正見到丁靈,而且周圍都是人,說話不方便。我含糊著應付了幾句,說回頭再跟她聯繫。
吃完外賣,我開始閉目養神。心裡很亂,但我在隱忍。一切的迷惑,一切不解,等見到丁靈之後,或許就會有一個答案。
我強行壓住心裡的急躁,靜靜的在網吧里等到深夜。現在天氣已經很冷,入夜之後,大街上幾乎就沒有什麼人。我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從網吧里出來,然後悄悄的靠近了鹿港花園。
十幾年前,還沒有物業這個概念,鹿港花園當時的檔次很高,不過放到今天就已經很落後了,只有花園的正門安裝監控,我繞到花園的另一邊,翻牆爬了過去。住在這兒的,都是有錢人,嫌鹿港過時,大半搬了新家,住戶已經不算太多。我貼著牆根,一點一點的走到丁靈的家。
透過院門,可以看見屋子裡的燈都滅了。我抬頭望了望二樓的卧室,然後從院子的鐵柵欄上翻過去。
我蹲在牆角觀察了一會兒,屋子裡的人可能真的睡了。我站起身,開始朝二樓爬,我藉助一切可以藉助的東西,爬的很慢,唯恐發出一點聲響。這種老式的高檔住宅的牆壁上,埋著隱藏的排水管,我爬的很順利,沒多久,就爬到了二樓,蹲在二樓外的窗台上。
二樓的窗子沒有防盜網,窗子裡面拉著窗帘,我找到窗帘的縫兒,朝裡面看了看。屋子裡沒有光線,窗帘又遮擋了月光,黑黑的,看不清楚。看的久了,我隱約能看出房間里很靜雅,乾淨,寬大的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
丁靈!
我的心跳了跳,床上的人蜷著身體,蓋著被子,我看不清楚她的模樣。可是通過和丁靈媽媽白天的交談,我知道,這很可能就是丁靈。
熬了整整一天,為的就是這一刻,我伸出手,想把窗子打開。但手剛伸出來,卧室的門被打開了,嚇的我趕緊縮著身子,使勁朝窗檯邊躲。
卧室外的燈光透射進來,我看見開門的,是丁靈的媽媽,她的腳步很輕,可能是不想驚醒丁靈,輕輕的走到床邊,又把蓋的很嚴實的被子掖了掖。
借著屋外些許光線透射進來的機會,我看到這屋子,明顯就是個女孩子的卧室,掛著一些很卡哇伊的飾品,牆上貼著各種各樣的畫報。
「乖靈靈,好好睡。」丁靈的媽媽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儘管屋子的光線不亮,可是我卻能看到她目光里流露出的母親才會有的慈祥。
丁靈媽媽在卧室里逗留了幾分鐘,然後輕輕帶上門,我在窗台上凍的打哆嗦,卻不敢亂動。又等了至少二十分鐘,才慢慢的從外面把窗戶拉開。
「丁靈!」我壓著嗓子,朝屋裡面叫,但丁靈縮在被窩裡睡的很熟。我心裡急,又不能扯開嗓子喊,喊了幾聲,直接把窗子拉大,鑽進屋裡。
屋子裡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聞到這味道,我就感覺心裡一酸。這是丁靈喜歡的香味,她身上一直都帶著這種味道。鑽進卧室的時候,我看見床頭柜上擺著一張丁靈的照片,照片里的她,踮著腳尖,舉著一捧花,笑的很甜。
「丁靈!你睡的真死!」我本來心裡發酸,可是一想起自己九死一生從古陸逃出來的情景,就有種被愚弄,被擺布的感覺。我抬手抓著床上的被子,直接把被子掀開。
但是被子被掀開的一瞬間,我的頭皮就麻了。
被子下面,是一隻很大的布娃娃,黑黑的頭髮,圓圓的臉。
卧槽!
我感覺腦袋頓時大了一圈,抓著被子一角,怔住了。深更半夜,在空無一人的卧室里看見一個大睜著眼睛的布娃娃,那感覺很詭異。
這特么的是丁靈?是因為不舒服而沉睡了一天的丁靈?
丁靈的媽媽在演戲?難道她知道我會半夜爬到她女兒的卧室里來?
我滿腦子都是驚悚,都是不可思議,都是謎團,我捏著被子一角的手在發抖。漆黑又寂靜的深夜裡,床上那隻布娃娃的眼珠,好像來回動了動。我的眼前一陣恍惚,彷彿看見布娃娃變成了丁靈。
我本來是想一探究竟的,但眼前的一切一下子把我嚇毛了。我丟下被子,轉身從窗子重新爬出來,然後一路逃似的離開了鹿港花園。我沒有地方去,重新躲回了那個呆了一天的網吧。
一直到坐在電腦面前時,我的心還在砰砰亂跳。過了很久,心情才慢慢的平復。我開始琢磨這個事。事情肯定反常,我肯定,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丁靈的媽媽,我不認識她,她也不可能認識我,對一個陌生人,丁靈的媽媽為什麼要撒這樣的謊?
她知道我半夜會去?她把丁靈藏到了什麼地方?
越是這樣,就越讓我心裡的願望不可抑制,我必須要見到丁靈,哪怕想盡一切辦法。我在陽城這邊的能量有限,想來想去,這件事,還要去跟白領商量。
夜已經很深了,現在也沒有必要回家。我就在網吧里湊合著睡了一會兒,但睡的很不舒服,也不踏實,大早上不到七點就醒了過來,然後出門,準備回家跟白領聯繫,面談一下。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走出網吧的門時,就很想再到丁靈家去看看。我說不清楚原因,只是想去。這個念頭讓我管不住自己的腳步,不由自主的調頭朝著鹿港花園的方向走去。
陽城的冬天多風,尤其是清晨,風吹的人渾身發抖。我裹緊衣服,頂著風朝前走。我想著,如果這一次還能見到丁靈媽媽,那麼我知道該怎麼說,該怎麼套問對方的話。
呼……
當我走到鹿港花園三號的時候,風猛然更大了,風卷著細小的灰塵和雜物,沖著臉就吹過來。我抬起手擋風,突然,半張報紙從三號的院子裡面呼啦啦的捲動著,隨著風啪的一下糊到我臉上。
我捏住蓋到臉上的報紙,隨手就想甩掉,但是餘光一瞥,我就怔住了。我轉過身,背著風抓起那半張報紙,仔細的看了看。
那是一張舊報紙,在這張報紙上,我看到了丁靈的照片。她的照片被印在一則尋人啟示下面,報紙的印刷日期,是在八年前。
我呆了,八年前,尋找丁靈的啟示,就已經刊登在報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