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087.硃砂弄(8)
「方公子,別開玩笑了。」
她如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連幫他弄個比試都弄不了,如果是用錢賠償還差不多,畢竟多多少少也是攢了些積蓄的。
「你就聽不出來我語氣中的嚴肅認真么?」
方崎冷了張臉,頭回與人如此坦誠的告白,結果還被她那麼簡單直白的給拒絕了。
顧青青頓了頓,她聽的出來,可她不想拖累他,也不想再跟別人扯上什麼關係。
「方崎,如果我還沒遇到過黃謨,可能會傾心於你。攙」
可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哪有那麼多的可能會成真。
「琦兒,你出去,我想與方姑娘談談。」
聲音依舊是顧青青熟悉的,只是那語氣比方崎的還要嚴肅上好幾分。
方崎猶豫了一下,在方母再三保證不會對顧青青有什麼動作他才半信半疑的走了出去。
坐到剛剛方崎坐的位置上看著顧青青。
臉還是跟之前一樣,只是少了樣東西,看起來難免是有些影響印象的。
「青青。」
「方夫人。」
好不容易開了個頭,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顧青青沒回來之前,她每天想的事情就是如何在方崎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利用顧青青這三個字讓他撐下去。
可她也沒想到,這三個字的力量有那麼偉大。
府中不知道是哪個下人走漏了風聲,說是黃府的黃公子新娶小妾了。
他一向最重視府中的規矩,可卻帶頭違反。
「我家琦兒對你是真心的,你為什麼就不肯接受呢?我方家不比你那黃家差!」
顧青青一驚,他終究也是沒幫上方崎什麼,這種事情居然還露餡了。
「就是因為方家好,我便更不能拖累你們了。」
方家跟黃家不一樣,方家裡的是江湖人士,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若是傳出方家少主娶的竟是人家不要的過堂妻之類的話,無疑是方家的一個恥辱。
方母嘆了口氣,一向沒個正經的人嚴肅了起來,便不免讓人多了幾分認真去聽。
「你在黃府的時候,琦兒為了你出生入死你知道么!」
一個時辰后,方母心疼的看了一眼顧青青,吩咐她多加照顧自己便走了。
出去時,順帶將在一旁坐等良久的方崎叫了回去。
方崎一進門,瞧見安然無恙的顧青青便鬆了口氣,他娘親那個人,閑來無事的時候看起來沒個正經,可她若真的沒點本事,又怎會將他方家偌大的家業都給撐起來呢。
就象現在,顧青青對他語氣的轉變速度簡直讓他有些琢磨不透。
上一刻還是冷冷淡淡半開玩笑的,這會兒……竟突然親切了起來。
女人心海底針這話,誠然是不錯的。
「聽說過兩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可有什麼心愿么?」
「只要你不整天問我何時能送你回去便好。」
顧青青應了聲,她確實是不準備在近期內再問那個問題了。
頭一天,方崎賴在顧青青的邊上替她重新拾起先前落下的武功。
第二日,方家早早便開始著手準備自家少主的生辰之事,方崎卻趁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將顧青青偷偷帶了出去。
遠遠的兩道人影在背後,身上的小廝上前詢問方母用不用跟著二人之類的話。
方母只是微微嘆氣搖了搖頭轉身回去了。
方崎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能讓他多開心一會兒便是一會兒吧。
「來,小心些。」
方崎站在船上,兩隻手都抓著顧青青的手,牽引著她下船。
顧青青點了點頭,完全不知道這是在渡口,下去的時候船身微微晃了晃,倒是直接將她摔進了方崎的懷裡。
小臉微紅,隱約聽見方崎發笑的聲音。
奈何她這會兒還不能亂走,畢竟是什麼都看不見,若是走到水裡去,那可就真的是麻煩人家了。
船在河面上緩慢地行駛著,顧青青與方崎坐在船艙內問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怎麼不聽夫人的話好好在府中過偏要出來游湖?」
聽見摺扇打開的聲音,方崎說道:「生辰這事,自然是自己做主的。」
細細想來,這話說的似乎並不全無道理。
這周遭的景色她也看不見,不過聽耳畔傳來的聲音,倒是越來越安靜了起來。
末了,下船的時候,耳畔隱約傳來了蟲鳥的聲音,格外的好聽。
空氣中似乎還瀰漫了一股梅花的香氣,可這個時節,怎麼會有梅花呢……
「怎麼樣,喜歡這兒么?」
現在不過是剛入秋沒多久,卻能看到一大片的梅花,實乃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這裡是方崎從前最喜歡去的地方,後來認識了顧青青,就一直想著什麼時候有時間帶她過來一趟,看看這邊的風景是如何的美,只可惜他能將她帶來的時候,她已經看不見了。
「這兒是哪兒?」
梅花的香氣不僅越發的濃烈,就連鳥兒的鳴叫聲也越發地響了起來。
這讓顧青青不止一次的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聽。
「這兒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後來長大了一些,就住在府里了,不過偶爾還是會回來看看。」
拉著顧青青朝著前面走了走,竟還聽到了淙淙的流水聲。
即使顧青青看不見,也能感受到這兒是一片仙境般的地方。
「原來,你那麼早的帶我出來,就是為了帶我來這兒。」
方母前一天有跟顧青青說過一些方崎的興趣愛好,方崎今日帶她出來這件事在方母的意料之中,不過帶顧青青來的地方,她卻沒有猜對。
方崎帶著她走到溪邊坐下,望天說道:「其實啊,若是可以,我倒是比較希望能跟心愛之人隱居在這兒,不去過問江湖中的任何事。」
顧青青並未說話,只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若有所思。
若是可以的話,她也想跟心愛的人隱居在世外桃源,不去過問江湖俗世,可她如今已經回不了頭了,想的再多也是徒勞。
方崎似乎轉了個性子一般,就那樣躺在那兒,嘴裡喃喃地跟顧青青說著一些自己的想法,也不管顧青青回不回,就一直自己在那兒津津有味的念叨著。
顧青青似乎在一瞬間里了解了方崎許多。
她表面上看起來有些風流放浪不羈,卻都只是偽裝而已。
方崎的爹爹因為外面的女人而拋下他跟他娘親不管不顧,沒幾年,就死在了外邊,他最開始闖蕩江湖的時候,經常受欺負,後來學了武功,便再也沒有人敢挑釁他的權威了。
明明就是個內斂的人,非得把自己弄成一幅花花公子的模樣讓所有的女人都想靠近卻又靠近不了。
顧青青聽的入神,將頭枕在了膝蓋上,方崎驀地出聲說道:「青青,我還是頭一回跟一個女孩子說那麼多話呢,是不是覺得有些煩悶?」
他從前身邊不缺女人,多的是想貼上來的,可那些不過都只是在有興趣的時候玩玩罷了。
卻沒想到到頭來,卻對顧青青下慢了手,若他能早黃謨一步認識顧青青,那麼結局是不是都會不一樣起來。
「我也是頭一回聽一個男孩子跟我說那麼多的話,倒還挺新鮮的。」
耳邊黃鸝啼叫聲十分清脆,響在了溪畔。
方崎突然沒了動靜,顧青青出聲詢問了一番也沒個結果,正轉過身去的時候,聽到了方崎一聲低低的回應。
還在就好。
方崎從地上坐了起來,腦袋一陣暈眩,待緩過來的時候,身體又沒力氣了幾分,順勢朝顧青青那邊靠了過去。
顧青青反射性的朝邊上挪了挪,只聽方崎打趣道:「連靠下都不肯,虧我拿你當朋友說了那麼多知心話。」好在身子緩過來的快,不然,就怕要露餡兒了。
顧青青低著頭不說話,直到方崎拉著她起來。
「我看,你也不太喜歡這兒,我們走吧。」
方崎的眸子瞬間黯淡了幾分,他原想著趁他身子還能走動的時候,就多與顧青青在這個地方待一會兒,沒想到,身子竟然差到連待著都覺得累了。
顧青青還想開口說些什麼,終究還是將嘴閉了起來不說話。
方母說,這段時間千萬不要跟方崎對著干,不然,他的病情會越發的嚴重。
走了一段路,方崎倏地問道:「青青,你真的那麼想回去黃府么?」
她的身子猛地頓住。
「不是說好不提這事兒了么?」
她是想回去,可那與黃謨無關,她只是怕小嬋跟晃兒再次受到什麼懲罰。
可這話也不太好明說出來,萬一方崎想的方向不對,也是不太好的。
「嗯,回去吧。」
看來,他娘比他有本事多了,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不知道跟顧青青說了什麼話竟讓她對他這般溫順,完全不似一開始那般的疏遠嫌棄。
到達方府的時候,時間正值正午,剛入秋的日頭暖暖的,倒讓方崎的身子好了不少。
方母遠遠的便看見兩人回來,笑著迎了上去打趣道:「我這大半天給你忙活著,你倒好,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娘!」
見二人正準備反駁,方母忙搶先一步說道:「今天是琦兒的生辰,我可是什麼不字都不想聽到!好了,時辰不早了,可以吃飯了。」
顧青青住了嘴,一路上跟著方崎走在一旁,話也不說一句。
吃飯的時候,方崎一個勁兒的給她夾菜,分明是他的生辰,非弄的是跟她過一樣,除了這個以外,就是房間內吃飯的氣氛有些奇怪,似乎是有點凝重。
下午時分,方崎拖著顧青青去了竹林,將劍放到她手中說道:「不用怕看不見,隨意出招即可。」
他所剩下的時間不多,若是不能讓顧青青重新將武功拾回來的話,怎麼能放心就這麼去了。
因此,那天下午的教導,不免也多了幾分嚴謹。
顧青青抱著劍像之前那樣平平遞出,只是耍了半招,動作便停滯不前。
她怕,看不見會打到什麼不該打的東西,亦或是傷了什麼不該傷的人。
方崎指導了一盞茶多的時間,終於爆發了,拿過顧青青扔的劍鞘,兩三招便將她的劍打落說道:「你這般的擔前恐后,若是將來不是我,換做了敵人可怎麼好!」
顧青青也想發火,也卻不知道該怎麼接。
畢竟方崎是一片好意她能明白,但這會兒總不能接一句,換做敵人死了便死了,生死總歸有命之類的話吧。
方崎驀地捂嘴輕咳了兩聲,鬆開手后,竟發現掌心有一小灘的血。
雙唇鮮紅,他毫不在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對顧青青越發的嚴厲了起來:「你如今只是沒了眼睛,將來難道真的要被人害的連命都沒了才知道後悔么!」
那葯分明說好了有五天的時辰,這才第四天,怎麼就這樣了……
「或許……我真的不是什麼練武的材料吧。」
上回那次,她只是僥倖,而這回,她連出招的膽子都沒有。
他上前抬起她的頭,狠狠的就是吻了上去,被她猛地推開,在一旁扶著竹枝笑道:「你連推開我都有勇氣,還沒勇氣出招么?換句話說,倘若今天這樣對你的不是我,你該怎麼辦!」
方崎覺得,他的嘮叨程度都快趕上他娘親的了,事情都未發生就已經預料到了各種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對顧青青的這份操心,簡直是比擔心自己的命還要多。
顧青青蹙著眉站在原地。
是啊,若今天不是方崎換了別人,她該怎麼辦。
別說當初隨隨便便的就能被人打暈帶走做任何事,就是後來沒被打暈,被迷暈什麼的,生生被挖掉雙眼,也是一件挺可怕的事。
可她似乎天生的性子就帶了一分怯懦,只是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來,如今成了這個樣子,怯懦的性格似乎越發的明顯了起來。
她用盡全力出了一招,將第一個招式都耍了出來,如果忽略她有些遲鈍的速度以及那抖的不行的手,總體表現來說,還是可以的。
「原來需要我吻你你才能爆發,早說嘛。」
方崎依在竹枝上有氣無力的笑著,面色早已沒有前兩日那般的好。
其實顧青青的潛力不錯,若是能夠戰勝自己的內心,將來的路,一定是不用他擔心的。
唇角越發的鮮紅,地上的鮮血也越來越多。
顧青青似乎也是感受到了空氣中的那股血腥味,有些擔憂地上前問道:「你是不是不舒服了?」
「才沒……沒有。」
他晃了晃已經有些暈的腦袋,強撐著說道。
其實他現在覺得站著都很費力,更何況還要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與顧青青對話。
「不對,你在騙我!」
顧青青不傻,他說話的力道明顯比之前輕了許多,像是身子虛弱才會這樣的。
摸索著上前,他輕笑一聲將手伸了過去搭在她的肩膀上,說道:「是啊,我在騙你,其實我已經累的走不動了,要不你背我回去可好?」
他只是打趣,顧青青卻認真了起來,點了點頭道:「你說方向,我帶你過去。」
方崎將手抽了過來轉而變成拉著顧青青的手,他說:「我只是隨口一說,我堂堂方家少主,又豈會讓你一個弱女子背。」
他以為,將口吻轉換成平常的口吻顧青青就聽不出來了,沒想到,她的觀察力與洞察力倒是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
顧青青撇了撇嘴,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
走了約莫幾十步左右,就聽到方母傳來的聲音,話的開頭語氣是喜悅的,可講了一半的時候突然頓住了,中間有許久未說話,才尷尬地將原本要說的那句話重新說了一遍。
這行為,便更加的讓顧青青確信了方崎一定是有什麼事瞞著她。
方母上前代替方崎給顧青青帶路,另一邊則立馬吩咐小廝將方崎帶去休息。
也不知今天是做了什麼事,竟讓他累成這個樣子。
更何況,她方家僅此一枚的續命丹,分明說好藥效是五天的,可這才第四天,方崎怎的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黃府的新婚似乎並不愉快,印象中,黃謨與顧青青成婚後便是整天帶著顧青青出去玩出去逛街之類的,可如今這新婚第二天,黃謨便常常待在書房,為家裡的生意發愁,時不時的還經常與別的老闆約在酒樓里談生意,這讓顧絲絲的臉,越發的不好了起來。
俗話說,想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必須要先抓住一個男人的胃。
顧絲絲並不會做菜,但卻在廚房裡找廚子教了她一天如何做菜。
直到黃謨才進府,又是在書房裡待著的時候,便將弄了一天的成果端了上去。
黃謨驚訝地看著她,有些不敢相信。
顧絲絲是屬於那種,琴棋書畫都特別擅長的人,不過下廚做菜這種事,黃謨實難相信這會是顧絲絲做的事情。
「怎麼?成天往外跑,如今都不認識我了?」
顧絲絲莞爾一笑,端著托盤放到桌上,將他有些凌亂的書桌稍稍整理了一番。
黃謨搖了搖頭否決,還打趣著她如今的幽默感越發的好了。
其實他也不是不想見到她,只是每每看見她的時候,他總是能被她那雙眼睛吸引,而看到那雙眼睛,就能聯想到顧青青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而造成這一切的,正好就是他。
「對了,清風苑的主子不見了這事兒,你知道么?」
顧絲絲只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黃謨的臉色立馬變的緊張了起來。
他幾乎整天在外面,回到家就是在書房,根本就無暇去清風苑那邊走,說來,大多的原因是沒臉去見顧青青,所以這顧青青不見了這事兒,他還真是到現在都不知道。
顧絲絲笑了笑,將盤子中的菜夾到他碗里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不過聽說是被幾個人擄走了而已,你很擔心么?」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黃謨尷尬地笑了笑道:「怎麼可能,如今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我還擔心她的死活做什麼。」
他倒是一忙便忘了,如今顧家已經散的不成樣子了,顧絲絲的眼睛也已經復明了,他要顧青青便再也沒有什麼用了。
「那便好,這些菜,我弄了一天了,快嘗嘗好不好吃。」
黃謨回過神,應了一聲,腦子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顧青青跟著方母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對勁,挺了腳步問道:「夫人,剛剛是不是有什麼事當著方崎的面才沒有說。」
這話一說出口,方母的臉色便變了,猶豫了許久還是將想說的事情跟顧青青說了:「琦兒剛剛的樣子,怕是撐不過晚上了。」
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擰著一般疼,疼的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轉身迅速朝著回走,方母追了上來說道:「你看不見要怎麼去啊!我帶你。」
左右也是她自己的兒子,沒人會比她更了解。
即使她兒子真的撐不過了,那麼之前想見的,一定還是顧青青。
房間內靜的出奇,顧青青只隱隱的聽見方崎輕微的呼吸聲,以及她關門后,方崎有些虛弱地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莫不是大半夜的還要來與我做什麼事?」
顧青青的鼻尖紅了,她想哭,可她沒了眼睛,根本就哭不出來,只能聽著聲音走到方崎的邊上。
他這人倒看的開,都這個樣子了,還有心思跟她開玩笑。
「我跟你說啊,我這人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隨便,雖然我喜歡你,可我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他的聲音越發的低沉,可說出的話卻讓顧青青又氣又想笑,可最終,還是更加的想哭。
「我仔細想了想你的話,覺得還是想在你面前將招式都耍一遍看看。」
這樣一來,倒是不難聯想到為什麼下午方崎一個勁兒生氣,語氣十分嚴厲了。
他怕他若是哪天走了,便再也保護不了她了,所以還是想要讓她多學一些本事的。
「嗯?」
方崎正疑惑著,卻見她摸索著拿過桌上的長劍,朝後退了幾步,行雲流水般的將方崎教的招式都演繹了一遍,動作很溫柔,沒有絲毫殺傷力,但是卻是一招都沒有打錯,亦沒有稍稍的遲鈍。
方崎笑了笑出聲道:「行了,哪有剛學會武功就來拆師傅房子的!若是師傅沒地兒睡了,可是要跟你擠一個屋的。」
雖然不知道這傻丫頭為什麼突然開了竅,不過看她的招式,將來自保應該不是很成問題。
---題外話---新鮮出爐的~歡迎小夥伴們品嘗=。=
誒,好心疼方公子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