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chapter 48

【愛的真諦】

三天後，M國的夜晚。

裴柘站在市中心高級公寓的落地窗前，望著底下陌生的繁華夜景，心底泛起一股很熟悉的孤寂感。

自從段蝶離開他之後，他經常能感受到這種孤寂。距離他把鑽戒交給段父已經過去整整三天，可是對方依舊沒有給自己任何回應，裴柘心底不禁有些不安，因為他以為段蝶起碼會給自己一點回應什麼的。

他正想著呢，門鈴就被人按響了。

裴柘赤著腳走過去，朝監控視頻看了眼，不禁愕然地睜大眼，然後趕忙打開門，對門外的兩人說道：「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站在門外的裴柘父母也不吭聲，只是一齊走進來，然後一個檢查衛生間一個檢查卧室，在偌大的房間繞來繞去。

裴柘摸摸腦袋，莫名其妙，「你們找什麼呢？」

裴父冷哼一聲，瞪他，「還能找什麼！看看你有沒有在屋子裡藏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

裴母從卧室出來，對丈夫搖頭，語氣里很驚訝，「還真沒有人。」

裴父不太信，走過去問：「床底下看了沒？這臭小子最會騙人……」

裴柘哭笑不得，連忙攔住父母，「好了好了，你們快坐下吧，我的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可能還像以前一樣。」

裴父裴母在沙發上坐下，裴柘給他們端來些熱茶和糕點，然後問：「你們吃晚飯了沒？」

裴母見到兒子沒有像從前那樣花天酒地，神情很開心，回答道：「吃過了，你別擔心。」裴父則是一言不發，拿起茶几上的幾份文件看了看，那些正是這幾天裴柘在忙的對段家酒店的投資項目。

裴柘心裡猜到了，但還是問：「你們今天突然來，是為了什麼事？」

「還能是什麼事呀。」裴母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在一側，「阿柘，你和段蝶的事，我已經聽很多人說了，但是我還想親口聽你說一次，你真的是認真的？打算非她不娶？」

裴柘點點頭，「恩。」

裴父也開口了，他掂了掂那些厚重的合同，問：「這就是你為了讓她回心轉意所做出的努力？」

裴柘再度點頭，「是。」

「哼！」裴父猛地把桌子一拍，罵道，「你瘋了嗎！為了這個酒店機會把所有身家投進去，萬一段氏夫妻真的和你硬碰硬，最後死的絕對只有你！」

裴柘看向窗外夜景，「我也沒辦法，我必須把她找回來，不然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

「你——你以為你是情種嗎？啊？我簡直——」

「哎好了好了！」裴母拉住了丈夫的手臂，「來之前說好了不罵兒子的，他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正經樣子了，你難道要把他罵回去？」

「那他也不能這麼胡來，段氏夫妻的手段，我都不敢惹，這臭小子倒是膽子大！」

裴母看著他，眼底不無譴責，「你是年紀大了，膽子小了吧。我記得以前要是遇到這種事，你也肯定是迎頭就上的。」

「……」裴父被妻子這番話給堵住了，如果反駁呢，就說明他承認自己膽子小；但如果不反駁吧，心裡又冒火。最後只能憤憤地撂下一句，「你就向著這個臭小子吧。」然後扭過頭不吭聲了。

裴母無奈地搖搖頭，轉身抓住兒子的手，「阿柘，別聽你爸的，他刀子嘴豆腐心。我們都來了，那肯定是來幫你的。其實我也很喜歡段蝶那姑娘，不然當時就不會讓她留在家裡給你當女傭了。不過，說起來這還是我的錯，她把來做女傭的目的都告訴我了，可我卻沒有跟你說。如果早些把一切告訴你，你應該就不會和她有那麼大的矛盾了吧……」

裴柘連忙搖頭，「媽，是我做錯了事，騙了她，怎麼能怪你。」

裴母嘆氣道：「唉，看你瘦了這麼多，我真的有點心疼。」

旁邊的裴父哼道：「心疼個屁，他自找的！要我看他就得多吃點苦頭！那小姑娘說不定就是專門來治他的！」

裴母無奈，「好了好了，你怎麼每次見到兒子就罵！敢情我給你生這麼優秀的兒子，你還不滿意了？」

裴父立刻就沒氣勢了，去抓妻子的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裴柘看著父母表面上吵鬧，實際上卻恩愛非常的表現，不禁很是羨慕。如果他以後能和段蝶這樣一輩子該多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父母肩膀，說：「爸、媽，這次的事不用你們操心，我有信心，我一定能贏回段蝶的心，也一定能讓她父母接受我。」

裴父瞪他，「少說大話，真不用我幫忙？我在M國這邊還是有不少酒店經營方面的朋友的，你撐不下去就開口。」

裴柘笑道：「行，撐不下去就開口。好了，說了這麼多，你們肯定也累了。不然我還是給你們做點吃的吧？」

裴母驚訝，「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了？」

裴父鄙夷，「他？他燒個開水那就叫做飯了！」

裴柘朝廚房走去，「我現在可是會炒菜的，爸，你這麼多年就會煮個雞蛋就別說我了啊。」

「你、你這臭小子——」

裴父忍不住要去教訓兒子，被妻子拉住了，還糟了一通白眼，「兒子哪裡說得不對了？這麼多年，我還沒吃過你做的飯呢！你還罵兒子！」

裴父討好地說：「那、那我去廚房幫忙還不行嗎？」

裴母瞪他，「算了吧，你去了也是添亂。」

兩夫妻吵了一會兒就和好了，不過，雖然兒子這麼說了，但他們還是不太相信兒子真的學會了做飯。畢竟裴柘以前可是那種飯來張口的公子哥。

直到半個小時后，他把五道家常菜擺在桌上時，兩夫妻才真的信了。裴母嘗了一口菜，驚奇地發現味道竟然還不錯，不禁問：「這是你為了段蝶學的？」

裴柘點點頭，把菜盤子朝父親推了推，「爸你也吃啊。」

裴父沉默著吃菜，片刻后忽然嘆了一口氣，終於是不再罵兒子了，「……長大了就好。但以後別只顧著照顧媳婦啊，我和你媽……咳，也是要照顧的。」

裴柘笑了笑，「那是當然的，爸你瞎擔心什麼呢。」

父母來之前本就吃過晚飯，因此沒吃多少就飽了，三人聚在桌前聊天，飯桌上瀰漫著溫馨的家庭感。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又響了。

裴柘起身去開門，然而這回出現在監控畫面里的人，是沙珩故。

他蹙了蹙眉，回頭去看客廳，父母正靠在沙發上看電視，似乎沒注意這邊的情況。裴柘想了想，才打開門，快速對沙珩故說：「我父母來看我了，有什麼事，我們去外面說。」

沙珩故微微垂著頭，眼底有一抹暗紅色，聞言應了一聲，「我在外面等你。」

「恩。」裴柘關上門，走到卧室去穿外套，母親問他，「阿柘，誰來找你了？」

裴柘高聲回答，「哦，沒什麼，一個朋友而已。你們歇著，我出去跟他說幾句就回來。」

母親點點頭，不疑有他，「那好，晚上有些冷，多穿點啊。」

「恩。」裴柘走出卧室，向母親示意自己穿了外套，這才拿上手機鑰匙出門去了。

沙珩故一個人靠在公寓外的走廊里，眼睛微閉著，臉頰微微泛紅，裴柘看一眼就明白了，「你喝酒了？」

沙珩故揉了揉太陽穴，點頭，「對，我喝酒了。」

「……」看到對手變成這個模樣，換做以往的裴柘早就幸災樂禍了，可是現在他只是平靜地說，「去外面說吧，也能讓你散散酒氣。」

沙珩故一聲不吭走進電梯，兩個人走到公寓大廈樓下，夜晚的街道很冷清，裴柘還沒問他為何喝酒，沙珩故就忽然轉頭，十分激動地拽住他領口，喊道：「裴柘！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哪裡不如你！不是我自誇，但我從小就認真嚴格要求自己，無論學業人際還是成就，我絕對都比你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強！你除了有個好皮相有個好家世，還有什麼？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這兩樣，就憑你自己，你根本什麼都不是！可是為什麼她就是不喜歡我，為什麼？」

沙珩故說完這些后，似乎有些頭暈，忍不住俯身，最後直接坐在了旁邊的草地上，口中不斷重複，「為什麼……」

裴柘垂眸，說：「如果是以前，我或許會承認我確實不如你，但現在你恐怕不能這麼說。為了段蝶，我可以變得比你更優秀。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搞錯了一件事，喜歡這種事，和你有多優秀其實沒有關係，是心靈上的選擇。」

沙珩故抬起頭看他，眼底泛紅，「你的意思是，她心裡喜歡的人是你？」

裴柘握緊拳頭，「對。所以你再努力也沒用。」

沙珩故苦笑一聲，「我知道她喜歡你。可是我也想過，喜歡也是會淡忘的，你們都分手了，只要我努力，或許她就忘了你了。可是我努力了這麼久，她還是不喜歡我。看向我的眼神總是那麼平淡，我感覺不到任何她對我的感情。

我……從小我周圍的人都誇我，說我是最優秀的，最好的，我也覺得自己是最棒的，沒什麼事可以難倒我。可偏偏這件事，無論我怎麼做都不能如我所願。」

裴柘說：「這不是考試也不是談合同，這是愛情。」

沙珩故沉默了。

許久許久之後，他才自嘲地笑了一聲，點點頭，「你說得對，這是愛情。」

接著沙珩故撐起手臂想從草地上站起，卻因為喝醉而幾次都沒能成功，裴柘想幫他一把，卻被沙珩故推開，「不用。」

他反覆掙扎數次，終於站起身來，然後背對著裴柘說：「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段蝶剛剛跟我說分手了。」

裴柘的身體猛地緊繃起來，那一剎那，無數個問題朝他腦海中席捲而來，想要向沙珩故問個清楚，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沙珩故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她跟我說她很對不起，耽誤了我這麼久的時間，之前還一直對我很任性。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因為跟她相處的每一刻我都覺得很幸福。但很顯然，她不這麼覺得。裴柘，我拜託你，以後……請照顧好她，並且，一定要比我把她照顧得更好。」

裴柘感覺身體有些顫抖，做了個深呼吸，才鄭重地說：「我會的。」

沙珩故點了點頭，搖搖晃晃朝街對面走去，那裡，他的司機正在車裡等著他。

裴柘望著沙珩故的車遠遠開走，又一個人吹了許久的夜風，才稍稍平靜下來。他拿出手機，翻找出段蝶新換的號碼，儘管每個難免的夜晚他都會一遍遍看著這個號碼，想要給她打過去，卻又不知道打過去之後該說什麼。

又或者，她到底會不會接。

就算沙珩故和段蝶沒有可能性了，但是也不代表，段蝶已經選擇了原諒自己。

裴柘捏著手機抬頭喘氣，剛要轉身往回走，一個陌生號碼忽然打進電話來了。

他接通電話，「……您好？」

那邊傳來段蝶父親的聲音，「對酒店投資的事，你是認真的？」

裴柘瞬間振奮起來，「當然是的，叔叔。」

段父道：「不要叫我叔叔！我們沒那麼熟！」

裴柘趕忙改口，「段總。」

段父說：「小蝶和沙珩故分手，沙家不可能再繼續給酒店投資，因此現在資金上有很大缺口。我其實並不著急，假以時日，重新找到投資人根本不是問題，只是開業時間會推遲。但是我想考驗考驗你的能力，裴柘，你願不願意？」

裴柘沉穩道：「當然，段總。我一定會在這一個月內找到足夠的投資，讓酒店按時開業的。」

「好，那我就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裴柘感覺段父要掛電話，趕忙問：「等等，段總。那我和小蝶的事……」

「你和她的事，要她自己做主。我考驗你，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資格照顧我女兒，但不代表她就會同意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把這兩件事分清，不要誤會了。我不會強迫我女兒做任何決定。」

「當然！」裴柘說，「我會努力的，努力讓小蝶願意重新回到我身邊。」

段父掛了電話，裴柘心底那脆弱的信心終於稍微堅強了些。他抬頭看向天幕，在繁星閃爍之下思念著他許久未見的段蝶。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他才能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