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61
「是因為我很想。」
赫洛的臉唰地紅了個透頂。
沙耶羅給他繫上領帶,收緊時,指骨摩挲著他的下巴,低下頭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大人的遊戲,你還有很多不懂的。結婚以後,我慢慢教你。」
因為這句話,乘上房間暗格里藏著的那架飛行器離開欲『望禁區時,赫洛一直感到精神恍惚,不敢相信沙耶羅打算帶他去做什麼。
「抓緊我。」
直到聽見這樣一句他才如夢初醒,摟緊身前人勁韌的腰。
飛行摩托發出一陣風馳電掣的銳響,噴出一串閃電般的光焰,劃過西郊五光十色的上空沖向不知名的遠方,彷彿穿越時空回到了他被這個男人帶出孤兒院的那一晚,飛過十年歲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沙耶羅,我想跟你結婚,我他媽的賴定你了,你休想擺脫我!」赫洛貼著他耳畔,喝醉了般地在一片嘶鳴中肆無忌憚地大吼。
飛行摩托猛然在天際拐了個彎,速度飆得驚心動魄。
飛行摩托向下俯衝而去,快得猶如一顆墜落的隕石,赫洛終於膽戰心驚地閉上眼,心臟都快要躍出喉頭的一刻,急速的下落戛然而止。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停在一棟極高的大廈樓頂,底下雲霧繚繞,四通八達的道路燈光猶如整個星系,站在這裡,似乎能將整個世界盡納眼底。月輪尚未從天幕退隱,晨曦的第一縷光芒就已穿越雲層,照亮了這一處。
飛行摩托被扔在一邊,沙耶羅把身後人拖下來,壓在一根燈柱上,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胸膛貼著胸膛。
「你再說一遍。」
沙耶羅捧著他的頭,手指嵌入他散亂的銀白髮絲里,難以抑制地收緊。
「我要跟你結婚。」
青年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不依不饒,一字一句地說。
在他說完這句話時,沙耶羅笑了。
赫洛痴望著他,像望著他的神明的信徒,神明卻在他面前半跪下來,吻了他手指上的隕石戒指。
一束晨曦落在沙耶羅低頭親吻他手指的側臉上,風光霽月,時間好像皆在這一刻凝固為永恆,被他緊緊攥在了手心。
滅頂的幸福之餘,卻還夾雜著一絲惶恐。
那種不安是紮根在骨子深處的,令他急於做點什麼來證明這不是短暫美好的一場幻覺。他害怕就像六年前一樣,沙耶羅陪他過了一個完美的生日,過後卻是漫長孤獨的一千多個日夜,讓他咀嚼著回憶受盡煎熬。
「喂…我說老兄…這該不會緩兵之計吧?」'
赫洛抽回手放進褲兜,扯了扯嘴角,「這樣就算結婚了?我可不會就這樣上當,被你哄著去上大學。」
說罷他彎下腰:「我要跟你去婚姻登記所,沙耶羅。正兒八經的結婚!我要跟你姓,跟你同床共枕,牆上還掛著我們的結婚照!」
聽見自己親手養大的男孩向他逼婚,沙耶羅的喉頭抖動了幾下。他感到自己像個毛頭小子那樣血液沸騰,被對方攪得一點兒自制力都不剩下。他半跪在那兒,儘力保持著一個成熟男人的風度:「這只是求婚。」
他頓了一下,抬起眼皮,很低很沉的問:「你願意嗎?」
心尖被那種強勢而蠱惑的眼神看得瑟縮起來,赫洛不知所措地挪開視線,故作不耐地吐出一個音節:「廢話!」
他想跟沙耶羅結婚,成為他的枕邊人,從十年前開始,做夢都想。
只是他剛才說的,只能是一種荒謬的奢想。
他不甘地抱著胳膊,背過身去:「那麼,我們總得有個婚禮吧?即使沒有婚禮,也該有什麼特別的活動是不是?」
沙耶羅從背後摟過他,瞥了一眼手錶。
「會跳舞嗎?」
「……啊?」
大樓頂層巨大的旋轉舞廳里,一場宴會正進行的如火如荼,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在變幻斑駁的電光里,沙耶羅把他領入光怪陸離的舞池,融入周圍攢動的人潮中間。他一隻手摟著他的腰,另一隻手摸了摸耳垂下那個微小的電磁波跟蹤器,將它打開來,銳利的目光投向了某個方向。
他的目標人物,一個光頭的亞裔男人,正位於他的十點鐘位置。
沒有察覺到這個微小的動作,赫洛摟住對方的脖子,翹起嘴唇:「沒想到你還會幹這麼浪漫的事?」
「以後我們會一起干很多浪漫的事,小傢伙。」耳畔的嗓音混合著迷幻的電子音樂,像醇酒灌進耳膜,讓他沉醉不已,只願這是一場不醒的夢。
沙耶羅修長有力的大手摟住他的腰,他的額頭抵著他的下巴,呼吸與髮絲糾纏在一起,身體隨音浪旋轉搖擺,兄弟倆西裝革履樣貌俊美,無意間在舞池裡形成了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吸引了不少眼球。
感受到懷裡人因為羞怯緊貼著他的身體,正在尋找行動時機的特工先生幾乎難以站穩腳步,他摟緊他轉了幾個圈,在海浪般翻湧的人潮里擠到了舞池另外一端,赫洛頭暈目眩,腳不沾地,飄飄然好似到了天堂。
「不過現在,我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完成。」
他恍恍惚惚地睜開眼,卻發現沙耶羅不在看自己。
——在看他身後。
他回頭望去,一群朋克裝束的傢伙穿過熱鬧的舞池,走向了中心吧台處一個光頭亞裔男人,手裡都拿著明晃晃的短刀。
沙耶羅將他拽到角落,赫洛愣了一下,隨即瞭然地冷笑起來:「原來你在執行任務?我說你怎麼會這麼有心!」
「剛才不是。」沙耶羅的嘴唇壓著他耳畔壓低聲音。
「需要我幫你掩飾嗎?」赫洛仰起頭,脫下西裝外套甩到地上,扯開兩三粒扣子,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
迷亂的燈光下,銀髮青年像化身成了一隻異常妖魅的精靈,連睫毛沾染著惑人的光暈,浸透了汗液的白襯衫宛如輕紗,沙耶羅避開視線,把他的胳膊從頸子上扯下來,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乖,在這裡等我一會。」
赫洛一把抓住他的手:「他們那麼多人,你打算怎麼做?」
「我自有我的辦法,你待在這裡,一步也不許走開。知道嗎?」
沙耶羅側過臉,用那種慣有的命令口吻,從路過的服務生手裡拿起一杯血腥瑪麗啜飲了一小口,嘴唇被淬染成一種嗜血的色澤。森冷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令他顯得像頭捕獵前蟄伏在暗處的夜行動物。
赫洛盯著他的模樣,有點難以自持的躁動。他一伸手從后纏住他的腰:「我可以幫你用更簡單的方式搞定他們,你信不信我,特工大人?」
「別胡鬧。」
他沉下臉去掰他的手,不料他繞過他,一下子就閃進了人群里。
「赫洛,回來!」
沙耶羅追進人群里,對方的人影卻已不見蹤影。他頭痛欲裂地四下張望,後悔極了將那個叛逆乖張的小子帶來這裡。他一向喜歡跟他對著干,怎麼他會以為馴服了他的身體,就能叫他乖乖聽自己的話呢?
荒謬至極。
讓他待在他身邊,那簡直是一場災難。
他朝舞池中心悄無聲息地擠進去,用手錶上的激光發射器瞄準了上方的水晶燈,就在這時,他突然看見了赫洛。他以一副服務生的打扮出現在了吧台後,正在那台用來收銀的終端上手指飛舞地操作著,沖他眨了眨眼。
沙耶羅額頭上的青筋隱隱直跳。
「你打算幹什麼?回來!」
他驅動一縷意念接近赫洛身邊。在惡之花得到抑制以後,他意念力也減弱了不少,無法做什麼實質性的事,只能進行近距離的交流。
「切段這棟大樓的電源,別告訴我這樣不會更方便你的行動。」
赫洛在遠處盯著他,嘴唇微動,眼睛炯炯發光。
——這是他原本打算做的事。
沙耶羅沉默了一秒,赫洛自動理解為默許,在屏幕上敲下一個鍵。
整棟大樓陷入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