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當陸南看到一位比陸焱壯了三倍有餘的肌肉大漢站在大庭廣眾之下一心一意地織毛衣而周圍人都不覺得奇怪時，他頓時覺得二哥那點少女心也算不得什麼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鐵漢柔情？

藝術源於生活，小可姐姐愛看的那些流行軍婚文中的男主角不就都是這種類型的嗎【並不是。

陸南似乎明白了。

「早上好，巴頓。你又給你老婆織毛衣啊！」陸焱抬頭朝那肌肉大漢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巴頓是個很沉默的人，不太愛說話，只聲音低沉地應了一聲。

陸焱領著陸南繼續朝機甲對戰訓練室走去。陸南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巴頓一眼，觀察了一下巴頓手上的毛線和長針，才小聲地對陸焱說：「哥哥，剛剛那個人有這麼大個子，但他老婆好像很嬌小哎！」巴頓老婆的腰身估計只有他的胳膊那麼粗，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陸焱「啊」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也不能算是嬌小吧……第六代h型改良炮筒，我們一般人用起來都不是很順手，因為後坐力太大，為了確保瞄準，一個炮筒需要三個人一起使用。但巴頓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了。」

「原來他的老婆是炮筒啊，他對自己的炮筒真好……」陸南鬆了一口氣。

「那是當然的，信念或許會背棄，友軍或許會背叛……啊，我不是指一起浴血奮戰的戰友，我是指短期合作聯盟軍，雖然也是友軍，不過……呵。無論怎樣，手中的武器是永遠忠誠的呀。」陸焱頗為感慨地說，「巴頓對維納斯非常好。」

「維納斯？」

「就是他的炮筒。武器本應該只有統一的型號名，在此基礎上會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編號。巴頓覺得編號不好，就用了一次晉陞的機會給自己的炮筒換了名字，現在維納斯這個名字是通過軍方驗證的正式名了，只屬於他老婆。」陸焱說。

陸南聞言，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巴頓一眼。

好像聽著很不錯的樣子呢。陸南心裡這樣想到。他們很快就走到了機甲訓練室。

「對不起，你的許可權受限制，不能進入機甲訓練場地。」訓練室外面的機器人攔住了陸南。

陸南有些不知所措。

陸二焱一拍腦袋，他光顧著要向弟弟展現自己的英姿，卻忘記弟弟現在行為受限了。陸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啊……那什麼，我差點就忽略了那個該死的審核制度！對不起，我親愛的弟弟，在這艘軍艦上，你可能看不到機甲了。這樣吧，咱們家裡有機甲，等到家再看，好不好？」

陸南不知道什麼是審核制度，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看不到機甲了，雖然失望，但更不願意給陸焱造成麻煩，就點點頭，說：「好吧，都聽哥哥的。那我現在先回住處去，哥哥你一個人進去訓練吧。」

「我怎麼能丟下你呢。」陸焱說，「走吧，我們去公共娛樂室，在那裡能看到星空。」

陸南搖了搖頭：「哥哥不用一直陪著我的，你別落下自己的訓練內容。」

「哈，我現在的任務就是看住你啊。」陸焱說。

「什麼？」

陸焱嘆了一口氣：「軍隊把你從那顆星球上救出來以後，你就從黑戶變成聯邦公民了。但因為你是從海盜窩裡出來的，雖然不在通緝榜上，卻畢竟是被海盜當成預備役養大的，所以在聯邦公民系統中，你的權利受到了限制。」

陸南點點頭，表示理解。

陸焱繼續說：「一般來說，像你這種情況，會被送進專門的學校，接受一段時期的隔離和學習，直到確認你不會對聯邦造成危害，才會被解禁。之後，你可以過上和正常公民一樣的生活。當然，在聯邦情報部門那裡，你的檔案已經被永遠備份了，時不時就會被抽調出來檢查一番，確保你一直對聯邦忠心耿耿。」

不過，陸南相對而言還算運氣不錯的，他竟然在第一時間找到了自己的親人，並且他的親人還在世。

在軍方通知了陸冠宇先生以後，陸冠宇動作迅速地向有關部門提交了申請，按照聯盟法律，他表示願意以自己百分之十的財產作為擔保，成為陸南的擔保人。與此同時，陸焱作為聯邦軍人，也是陸南的直系親屬之一，同樣願意為陸南做擔保。因此，在評估體系中，陸南作為公民的起始信用值並不低，與剛出生的新生兒是一樣的，並沒有任何黑點。這意味著陸南不用再進行隔離學習了。不過，軍艦上的某些地方依然不好向陸南開放。

「雖然現在說這樣的話，我們會覺得很羞愧，畢竟是我們無能，才讓你流落在外了整整十二年。但是，請你相信，我們一直在努力找你，我們從沒有放棄你。」陸二焱摸了摸陸南的腦袋。

陸南點了點頭，眼眶微微有些紅了。他其實並沒有怪過自己的親人。他的媽媽很偉大，而他的爸爸……在最艱難的那些日子裡，陸南總是期待著爸爸不曾放棄過他，這是他努力生活的動力。事實證明，爸爸是真的沒有放棄過他。

紅骷髏海盜團是三大海盜團之一（此外還有中小海盜團無數），從創建至今，已經有超三百多年的歷史了。在過去的三百年中，帝*和聯邦軍始終沒弄清楚海盜團的大本營在哪裡。所以，哪怕陸家真的富甲天下，他們也不能第一時間找到陸南。更何況，陸冠宇這個「首富」不過是普通民眾眼中的首富而已，真正的世家哪裡就看得起他？

再說，投鼠忌器，陸冠宇根本不敢也不能讓人知道，他有個孩子也許被紅骷髏的人收養了。一旦這個消息被泄露出去，那麼陸南的處境會更加危險。紅骷髏一定會把陸南當成人質，當成籌碼，當成肉票……那樣一來，陸南會面對什麼樣的狀況就更不好說了。所以，陸冠宇只能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尋找自己可能存在於世的兒子。

為什麼說是可能存在於世呢？因為當時南希剛好懷著八個月身孕，誰也不確定她到底生下了孩子，還是帶著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畢竟，誰都知道，紅骷髏海盜團是絕對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成年人活口的。

所以，如今能在一顆偏遠的資源供給星上撿到陸南，這實在是意外之喜。

三天後，軍艦到達中央星系。

中央星系很大，這裡有一百多顆自然宜居星球和超過一千多顆的人造機械小星球，住著全聯邦百分之七十的人口。可以說，這裡是聯邦的榮耀、文化、傳承所在。其中，薩多星作為軍政星是聯邦的首都星球，智麥星作為教育科技星是聯邦的輔都星球，它們並稱為中央星系雙星。

軍艦停在薩多星的第七港口。

陸二焱帶著陸南下了軍艦。

陸南以前是黑戶，所以他現在需要去公民辦事處拿到屬於自己的光腦。

光腦是個好東西，它是身份證明，是銀/行/卡，是檔案記錄，是聯絡工具……它還是天網的介面。只要擁有光腦，只要在聯邦境內，持有者隨時隨地都可以通過光腦上網了。

設置個人信息時，陸焱體貼地問：「按照爸爸的取名方式，你應該叫陸垚，這樣一來我們兄弟幾個就湊齊金木水火土了。你自己呢？想叫什麼名字？」

猶豫了一下，陸南說：「我想叫陸南，南希……是我媽媽的名字。」也許這會讓他在家中顯得不夠合群，但是陸南知道，他媽媽很愛他，他想保留陸南這個名字。

「好的，就叫這個名字。」陸焱摸了摸陸南的頭，「很好聽的名字呢。」

見陸焱不反對，陸南暗中鬆了一口氣。

走出公民辦事處的大門，陸焱一手拉著陸南，一手使勁揮了揮。

不遠處，一個氣質溫和的青年正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兩個。

陸南正暗自揣測這人是不是大哥，就聽陸焱說：「南南，這是斯萊爾叔叔，是我們的管家。等會兒，你先和斯萊爾叔叔一起回別墅。我作為實習生，要先去軍部向上級報到，就不和你們一起走了。」

陸家大本營不在薩多星，但他們在薩多星上有房產，是一棟三層的小洋樓。

陸南看了斯萊爾一眼，這是一個容易讓人放下戒備的人，用小說中的話來形容就是溫良如玉，十本小說里有八本的男配都是這一類型的。這樣的人不難接觸，但陸南有些捨不得陸二焱。陸二焱畢竟是他見到的第一個家人，也許是因為雛鳥情節，也許是因為陸二焱太符合他心目中的英雄形象，總之他不太想和陸焱分開。

陸焱似乎看出了陸南的想法，彎下腰，安慰陸南說：「軍令不可違，其實哥哥也捨不得離開南南，但哥哥還需要去軍部報到。唔……你也不用太想我，哥哥明天就可以和南南一起回家了。」

陸南點點頭，鬆開了攥著陸焱衣角的手指，轉而攥住斯萊爾的衣角。

目送著陸焱戴好軍帽，走進了軍政大樓，陸南才小聲地對斯萊爾說：「管家叔叔，我們回家吧。」他忽然覺得很緊張，回家就能看到爸爸他們了，不知道這些親人會不會像陸焱二哥一樣，迅速地接納他成為家中的一員。

斯萊爾的確是個溫和的人，他帶著陸南朝私人飛行器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四少爺，得知您平安歸來的消息，大家都非常高興。三少爺、五少爺現在就坐在飛行器內。說起來您可能有些不太相信，但他們的確……嗯，的確有些緊張。」

陸南的步子停頓了一下。他已經走到飛行器旁邊了，也就是說，他那傳說中的三哥和五弟現在就坐在飛行器中，處於離他不到兩米處，說不定他們此刻正透過那扇單向可見的玻璃在觀察他……陸南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挺胸抬頭。然後下一秒，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子傻透了。明明是和家人見面，又不是上戰場，他、他應該更坦然一點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