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一條魚
「我那個樣子,你很緊張嗎?你不是一直想殺死我嗎?」祁安止走上前,拉住卡撒恩的手,態度強硬的道:「回答我的問題,是不是你?美社莎。」
卡撒恩沒有正面回答他的疑問,而是斂去了眼中所有的溫度,冰冷的海藍色雙瞳與他對視上:「所以這一次,你想從我這裡拿走什麼?」
祁安止張了張嘴,頹然道:「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你。」
「是我。」卡撒恩伸手點了點他衣領下的位置,「靈魂追蹤的詛咒,然後我被帶到了這裡。」
那條黑蛇落下的詛咒,以自身靈魂烙印下的痕迹。
有一些莫名的情緒混雜在一起,高興、難過、慶幸還有茫然化為巨浪將祁安止整個人淹沒在其中。
他輕聲一笑:「在之前那段時間,我是真的處於死亡狀態。你親眼所見,有沒有覺得開心?」
是他告訴美社莎的,不準喜歡他,要恨他,要討厭他。
所以現在,美社莎也照著他所說的那樣,詛咒了他,想要殺死他。
「我知道了,這次我放棄。殺死那兩個人之後,你想去哪裡都隨意吧。」祁安止強勉自己勾起嘴角,「我回去了,衣服都濕透了。」
一次不夠,還要來第二次?
祁安止打心底想要將那該死的系統給嘣了。
不再強求,除非那是美社莎自願給他的,他都已經拿著刀捅過他一次了。他已經親手殺死過美社莎一次了,這一次祁安止不想再惹他不快,起碼是不能被他惹哭。
所有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祁安止沒有再出門,也沒再去打擾過卡撒恩……不,應該說美社莎。
大多數時間,他都呆在自己的房間里,一反常態。
就連洛可可都看出了有些奇怪,等祁安止吃完了午餐離座之後,她不開心的拿著小叉子戳著盤子里的肉排,撅起粉嘟嘟的嘴道:「宰洛伊最近都不跟我們一起玩了,卡撒恩,你們兩個吵架了嗎?」
那個紅髮的男人依舊是冰冷的態度,兩個字就打發了洛可可:「沒有。」
洛可可癟了癟嘴,聲音都變腔了,好像隨時要哭出來:「他都不跟你說話了!你們不要鬧矛盾,宰洛伊都不愛笑了,也不給我抱抱。」
忽然一隻手落到了洛可可的頭頂,她扭過頭,只見那個衣著華麗的青年正嘴角噙著笑意道:「別亂說話,只是快到該辦正事的時候了我也會緊張。好了,午睡時間到了,快回房間去。」
洛可可跳下椅子,昂頭看著他,呶呶嘴:「才不是這種笑。」
她轉過身,跑上樓了。
吉爾與摩森將桌子收拾乾淨,向祁安止問了一聲午安,緊跟著回了房間。
「我要在這裡等一些客人,你覺得無聊的話也回去吧。」祁安止將袖扣扣上,對著窗子上的倒映整理起衣領。
美社莎看向他:「呆在哪裡都一樣無聊,你說過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就算有些事情我插不上手也最好伴在你身邊。」
「現在是債主與還債人的關係。」祁安止轉過身,正經起來:「聽著,我很抱歉,但即使重新來一次結局也是一樣的。因為我你離開了賴以生活的地方,被迫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是說你現在看起來很糟糕,算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一些,就當你頭上的蛇都跑到你下半/身了。」
美社莎點著頭:「這也不算是安慰,你不是在還債,被你穿刺那一刀也無法商量。」
祁安止嘆了一口氣:「你那些蛇養草還在我這裡,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隨時可以還給你。再過幾天,過幾天我就把事情全部解決,你……」
美社莎一如既往的沉默,他站起身,轉身離開了主廳,徒留祁安止一人站在空曠的大廳中掩面嘆息。
他其實想跟美社莎說的不是這些話,甚至在得知真相后更想要把事情越拖越久,好讓相處的時間可以延長一些。
這些也都算了,反正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把一切都搞砸,離他遠點就對了。
美社莎是蛇,而祁安止是蛇蠍心腸的那個人。
沒過多久,那兩個人就將一大批病患帶來了,他們事先吃了葯,並沒有太過活潑的舉動。
祁安止付了他們一半的錢,剩下一半說是等事情結束他們把這些人安排回去后再結算。
他們不是第一次合作了,祁安止在那兩人眼裡是極其的守信用,於是放心的回去了。
他提前拜託梅姆拉做了一些藥粉,這些藥粉會讓他們暫時安靜上一兩天。
夜晚時,梅姆拉與泰沙和恩琪也將福利院與孤兒院的孩子們全部都帶了回來,這棟豪宅足夠大,裝下這些人綽綽有餘。
那些空房也提前收拾布置好了。
「放心好了,這些葯能短時間控制他們的神智,但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梅姆拉熬制著一大鍋葯湯,「那些孩子們也很聽話,我已經告訴過他們該怎麼做了,明天等那些病人喝了要之後你把請帖分發給他們,接下來入場的一系列事情都由我來控制。」
祁安止抱臂靠在牆邊,看著鍋中撲通撲通翻滾著的濃汁,點點頭:「只要保證他們能入場,之後就放開控制。」
「噢,對了。有一件事我跟卡撒恩提前說過,他想我來問問你的意見。」梅姆拉用大大的鍋蓋將黑色的石鍋蓋上,取下圍裙,轉過身看向祁安止:「我想你們最近大概是鬧了點小矛盾,我有點忙所以沒有太注意你的事情。不過關於那件詛咒的事情,還有另外的解決方法,只看你願不願意去做。」
祁安止先是問了:「他怎麼看?」
「他說你應該會喜歡這麼玩,而且我已經確認過了他對威奧斯也的確沒有多餘的感情在了,沒有拒絕。」梅姆拉拿起放在牆角邊的手杖,敲了敲地板磚:「聽好了,我只說一次。解除卡撒恩身上詛咒的另一個方法是轉移詛咒,而轉移詛咒的限定目標就是解除詛咒需要犧牲的人。你們要做的是讓那兩個人飲下卡撒恩的血,那麼卡撒恩身上的詛咒就會轉移到那兩人身上。」
祁安止舔了舔乾澀的嘴唇:「這很簡單,為什麼一開始不說。」
「我還沒有說完,但詛咒轉移過之後,他們的身體就會開始從某一部分慢慢化為泡沫,但這過程很緩慢,卡撒恩所剩的時間也會一併轉移到他們身上。也就是說只要在這段時間內,卡撒恩死亡,他們身上的詛咒就會解除。」梅姆拉輕咳一聲,斜睨向祁安止:「我當初是防止他會中途反悔主動送命給威奧斯解除詛咒,那樣對我可沒好處。」
祁安止的視線落到梅姆拉手中的短杖上,他有些好奇,隨口問道:「奶奶,你並沒有腿腳不靈便的樣子,為什麼總帶著短杖。」
那短杖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那就只有一個作用。
「噢?這個?」梅姆拉皺起眉頭,「當初在我手上握著的可不是這根,而是烏多姆凱琳祖祖代代流傳下來的海神賜予我們的手杖,但它被你的母親偷去了,象徵著海巫地位的手杖與神袍都被偷走了,現在握在我手中的也只不過是個習慣。」
祁安止皺了皺眉頭:「她為什麼要偷走那兩樣東西?」
「因為新上位的國王想要向所有人證明海巫已歸屬於他,不過好在你母親還沒蠢到家,沒有直接將神杖與神袍交給國王。」梅姆拉嘆一口氣,「但它們也已經不知下落了,據我所知除了我以外也一直有其他人在尋找它們。」
斜倚在門邊的青年似乎想到了什麼,銀色的雙瞳閃現過一瞬月輝般的光華,他用食指外側蹭了蹭自己的下顎:「如果有想對我不利的人拿到了神袍與神杖,他會做些什麼?」
梅姆拉沉思了一番,隨後緩緩開口:「神杖與神袍是海神賜予海巫的權杖,沒有了這兩樣東西,即使我們繫於海神的庇護之下,實力也大大打折。就算是普通人,只要得到了這兩樣東西並且不被排斥,也能與我們打成平手,如果運用得好更可能凌駕於我們之上。」
「那麼得到權杖的人他大可放心做一個冒牌的海巫,然後輕鬆把我這個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真實身份的未來海巫頂替掉?」祁安止立刻說出自己的猜想,然後轉身朝外走去:「我有事去找恩琪一趟。」
梅姆拉還站在廚房中,朝他喊道:「你還沒有說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
祁安止背對著她揮了揮手:「我會去找卡撒恩跟他仔細探討一下這件事。」
恩琪與泰沙這段日子一直在照顧著那些小孩子,每天回到家都已經是極其疲憊,吃過飯後就會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們仍在同一間房間,這是那兩個女孩自己要求的。
敲響房門后,泰沙將門打開,祁安止走進房間內第一句便是:「恩琪,你的父母是不是曾經從什麼人手中得到了一件神官長袍和一根手杖?」
恩琪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問得整個人愣了愣,然後點點頭:「那就是碧姬想從我們這裡拿走的東西。」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我們都還沒來得及跟你說,你之前也沒問過我們。」泰沙拉開椅子坐下,又問道:「出了什麼事了嗎?」
那個長杖大概他已經有了,就在他的包裹里,而神袍……積分商城中也能夠兌換得到。
可原本的權杖去哪了?
「你的父母已經把那兩樣東西交給碧姬了嗎?」祁安止皺眉頭,碧姬一直在催著威奧斯快點找到他,他不得不有所懷疑。
恩琪連連搖頭:「沒有,神袍肯定沒有!把那兩個東西交給我父親保管的女神官死後,我父親便將神袍燒毀了。神杖上有一顆發光的圓珠,被我的母親取下來投到了海里,杖身埋在了土中。碧姬最多只能得到神杖的杖身。」
「你的父母很聰明,他們早就知道這兩樣東西對他們而言是塊燙手山芋,但碧姬相比肯定不會相信你父母的話,她大概也已經拿到了杖身。」祁安止昂面嘆了一口氣:「把東西給你父母的那位女神官大概是我的母親,他們有告訴過你那位女神官是怎麼死的嗎?」
恩琪眨了眨眼睛,開口道:「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當初鬧得沸沸揚揚,國王身邊的女神官,是自刎而亡。」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單單宰洛伊卻不知道,皇室的所有人都有意瞞著他,他被當成了籠子里的金絲雀養大,那些人有意讓他對威奧斯產生特殊的感情,希望以此控制住烏多姆凱琳的血脈。
但他們算錯了一點,那就是宰洛伊與生俱來的那份驕傲,走錯了一步棋,從而導致一直被控制得很好的未來海巫選擇了自我毀滅。
泰沙呶呶嘴,小聲的道:「我聽說是因為國王許諾她會娶她為妻,卻又另娶了她人。他大概是為了保住自己的顏面才這麼做,雖然消息被封閉的很好,但一直有流言說那位女神官曾是國王哥哥的妻子,國王的兄長死後,她就與國王相愛了。」
恩琪看向祁安止,搖搖頭:「如果她真的是你的母親,我希望你不要像她。」
宰洛伊還真有一點像那位女神官,就是聽到喜歡的人要娶別人就去自盡。
不過其他的……
祁安止笑了笑:「我對自己要走的路與人生目標都極為肯定,只要認準了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移情別戀這類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問清楚了想要知道的事情后祁安止便離開了恩琪與泰沙的房間,他敢肯定神杖的杖身已經落到了碧姬手中,這兩天只要注意點盯梢著她就一定會有所發現。
碧姬想要頂替宰洛伊在威奧斯心中的地位,更想要頂替宰洛伊在皇室中的地位。
就算到手的只是一個殘缺品,她也一定會想辦法讓自己裝得更像樣。
梅姆拉與他說的那件事他也聽進去了,聽起來很有趣,他也更想那麼做,只不過還需要再找美社莎確認一下。
如果卡撒恩不是美社莎,祁安止大不了把對方綁起來放點血,商量什麼的事情也不會存在。
敲開水房的門,美社莎依舊沒有鎖門的習慣,祁安止踏入屋中,入眼便見那個正坐在水池邊沿被紅色長發遮擋住的背影。
「美社莎,轉移詛咒的事情梅姆拉與你說過了吧?」祁安止走上前,蹲下身,「你說的對,我覺得這樣更有意思。」
那人扭過頭看他一眼,又將視線放回到水面:「我沒有其他想法,執行所有事情的人都是你。」
「嗯。」看得出對方不大想跟他說話,祁安止站起身準備離開了,「該怎麼做梅姆拉也應該跟你講過,我會帶你一起去他們的婚禮。」
「我不打算殺死你了,詛咒轉移后我會去海里。」美社莎將自己已經思考了許久的結果說給他聽。
祁安止的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停了下來,他的嗓子有些發澀:「嗯,好。」
他原本也就是這麼打算的。
其實最折磨人的根本不是別離,而是那些感動的回憶讓人很容易站在原地,以為還回得去。
可即便回去了,什麼都不會改變。
「你說就算再來一次還是會那麼做,是因為我對你來說也是假的嗎?」美社莎又問道:「你覺得只有你要回去的那個地方是真實的,對嗎?」
祁安止垂下頭,緩緩開口道:「對,不管重來幾次,我都會為了儘快到達終點而不擇手段,對我來說停駐的久了只會被眼前的虛幻迷惑,有失去方向的危險。路途中遇到再好的也都不是真的,相比我對你的喜歡,於我而言,終點等著我的東西更重要。」
「我知道了。」美社莎的反應平靜,他已經反覆的預習過得到的這個答案,「其實我到現在也不是太懂你,就算你這樣說,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用刀刺我,真的很疼。你說的對,我很難過,從來沒有過的難過。而且,你也從來沒有對我解釋過什麼。」
祁安止斂下眉目,神色淡漠,銀月的雙眼中滿是冷清:「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解釋就是不必要的事情。我也不想要你的原諒,我現在做的只是為了讓自己心安理得,你恨我就對了。」
耳邊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美社莎從池邊滑落入水中:「我已經原諒你了,雖然我還在生氣,但是因為太喜歡所以什麼都能原諒。追蹤的詛咒已經烙印在你的靈魂中,我的本體已滅,接下來大概不管你又去了哪個世界我也會被一起拉過去。但我會盡量遠離你,我有些怕你了。」
祁安止愣在原地,他回過身,看向佇立在水池中央的男人:「你能跟到我在的任何地方?」
「只要你的靈魂不滅,詛咒就不會散。」美社莎又補充道:「我已經不打算去害你了,所以你也可以不把它當回事。」
祁安止快步走回到水邊:「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大概你也不會信……抱歉,我其實很想跟你在一起,可以一轉身就看到你在。」
「嗯,我記得你說過如果我能跟的上你,你也希望能夠在任何時候看見我在你左右,我那個時候不知道你說的是這種跟上。」美社莎想了想后,搖頭,「安,你知道我有很多不擅長的事情,忘記你就是其中一件事,所以……我還是離你遠點比較好。」
「哦,我理解你,是我做的不對。」祁安止有些僵硬的說道:「我先回去了。」
「等等。」美社莎忽然喊住他,伸手朝他拋來一樣東西:「這個海螺是這個身體本身擁有的,你拿著吧,吹響它我就聽得到。」
祁安止伸手接住白色的海螺,點點頭,勾了勾嘴角道:「謝謝。」
完成五個主線任務才能得到一次回到現實世界的機會,他已經不想再從美社莎那裡奪得什麼了,可如果每個世界的任務所需物品都出自美社莎身上,那他豈不是只能一直在各個虛幻間徘徊下去。
越長時間的逗留只會讓他更加動搖最初的信念。
提前結束每個世界人生的方法只有兩個選擇,一、完成任務,二、死亡。
【尊敬的玩家,請不要消極對待任務,無意義的自殺行為只會讓您被剝奪一切活動能力然後在當前世界過完整個人生。】
就知道沒有這麼簡單。
可是不完成任務,他也只能在當前世界活到自然死亡為止,區別只有能動與不能動。
祁安止躺在床上,把玩著那隻白色海螺的手舉在頭頂。
這件事可是真難辦,他一直告訴自己這些都是虛假的,所以才能毫不猶豫的去做任何傷害他人的事情,可美社莎又告訴說他能跟著他去任何世界,只因為那個詛咒。
這算什麼?因禍得福?可他已經給過美社莎一刀了,又要做什麼才能挽回?
同時,這樣的狀況也導致他更難以再向美社莎索求什麼,一旦想到他有能跟自己一起回到現實世界的可能,對待美社莎就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寸步難行。
祁安止單獨挑出了一整天的時間,在房間里盯著碧姬的那顆水晶球,就連吃飯也沒有下樓。
果然讓他發現了有趣的地方,那根少了主心的神杖被碧姬拿在手中,而她面前的桌上正放著幾顆透明的大玻璃珠子。
「如果被發現了這是假的,我要你們掉腦袋!」碧姬挨個拿起玻璃球試著往神杖的空缺處鑲嵌,勉強將一顆玻璃牆塞了進去后,她詢問身邊的人道:「禮堂那邊布置的怎麼樣了?」
「公主大人,您放心,您站的位置光線最強,您拿著神杖站在那裡他們自會覺得神杖上的晶球也在發光,他們不會發現的。」
呵,已經有人發現咯。
再加上這個人手中有真的神杖呢?哦,現在,還有了神袍。
以往空蕩蕩的廳堂中,今天卻站滿了人,孩子們與大人齊刷刷的分裂成兩部分,整齊的排成一隊又一隊。
「好了,小傢伙們,記得我們說過的話嗎?要緊跟在這些叔叔阿姨身邊,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這是你們的爸爸媽媽。」梅姆拉指揮著那些孩子站到大人們的身邊去,然後轉過頭看向祁安止:「請帖呢?」
祁安止笑道:「已經發到他們手中了,洛可可、吉爾和摩森就跟著我和卡撒恩一起入場。」
洛可可癟了癟嘴:「不——我不想叫你爸爸。」
祁安止噗嗤笑出一聲,接著道:「我會跟他們說你是我的堂妹。」
雖然這結果仍不是太令洛可可滿意,但總比叫爸爸好多了,她嘟噥道:「哼,那好吧,就這一次。以後如果別人要問起來,你要告訴他們我是你未來的妻子!」
「聽起來我佔了個大便宜?」祁安止挑起眉梢。
美社莎皺起眉頭:「走吧。」
國王兒子婚禮的日子,街上也是十分的熱鬧。
梅姆拉並沒有跟他們一起前去,她得要留在家才方便操控那些精神病人。
祁安止提前雇好了許多輛馬車,載他們去王子與公主的婚禮現場。
那些人在梅姆拉的操縱下有序的帶著孩子們進了禮堂,然後趁著婚禮開始之前,逐個離開座位尋找到偏僻的角落穿戴上提前準備好的斗篷與面具。
「你要把這瓶吐真劑倒進國王的杯子中,然後將自己的血滴進碧姬與威奧斯的杯里。你提前準備好了嗎?血。」祁安止將泛著紫光的藥水瓶塞到美社莎手中,然後又將隱身斗篷給了他。
美社莎伸出食指在空中一劃,人魚鋒利如刀的指甲滑過寒光。
確認無誤后,祁安止點點頭:「好的,注意安全。」
等美社莎穿上隱身衣隱沒了身影后,祁安止也戴上了假面與白色斗篷,將白色的兜帽豎立起,混入人群中。
介於他帶來的人數比較多,導致這些人離場后,賓客席上空出了許多的座位,使得婚禮顯得有些冷清。
大量的人缺席婚禮明顯讓碧姬感到大失顏面,她喚來僕人,質問道:「為什麼我邀請的人都沒有到?」
下人慌張的對著賓客名單,再三確認過後對碧姬道:「公主大人,您邀請的人的確都到場了。」
「到場了?」碧姬指著空缺的一排排座位:「那他們人到哪去了!?」
僕從將一團精緻的花簇遞上前,小心翼翼的道:「呃……不如您先做準備?婚禮馬上要開始了。」
祁安止身著及腳踝處的白色斗篷,內里入場時的斗篷已換成了從積分商城裡買來的神官袍,他隱匿在暗處,數著時間。
禮堂內,風管琴聲驟然響起,高塔上的慶鍾叮噹碰撞。
白色的大盆打開的一瞬間,花瓣從齊灑,覆蓋了紅色的地毯。
身著潔白婚紗的新娘笑容嫣然,巴掌大的臉上滿是純真與幸福之色,就如同真正童話中的那些公主一般。她的幸福感來自於她身邊同樣光鮮亮麗的男人,那位英俊的王子紳士的挽著她的手臂,與她一同走過這鋪滿花瓣的紅毯。
他們在神父的致辭下互換了對戒,席坐上的客人們起身鼓掌。
儀式結束后是舞會的開始,碧姬與威奧斯接過旁人遞來的紅酒,接受賓客的祝福。
碧姬面帶嬌羞的抬頭看向威奧斯,手中的高腳杯叮噹碰撞,兩人相視一眼,各自抿了些杯中的紅酒。
「我以為宰洛伊會在今天出現。」威奧斯眼中難掩失落,搖搖頭,「他竟然沒有來阻止我。」
碧姬抬手輕拍他的脊背:「別難過了威奧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今天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碧姬牽著他走上了致辭台,緊接著便有人將那被包裹在紅布中摻假的神杖送到了她的手中。
「非常感謝各位的到來,今天對於我來說是個十分重要的日子,我一輩子都會銘記於心。」碧姬的話讓台下的人安靜下來,在那些人的注目下,碧姬將紅布中的棍杖取出,「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手中的這根手杖便是海巫的象徵,海巫已在眾人的視線中消失許久,但現在,我回來了。如同你們所知,被當做烏多姆凱琳後裔的宰洛伊一直都沒有表現出他該有的天賦,也一直沒有得到海巫權杖的承認,在他得知我得到了神杖后便膽怯逃走了,我想……他欺騙了我們。」
台下一片嘩然,就連威奧斯都驚於碧姬所說的話。
碧姬接著道:「但是沒關係,作為新的海巫,作為威奧斯的妻子,我會庇護這個……」
遠遠站在露天陽台上的銀髮青年勾起嘴角,向著室內台上激動宣言的公主舉了舉手中的酒杯。
隨後,他垂了垂手,看著另一隻手中的握著的懷錶,看著指針一秒一秒走過。
「三、二、一……」
舞會,就是要熱鬧點才對得起觀眾。
他口中的倒數結束,一瞬間,許多身著白色斗篷面容被面具遮蓋的人出現在舞會的大廳中。
祁安止輕笑著將兜帽戴上,隨即融入大廳之中。
場面已經是十分混亂,許多來賓被忽然出現的這些遮頭蓋臉的莫名人士嚇到,檯子上的兩人更是如此。
祁安止走到場地中央,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放大儀與水晶球,將放大儀放在地上后,又將水晶球放到了那個儀器之上。
巨大的投影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接下來,祁安止又從包裹中拿出了海巫的神杖,神杖之上鑲嵌的晶石所發出的光芒根本是不能被任何聚光燈所取代的光亮。
即便他還什麼都沒說,真正的神杖出場,也無疑是推翻了那位公主之前所有的宣辭。
祁安止摘去了面具,扯下白色斗篷丟到了一邊,然後將手中的神杖指向威奧斯與碧姬所站的台上。
「如你所言,公主殿下,真正的海巫回來了,但那並不是你。」身材高挑纖直的銀髮青年高傲的昂起頭,張揚耀眼的笑容掛在那張湛然若神的臉上,揮手所指那被放大的水晶球,「膽敢冒充海神的特使,那就請接下烏多姆凱琳送上的賀禮!」
威奧斯激動的看著巨大晶球下卓越多姿的青年,朝思暮想的人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比以往更加光鮮奪目,一時間,他的眼中除了這個人再裝不下其他。
賓客們被晶體中的畫面內容吸引住了目光,台上的公主此刻再掩不住神色之中的慌亂不堪。
一切謊言都被揭穿,她在威奧斯與宰洛伊之間做的那些手腳。
她冒充救了威奧斯的人,又將威奧斯真正的救命恩人丟下懸崖。
還有她用玻璃珠子鑲入杖身冒充神杖的全過程。
有人說:「公主是個騙子!」
「她殺了王子的救命恩人!」
「可恥的女人!你不配坐上皇后的位置!」
那些言語讓碧姬扭曲了原本精緻的面容,她閉上眼睛,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喊讓那些人閉嘴。
一些侍衛想要去將祁安止制服,但那些冒名頂替的假客人們已經被放手了控制,一時間□□起來。
祁安止的視線瞥過舞台角落的陰影,笑意更深了些:「既然是王子與公主的新婚之日,怎麼能少了國王的祝詞?接下來不如讓我們聽聽國王大人對這場婚禮的評價如何?」
在場人順著祁安止手中那根神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國之主如同被什麼無形之物捆上了台,他的嘴被迫被撬開,一瓶懸浮在空中的淡紫色藥水傾斜倒入他的口中,被咕嚕咕嚕吞下喉嚨。
哦,這手段可真是簡單粗暴,雖然跟他原計劃中想的不太一樣,不過這樣也挺不錯的。
喝光了一整瓶藥水后,國王整個人被丟到了講台上,晚宴大廳中的圍觀者們震驚還未消,便聽國王爆出一件又一件驚爆所有人的事情。
他是如何引誘自己哥哥的妻子與自己在一起后聯手害死了原本要登上王座的兄長,他利用那位女神官,用海巫的名聲幫自己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最終才將王位奪到手。
他讓所有人對宰洛伊隱瞞他的身世,不讓他有任何接觸到外界的機會,想將下一任海巫也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為自己與自己的後代所用。
他的春秋大夢做了這麼多年,在這一刻破滅粉碎。
祁安止緩緩邁動步子朝講台上走去,神杖在他手中散發出萬丈光芒。
在國王語畢之時,他也已走到了對方的面前,抬起另一隻手壁,隱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持著噴霧掃過國王的面前。
深色的水汽被吸入鼻腔之中,一國之主的臉色在瞬間變得烏青,然後轟然倒地。
祁安止轉過身,面向大眾:「歷代海巫的姓氏都只有一個,那就是烏多姆凱琳,膽敢利用、禁錮與欺騙海巫之人,這便是下場!」
他一轉過頭,又看向碧姬與威奧斯,接著道:「而你們,將會受到海巫的詛咒,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緩慢化為泡沫。」
「不——!」碧姬已經注意到了自己雙手上浮起的一些細小的泡沫,她自持的尊嚴與驕傲在一瞬間統統被丟掉,散亂著頭髮爬到了祁安止的腳邊,抱住他的雙腿乞求道:「求你了,求你了宰洛伊,我們是朋友,你說過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他彎下身,食指輕佻的勾著碧姬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端詳著她此刻的表情,隨後嗤笑道:「我不要你。」
他直起身,將碧姬踹開,又看向威奧斯:「我也不要你,當我的朋友?你們兩個都還不夠格。」
威奧斯根本不相信祁安止所說的那些話,他上前一把握住祁安止的手腕,語氣熱切又激動的道:「我知道,你是在生我和碧姬的氣,我就知道你會出現在我的婚禮上。」
祁安止挑起眉梢,手中的神杖一橫,絲毫不留情的將威奧斯擊倒在地。
他一腳踩到威奧斯的胸口,用手杖尖尖的底端戳著他的臉被迫他扭過頭去看倒在附近的國王:「我親愛的威奧斯王子,你的夢該醒醒了。看看你親愛的父親,他已經斷氣了,而你到現在還以為我在跟你鬧著玩嗎?」
威奧斯徹底被震驚到,他眼角決眥,臉還被神杖戳得變形,原本俊俏的臉此刻顯得有些可笑。
祁安止惡劣的笑道:「你以為你手心裡那些小泡沫是洗手時沒洗乾淨的肥皂水嗎?」
他不敢相信,從祁安止的腳下掙扎爬起來,大喊道:「你不會的這麼做的!」
祁安止皺了皺眉頭,譏諷的話語脫口而出:「怎麼沒人告訴過我王子是個瞎子?」
「你不會看著我死的,宰洛伊,我知道你的,你是不會忍心讓我死的!」威奧斯不知哪裡來的自信,到現在都覺得祁安止不會傷害他。
這兩人的反應讓祁安止的笑容中夾雜了些玩味的性質,他扭過頭看了看台下的賓客們,邀請至來的無一不是在這個國家內都十分有地位的人,舉手投足之間都能看得出是貴族家庭。
而此刻,他們看向威奧斯與碧姬時皆是面帶鄙夷與不屑之色,一國之主的兒子與高高在上的公主不止做了那些令人不齒的事情,表現還這般如落魄喪犬。
貴氣逼人的年輕神官笑如彎月,他玩耍的興緻又被挑起,看著威奧斯,話鋒一轉道:「你說的不錯,我怎麼可能看著你們被死亡吞噬呢?這樣的懲罰也不是無解的,你們如果想活下來……也不是沒有辦法。」
碧姬的眼中出現了希翼,她上前攙扶住有些站不穩的王子,等待著祁安止接下來的話。
「莎,把那把破除詛咒的刀給我。」祁安止伸出一隻手,下一秒,他的手中憑空出現一把帶著鋸齒的銅色匕首。他看了看那兩人,將匕首扔到威奧斯的腳下,漫不經心的道,「想要破除詛咒,就用這把匕首,你們兩個人之中只能活下一個,用這個殺了其中一個,另一個就安全了。我想該怎麼做你們心裡都應該清楚吧?話我也就不再多說了,我還趕時間。」
碧姬捂住自己的嘴,怒瞪著祁安止的眼中滿是不信:「你怎麼敢做這種事?宰洛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就這麼對我們!?」
祁安止背對著那二人走下台,一邊道:「不過是以牙還牙之舉,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再提醒你們一句,威奧斯,你父親為了王位得罪了他所有的兄弟,現在他死了一切真相大白你的日子不會好過。而碧姬,你已經是威奧斯的妻子了,連帶之罪,我想你不會不懂吧?」
梅姆拉的控制又再次把嚴,將晚會現場毀得一乾二淨的蒙面者們忽然間就安靜了下來。
而接下來,又有許多穿戴著小版白色斗篷的孩子們湧入現場,高喊著讓威奧斯滾出皇室,歡慶著國王的死亡與倒台。
走到了大門的年輕男子忽然停住腳步,側過身對在場所有的人道:「看看,這就是子民們的心生!即便國王已死,他們也不願威奧斯繼位。你們王國已經在國王的統治下日益落敗,若有一位明者能夠上位,便能拯救這已經岌岌可危的國家!」
說完最後的話,神袍加身的海巫在王子絕望的目送下離開了現場,剩下的人也帶上在場的孩子有序的走出門外。
賓客中,一位貴族小姐以白色羽毛扇掩面,遮住微微翹起的嘴角,然後她的視線轉向沒被祁安止帶走,遺留在大廳中央的那枚水晶球。
在所有人對著威奧斯與碧姬唏噓感嘆之際,她悄聲無息的走上前,撿起地上的水晶球揣進懷中:「這一趟果真沒白來,這麼有趣的事情,不讓所有人知道就太可惜了。」
那些人自有人安排引導去處,祁安止並沒有上馬車與他們一同回去,而是來到了海邊。
美社莎脫下了隱身斗篷,將它還於祁安止,扭過頭看著他的側臉,開口道:「我走了。」
「嗯……等等。」祁安止的喉嚨動了動,在美社莎的凝視下,久久之後才將話說出口,「那天你給我這個海螺,是什麼意思?」
他的手中握著當日美社莎在水房中給他的白色海螺,心中還稍有些期待。
美社莎垂下頭,隨著他的動作,如火絲般的長發從肩頭垂落至胸前,他好像沒聽懂祁安止的話,又問道:「什麼?」
「就是你說……我吹響這個你就可以聽到,是什麼意思?」祁安止沒來的有一些緊張,握著海螺的手緊了緊,手心被硌得發疼。
那隻海怪別過頭,聲音有些黯啞的道:「意思就是我能聽到,如果你遇難了我可以去幫你,沒什麼……別的。」
祁安止感覺鼻腔有些莫名的酸意,他低下頭,笑道:「哦,謝謝。」
「你大概也不會遇難,你一直都不需要我。」美社莎取下脖子上的項鏈,還給了祁安止,「謝謝你幫我清除異咒,我們以後沒什麼事還是不要見了。」
「嗯,嗯。」祁安止抬起頭,向後倒退幾步,「不用在意,我就是多嘴問一句,你也知道我想的比較多。那……再見?」
失去了項鏈后的美社莎化為原型,最後又看他一眼,轉身潛入海水之中。
待祁安止走遠后,身影徹底消失在夜幕中,那個妖異的身影再次浮上水面。
他看著那個人類青年離去的方向,將真正的答案碾碎在風中:「意思是我將會經常想念你。」
跟人類在一起混久了,就連他也學會了撒謊。
而祁安止,不論他將自己的計劃實現得多成功,讓威奧斯與碧姬有多難堪,今晚他也仍未能獲得一個好心情。
甚至是烏雲密布。
本就是他親手推開的東西,再想找起來,那得有多難?對於祁安止來說,根本是做不到的事情。
王子與公主完婚的第二日,全城轟動。
祁安止接過泰沙遞來的報紙,昨晚發生的事佔滿了整張報紙的板塊,新聞中有聲有色的描述著婚禮的全過程。
而昨晚他故意遺落在那兒的水晶球更是被有心人撿去,現正在博物館中免費展覽。
「早安啊先生,昨晚沒睡好?是太興奮了嗎?」泰沙挑起一個笑容,視線滑過祁安止眼下的烏青。
祁安止咬著抹了果醬的麵包,懶洋洋的道:「早安,怎麼不見恩琪?」
「她啊。」泰沙聳聳肩膀,「如我所料,她的父母也已經死了,她在昨晚已經哭暈在卧室了,現在大概還沒醒過來。」
祁安止偏斜著腦袋,若有所思的看著泰沙:「你這是在幸災樂禍?我以為你們關係很好。」
「錯,我們只是在某些事情上對彼此有信任感。」泰沙拉開木椅坐了下來,「可我的爸爸媽媽可是被他們家連累而喪命的,有這層關係在,我們註定好不了。」
沒多久,洛可可也從樓上蹬蹬蹬得跑下來了,她的頭髮被粉紅的蝴蝶結束起一個小馬尾,跟著她的腳步的節奏一致蹦跳。
「宰洛伊!」她飛撲上來,成功被祁安止接住,接著又四處張望了起來:「宰洛伊,卡撒恩怎麼不在?」
祁安止將她放到旁邊的椅子上,笑道:「卡撒恩他回家了。」
「回家?卡撒恩的家不是這裡嗎?我以為這裡就是我們的家。」洛可可皺起眉頭,她討厭與熟悉的人分別。
祁安止摸了摸她的腦袋:「這裡是你們的家,永遠都是,但是卡撒恩……他有自己的家。」
頭毛卷卷的小女孩呶呶嘴,小聲的問道:「那我們可以經常去看他嗎?就像我可以去看神父一樣。」
昨晚,那一句『我們沒事的話還是不要經常見面』祁安止牢記在心,他抿嘴笑了笑,沒有回答洛可可的問題,而是起身道:「快點吃早餐,我先出去逛一逛。」
洛可可望著祁安止頭也不回的出了門,難過的撇下嘴角。
泰沙往麵包上塗著果醬,然後拿著鋪了厚厚一層果醬的麵包逗弄起洛可可:「看看,你最喜歡的樹莓,再不吃就沒咯。」
「我想吃樹莓果醬。」洛可可悶悶不樂的接過麵包,嘟噥道:「也想見卡撒恩……泰沙姐姐,宰洛伊不喜歡卡撒恩嗎?他們經常在一起。」
泰沙想了想道:「大概是宰洛伊找不到卡撒恩的家在哪,卡撒恩的房子掉到大海里了,所以他也去大海里了。」
「真的嗎?」洛可可信以為真,咬了兩口麵包,含糊不清的道:「那如果我想找卡撒恩玩的時候,去大海里就可以找到他嗎?」
泰沙含糊其辭的回答:「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