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光陰倒轉（第一部，完）

在長街的另一邊，一個中年男子正緩步而來，明明沒有打傘，偏偏雨點卻無法打濕他分毫，明明走得不快，偏偏只在幾步，便來到顧墨身前。

那無神的雙目，那浮腫的眼袋……

不正是自己的叔叔顧遠夢嗎？

「叔叔，你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看著顧遠夢一臉若無其事的看著自己，顧墨不由得暗暗判斷著，這到底是心魔大法的一部分，還是叔叔介入這場精神幻術的戰鬥中？

可若是後者，這怎麼可能？

所以顧墨不禁又道：「不該出現你這樣的髒東西啊……」

顧遠夢立即張口罵道：「混賬東西，會好好說話嗎？」

他看著依然一臉警惕的顧墨，終於牽嘴一笑，帶著猥瑣，也帶著無奈，道：「笨蛋，老子是來救你的，你闖出天大禍事了。要不是這兩個傻子設置了一個心魔場景，掩蓋住外間的氣息，老子還不敢貿然與你相見呢！」

「呃，此話怎講？」

「……唉，該從何說起呢。對了，其實我不姓顧，雖然我勉強也算是顧家人。」

「……」顧墨頓時思緒混亂，探手就要往顧遠夢額頭探去，其實更為探究眼前一切，是真實，還是仍舊在虛幻里的一部分。

顧遠夢沒好氣的拍開了顧墨的手，眼中閃過緬懷，徐徐道：「千年前，我是你們顧家的客卿，我是你們顧家旁系外室所生的後嗣，只能隨母姓，我的真名叫周青！」

周青？！

顧墨心中一顫，這不是封印螭吻地宮中那位家族前輩的名字嗎？他不是因為當年封印螭吻一役，遭大陣反噬，導致自己徹底和螭吻元神混為一體了嗎？

難道這真不是幻術，難道叔叔此刻是真實的，他潛伏進一個心靈幻術的深處，與自己溝通對話？

顧遠夢苦笑道：「對，沒錯，你在地宮裡所見過的，便是我當年留下的一道分神，誰知道後來的情況這般複雜，分神又分出另一道分神，這樣想來，我也挺對不起我自己的，嘿嘿！算了，那只是小事，我們說重點。」

顧墨有點迷惑了，周青與地宮一事，那百年之約，一直是自己心頭大石，沒想到在叔叔口中，卻成小事了……

顧遠夢嘆道：「當年我和你先祖顧仁隆一同封印了追殺而來的螭吻，我和你先祖都已元氣大傷，我死死苦撐至今，而你先祖直接便英年早逝了。他在人族世界留下一點小基業，便是九霄盟，只望顧家日後能再出一位不世之才，將顧家重新帶領回到巔峰。

我和他約定，只要我一口氣尚在，我便隱藏在暗處，守護顧家人的安危。所以啊，在你們顧家族譜上，幾乎每一代都有我的名字，第一代我叫顧明恩，第二代是顧辛隆……到了你父親那一代，我便成了你叔叔顧遠夢。」

「這個……」顧墨又想探手去摸顧遠夢額頭了，如此說來，其實叔叔就是一個活了千年的老怪，輩分還高得離譜咯？

可顧遠夢的話越是荒謬，他內心反而莫名的開始感覺到，眼前一切，並非幻術……

顧遠夢沒好氣道：「老子每一代都改頭換面，扮演紈絝子弟，這樣才不會引來太多注意，唉，沒想到你們顧家人丁越來越凋零，更沒有等到什麼天縱之才，反而出了幾個惹禍精。」

看著顧遠夢投來的憤慨眼神，顧墨明白，自己肯定也是惹禍精名單中的一員。

顧遠夢道：「你肯定以為，那塊神奇的灰布，是你第一個發現的，對不對？」

「……」顧墨這次真的震驚了，灰布是他最大的秘密，這秘密他連自己的妖仆都瞞過，但顧遠夢都輕描淡寫的說出來了。

顧遠夢苦笑道：「你先祖顧仁隆用過，但又重新封印，因為灰布不在五行之內，使用過多，很容易牽引動大世界之力，引來我們大敵螭吻一族的注意。可到了七百年前，你某個祖先，顧仁隆的其中一個後人，卻恰逢其會，在家族地窖深處，將那塊灰布從封印中解除了出來，當時那傢伙真是瘋狂，直接就想用來複原元根本體，重獲你們顧家的先祖之力……」

顧墨也被震撼了，這位祖先還是真是大氣魄啊。

顧遠夢道：「當時我真嚇壞了，這玩意哪能這麼用啊，真成功了，多個位面世界的力量都要被你吸干呀……當然，他不可能成功的，剛動手就被力量反噬得爆體而亡，可憐我老人家還得封鎖整片大位面的區域，以免灰布的氣息泄露出去。可是我後來想想，說不定禍根早在那時就已經種下了，早引起了敵人的疑心……

我將灰布重新封印，可是還得按照當年和顧仁隆的約定，留出一分機緣，讓後來人有發現的可能，說不定就能爭到那一丁點的天機。

唉，於是到了三百年前，你另一位先人，也在家族祠堂發現了灰布，並且順利解封，他一開始倒是沒做出什麼瘋狂事，只是利用灰布快速晉階，可惜太過急功近利，練功傷了身子，他本該好好調理好自身元力，便能重新揚帆起航，誰知道他又打起了復原元根本體的主意，結局下場，和八百年前那位一模一樣，只可憐我老人家又得辛苦多天去封印氣息，元氣再次大傷……

其實，我懷疑氣息早已泄露了，螭吻一族也從那時開始籌謀出手了……」

顧遠夢頓了頓，看了眼仍在半信半疑的顧墨，也不管對方能否接受了，繼續道：「下一個偶然得到灰布的人，就是你了。一開始，你倒也正常，我心想可能你就是那個大機緣之人，有望得到那一絲天機的命中注定之輩，也懶得多管你，按照與你先祖顧仁隆的約定，由得你自由成長。

唉，誰知道你竟離開人族世界，還跑到了那麼多位面世界中去，更一次又一次的使用灰布，彌天大禍，由此而成！螭吻一族，肯定全力行動，要來毀滅我們這一方大世界！」

這回顧墨有點不能接受了，不禁問道：「叔叔，你的意思是，現在下面大量的位面世界滅亡，是因為我大量使用了灰布嗎？」

顧遠夢瞪眼道：「正是如此，要不然你以為一個穩定結構的大世界，為何會忽然崩潰？只不過螭吻一族找不準具體的方位，乾脆無差別攻擊，將其全部毀滅成一片虛無，那剩下來的，便是灰布了！」

顧墨心中顫動，難道世界將滅，真的全因為自己嗎？

「顧墨，開放你的內世界，我且帶著你的精魂，去看一看那外間的世界！」顧遠夢道。

顧墨不禁心中一凜，他正漸漸接受對方的話，但如果……這仍是心魔的詭計，這依然是在騙取自己開放內世界呢？

誰知顧遠夢沒好氣道：「算了，我也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反正我死撐到最後的那口氣，也準備全用在你身上了！」

話音未落，顧墨只覺全身一松，已被顧遠夢帶著自己，席捲進一片滾滾的混沌之中。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彷彿化作某一種完全透明的精神形態，正俯瞰著這一方世界，看著一片文明正不斷崛起，戰爭與和平不斷交迭，漸漸演變成他所認知的那個人族世界。

耳邊響起顧遠夢的聲音：「跟緊我了，在時空中迷路，就將徹底沉淪！」

顧墨只是一個念頭，便跟緊了顧遠夢那團精神體，只見他們不斷往前穿越，穿越進一個個世界之中，滄海桑田，景物飛速變幻，無數人與事及悲歡離合，貫穿千萬年，如此震撼的畫卷，就這般飛速從眼前掠過，完全是一部部大世界的興衰成敗史……

顧墨心中明悟，這是叔叔顧遠夢帶給他視角，讓他穿越了時間和空間，將一切都看得如此分明，這一種「觀看」的方式，完全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完全是以一種靈魂體驗的方式，去「觀看」一個個文明的歷程。

顧遠夢仍帶著他繼續前進，穿越過妖族世界時，顧墨看到了大地一片混沌，萬物漸漸誕生出靈，他們也經歷了自己的文明起伏，其中顧墨還看見了星宗的建立與崛起，看見當年星宗的先輩們，在星宗最高的山峰上，畫下了星宗祖圖，那確實是驚才絕艷的曲線，幾乎接近於世界的本源，只可惜他們最終還是沒能完成此圖，便先後隕落……

繼而，妖族滅亡，群妖哀鳴，世界歸於漆黑……

顧遠夢仍不止步，引領著顧墨繼續前進，那是真正駭人的速度，以一種「思想」的狀態來狂奔，高速穿越過一個又一個的世界，終於，他們飛奔出了這一片大世界森林！

看似無窮無盡的魔方，也終於走出來了……

在外面，顧墨終於可以看清，魔方大森林中，無數位面世界正崩潰滅亡，同時無數位面世界，也在懵懂新生，那場景壯麗得就如最荒誕的夢裡出現過最為華麗的驚艷場景。

顧遠夢仍不止步，拉著顧墨繼續前進。

他們來到漆黑的虛空之上，顧墨駭然發現，原來這樣的位面大森林，竟然不止一片，四面八方，竟全是一個又一個位面森林，就似一個又一個形狀千奇百怪的魔方……

一想起，每一個巨大的魔方，其中裡面就包含有無窮個位面世界，每一個世界里，其實都有無窮的生靈，顧墨不由得一陣源自內心深處的悚然。

甚至……顧墨還能「觀望」到許多超越出時空的往事。

他能看到自己的先祖顧仁隆，穿越過一個又一個世界，瘋狂逃亡而來，身後還有一頭形貌凶厲的螭吻在追逐。

他看到一杯酒，竟從一個魔方大世界里灑出，化作無數酒滴，傾灑進萬千世界，其中一滴，恰恰正是紫蘭陵！

他還看到另一個魔方大世界之中，顧家得到了那面逆天之物「萬元乾坤鼓」，最終卻因此家破人亡，萬元乾坤鼓也被分解成數份，看著它們散落向四方世界……

洞察千秋，看遍世情。

終於，顧遠夢徐徐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其實我生機已經滅絕，本是撐著最後一口氣，等你們顧家出一個棟樑，可眼看還是等不到了……現在，我只能耗盡最後的本源，給你一個重生的機會，偷天換日，扭轉時空，徹底瞞騙過無盡位面之外的螭吻一族！「

顧墨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眼前絢爛的時空世界，已經瞬間消逝，世間陷入無盡的漆黑……

等世界重新恢復光明……

顧墨看見，細雨瀝瀝，像一幕貫穿天與地的無盡珠簾。

他能感覺到身上撕裂的痛，但他的眼睛依舊明亮，撐坐起來，便能看到滿地瓷瓶的碎片，還有那一塊隱藏在瓷瓶中的灰布……

他心想，這就是叔叔所說的扭轉時空？讓時光倒流回一切從未發生的一天，讓我去重新把握未來？

聆聽著雨聲與四周的嗡嗡議論，忽然，一陣冰涼滲入骨髓，直達靈魂深處，他莫名的想，如果……這不是我第一次經歷時光倒流呢？其實……我已經無數次經歷此情此景呢？

（墨道歸元，第一部完）

PS:

諸位，真的很抱歉，墨道歸元第一部，至此便告一段落了。

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堅持不上架的原因……

那什麼時候會有第二部呢？依然很抱歉，我很難準確的回答你，最理想的情況，也是兩三年之後吧，最壞的情況，咳咳……

我知道你們聽到這樣的答案，肯定會很憤慨，說不定還會罵人，沒關係，你罵就是，我聽著。

可如果你嘗試去諒解，我想說，我也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

接下來兩三年，如果我還寫書，應該是一本新書吧，如果我不再寫了……那麼，在這裡就提前和諸位說再見了！

感謝所有喜歡過胡鱈的朋友，感謝你們一路上的陪伴，感謝這些年共同渡過的日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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